六十、荒宅古庙夫夫同苦、憨傻书生和美艳男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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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一想确有道理,毕竟上岁数的人都有经验。 有道是宁居荒野,不住荒宅,看着古旧的模子,住的是人还是鬼都不怕,就怕有什么野兽。 虞棋招呼着赵伯去那城隍庙,叮嘱扶风和碧桃好好保护主君主姆。 本以为只一间黑黢黢的小庙,走近才发现是个院落,房子纵向朝后排列几间,院子里蒿草足有半人高,远了还不觉阴森,进院却觉得透入背脊一股冰寒料峭。 正殿是个泥塑的城隍神,室内倒比外头更破败些,好在灰尘不多,赵伯一向在后花园做园丁,嗅到了空气中竟有一丝丝油漆的味道:“虞棋老弟,你闻没闻到有股漆味儿?” 虞棋心里了然,指着那泥塑像:“老哥你看那泥塑的神像,眉眼口鼻都是新涂的漆,有修复痕迹,这里有人居住,咱们去后头厢房看看。” 二人随后绕过正殿去了后房舍,果然见左厢房的一间小室内有幽暗烛光,赵伯刚想过去却被虞棋挡住。 谁知是恶还是善?不能打草惊蛇…… 透过破烂窗纸,从窗棱内格看去,室内的破草席坐着个书生正伏案写字,书生的脸白白净净,春寒料峭的夜里只着灰麻单衣,披着条打了不知多少补丁的被子,生的倒是五官圆钝,颇憨厚俊秀,一对儿睡凤眼半睁着,如果不是执着毛笔的手不停在动,整个人倒像睡着了。 “咚咚咚……”虞棋敲门了。 书生猛地一抖,像是被惊吓到,抓起桌下的棍子哆哆嗦嗦:“谁啊……” “公子您好,我家主君和主姆路过此地欲留宿一夜,遣小的特来拜见,不至唐突打扰。” 书生呼出一口气,扔了棍子去开门,见虞棋和赵伯面相友善,放松警惕,挠挠后脑勺,说话又像慢了半拍:“啊……不打扰……不打扰……这里本不是小生的屋子……” 随后,书生告诉虞棋他本是要上京赶考的,因囊中羞涩才借住在城隍庙,这庙原来有一个道长和两个小道士,道长去世后,香火没了,小道士都已还俗离开,没人来管这里。 “你们要住的话,别住后园子。”书生像是不愿意多说,提点了一句关上门猫起继续读书。 赵伯奇怪:“后园子一定是道士清修的地方,房舍一定更好,为什么不能住?虞老弟咱们去看看。” 去了后园子,虞棋和赵伯很是无奈,除了浓雾和荒地围墙外什么都没有,谈何住不住? 虞棋让赵伯去通知主家一声,自己留下把书生对面的左厢房中间最大的屋室清扫出来。 # 楚江听闻城隍庙荒了只有一个书生借住,并且住了还有段日子,放心了。 回身不舍得叫醒睡美人,把舒晴方身上的毛皮被子裹的更严实些,打横抱下来。 尽管动作已经格外轻柔,舒晴方还是醒了,睡眼惺忪的:“嗯唔……夫君?我们找到店家歇脚了?” 舒美人的大眼睛刚睡醒如同暗夜里的小鹿般清澈亮纯。 楚江弯唇低头亲亲他的额头:“找到了,你能好好睡一晚。” “咕噜咕噜咕噜……”巨大的声响环绕在周围。 舒晴方眨眨眼,楚江也唬了一跳,转过头,碧桃憋不住扑哧一笑,推搡着扶风:“路上吃了那么多干粮和酱肉,你还肚子叫。” 扶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嘿,师父,师姆咱们快进去吧,还能煮点粥吃吃。” 舒晴方也笑起来,素手轻轻抵着男人,细嫩的脸庞贴着楚江蹭蹭:“夫君可受累了,放晴儿下来吧,晴儿自己走。” 楚江放舒晴方下来,但仍然守护在侧,细心备至。 扶风早已按捺不住:“师父,夜里野兔野狍子出来觅食,我带了弓箭和匕首,说不定能抓一只吃吃。” “你给我歇歇吧,你也不瞧瞧这里,虽然是官道,但是荒山野岭,你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扶风悻悻作罢。 舒晴方笑着轻声劝楚江:“不要对小孩子那么凶,明儿个中午前若他起得来,便去吧。” 扶风两眼冒光,热情的看着楚江。 楚江拿他俩没办法:“听见你师姆的话了没?中午启程你要是没回来就不管你了。” 他这小和尚徒弟越大越皮实了。 扶风牵着马栓到了正殿偏房的马厩,回来高兴的连声“嗳”。 赵伯一人提着灯笼在前,扶风拧着眉头:“师父师姆小心,这里破的很。” 到底当过几年和尚也跟着方丈和大和尚们做过多类法事,一进正殿,扶风就察觉出邪性了,但他没明说,总归人多势众,小鬼小妖之类的应该不会出现。 楚江自然更不怕了,他本来就是个还魂穿越的“鬼儿”,他怕的是歹人恶人或是豺狼虎豹。 到了后舍,碧桃抱着被褥等用具惊叹:“好大的庙啊,唉?左厢中间的亮光屋子住的就是那书生吧?” 赵伯:“正是那书生。” 虞棋打开了右厢的几间屋子,指着最大的一间:“老爷,正君请进。” 屋子里的烂破布木都被虞棋扔了,地面也清扫的干干净净,外头渐渐闷憋潮湿,云层似有轰鸣声。 “只要能遮雨便好,扶风快去捡些木柴,碧桃你把垫子铺好,赵伯把吃食锅灶搬来。”舒晴方倒是半点不嫌弃,不紧不慢的吩咐。 东西都搬进来后,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雷鸣声阵阵。 “呼,还好找到地方了。”碧桃把小案板架在两块青砖上,把带来的腊肉腊鱼切块。 室内升起了火灶,楚江用勺子搅拌着铁锅内咕嘟嘟冒泡的汤汁,把切好的腊肉腊鱼放入,舒晴方打开一只小包袱,拿出油纸包裹的香喷喷颜色鲜亮的菜干撒了进去,扶风下了两碗米线,大火煮沸。 最后撒一勺虾酱提香,一勺糖,打进去两个鸡蛋,一锅营养汤面线就做好了。 赶路一天都没吃上热乎的,一人分一碗就着热好的干粮,围着火灶吃起来。 一时间,屋内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大伙吸溜面线啃白面饼吃酱瓜板鸭的声音,吃的肚子浑圆个个饱足。 “咚咚咚、咚咚咚……”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楚江看那门外的影子,像个年轻男子。 虞棋和赵伯对视一眼,起来走向门边,楚江见他们俩一左一右埋伏好了,去门前开了个缝隙。 是个白面书生…… “小生许温良,字摘仙,半夜打扰先生,还请先生宽恕则个——”甩着呆里呆气的调子,浑身被雨浇了个半透。 虞棋和赵伯一脸的木滞,楚江打量他一番:“书生有事?” 许温良那半睡不醒的眼睛这时候倒是有些精神了,眼里透着火热往里头看,频频看了几次,还吞咽口水。 楚江不满了,挡住许温良的视线:“许先生究竟有何贵干?” 许温良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背着的手“噌”地绕到前面来。 楚江一惊,见是个粗瓷大碗。 “小生……小生……实在是饿,还请先生给半口汤就行。”许温良说着话面红耳赤,吞吞吐吐。 楚江见他瘦高个跟个竹竿子似的,动了恻隐之心:“碗给我。” 许温良本以为自己会被打出去,闻言欣喜如狂:“谢谢您,谢谢,谢谢。” 虞棋和赵伯回来继续吃,楚江给许温良盛了一大碗。 “既如此,给那书生些米面。”舒晴方也怜悯穷书生,他舒家的老祖宗也是从穷举子慢慢考上来的,过了数百年才有的世家清贵。 楚江:“好。” 拿了一只布袋子,把他们的存米舀出两大碗放入布袋,再塞上几只面饼。 翘首以盼的许温良忙不迭的接了自己的破碗,看着满满的面线和腊肉腊鱼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小生谢谢老爷,谢谢正君!” “拿回去吃吧,祝许先生得偿所愿。”楚江递给他布口袋。 许温良木木的接了布口袋,抱着就知道是米面,感动的两眼泛红:“小生给先生作揖了。” 他这一弯腰,差点把一碗面线给泼了,楚江连忙笑着婉拒:“快回去吃饭吧。” 许温良感激不已,临走前踌躇,再三叮嘱:“楚先生,您和正君万万不要去后园!记住小生的话,千万不要去后园!” 乐颠颠的带着东西走了。 楚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回来跟舒晴方说了。 舒晴方只煮红枣姜片茶:“理他呢,夫君等会喝杯茶再睡。” 众人饭饱茶足,外头的雨也停了,碧桃和红叶睡在外间儿,虞棋和扶风、赵伯睡一间。 舒晴方把屋子通风换气,点上了檀香。 暖和厚实的被褥铺在毛皮垫子上,中间还夹着一层滚裘被。夫夫二人一个被窝枕着方枕,靠着火炉,能睡的更舒服。 怕舒美人晚上害怕,楚江点了粗白蜡,罩上灯罩。 “夫君,我们现在行到何地了?”舒晴方赶路时睡了许多,倒也不困,不知怎么,他觉得很舒服,很温暖,心中静谧安宁,虽然在这样荒凉的城隍庙里。 “泰县境内?我也没料到咱们这样白日赶路,晚上睡觉,竟然比我想象中走的更快。”楚江搂着美人闭着眼喃喃道。 舒晴方勾唇:“我们的马儿可是纯种的有了年岁的大宛宝驹,耐力强,识路护主,五百两银子一匹呢。” 楚江低笑出声。 舒晴方抬眸,抿嘴儿不好意思的嗔怪:“夫君又笑话晴儿小气能算?” “不是,只是觉得这马儿随主人,尤其随我这个主君,比较能干……”楚江语气带笑继而暧昧的吻了吻美人的耳尖。 “嗯啊~咯咯~”舒晴方甜甜的笑起来,窝进楚江的怀里。 “晴儿是不是吵着夫君了?夫君快睡吧,晴儿不说话了。” “没关系,我刚刚吃多了,还不想睡。”楚江揉了揉美人的腰背。 舒晴方眼珠流转望着房间:“这里的格局,倒有些像我舒家从前的内眷卧房。” 楚江安慰的搂紧他:“想家了?咱们回京城就能回你家悄悄的看看,再看看有没有可能,买下来原来的宅子。” 舒晴方苦涩的敛眸:“不能了,被朝廷查封了,虽然并不是功勋赏赐的宅邸,是我舒家代代相传的老宅却也不能了,现在只怕是收归朝廷所有,赏赐给有功勋爵人家了。” 正说话间,舒晴方突然身子一震,红唇战栗,半晌才道:“夫君,你刚刚说此地是泰县?林南泰县?!” 楚江不知道他怎么了,关切的抱着他:“对,此地是林南省,晴儿你怎么了?不舒服?” 舒晴方骤然闭眼,压下眼眶的酸胀,弯弯唇角:“不,晴儿很好,晴儿无事。” “夫君,晴儿带了祭祀用品,明儿若时间富裕,晴儿想给爹爹,阿姆,大哥哥烧些纸钱,上三炷香。”舒晴方睁开眼,灵巧的翻身趴在楚江胸口,大眼睛含着恳求。 楚江摸摸他的小脸,凑过去亲亲:“好晴儿,好夫郎,难为你为了我一直忍耐着,也不敢在咱们家里祭祀,到这荒山野岭的古庙才敢,我都随你。” “呜……”舒晴方嘤咛一声,脸贴在了男人心口,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男人的体贴爱惜,难过的是他爹爹和阿姆、大哥哥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夫君了。 “夫君,你知道吗?晴儿有个同胞长兄。” 楚江:“你说过,但没细说。” 舒晴方眼眶嫣红了一圈儿:“我哥哥名叫舒晴圆,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他比我年长五岁,我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我家未遭难时,他已下嫁给林南省武安侯的庶长子魏朝逸。” 楚江默默的听着,心里猜到了一二,也难过起来:“唉。” 出嫁子不涉罪,舒晴圆必定是被那位魏大少爷嫌弃家道中落耽误了前程,于是残害原配…… “那贼人……喜新厌旧,追名逐利,为娶新人害死了我哥哥……”舒晴方完全把小脸埋入楚江颈口,再说不下去。 楚江脖子一阵滚烫潮湿,他知道舒晴方哭了。 “他们连一具尸骸,一个骨灰坛也不留给我……他们就是要我生不如死,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舒晴方泪止住了。 刹那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阴风,“嗖”地吹灭了白蜡烛。 “夫君,晴儿好难过。”舒晴方只有在楚江怀里才会表现柔弱,只有在楚江这里才能获得温暖和救赎。 楚江很心疼:“为夫帮你,好晴儿,为夫定然帮你,不哭,睡吧。” 怀里的美人睡着了,楚江却静静的瞪着眼睛看着西南墙角处的黑影。 模糊的像笼罩着层厚厚的灰雾,然而他却能透过这层灰雾看到一个人影,青白阴森的人脸渐渐清晰。 楚江知道,他又碰上了稀罕事。 那东西……不是人! 下一刻,那东西忽然甩了袖子,楚江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那厢,许温良不舍得把一整碗面线吃完,还留了小半碗寻思明天加点米煮粥喝。 又怕庙里的老鼠偷吃,真笨拙的撅着屁股想把碗和布口袋都藏在书箱子里。 “咚咚咚、咚咚咚……”屋子的后门儿却被敲响了。 许温良刚把东西藏好,拍拍衣袍下摆的灰尘走去,隔着门傻乎乎的作揖:“多谢楚先生,不用再送东西了,小生感激不已。” “公子……”细柔低弱如埙鸣的阴柔诡异声音隔着门板响起。 “许公子……” 许温良透过门板的缝隙朝外看,狐疑,难道是楚先生的正君?还是家眷? 但看到外头的人时,许温良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惊艳的张开了。 外头乃是一个绝色小哥儿! 穿着红艳艳的华丽袄裙,梳着圆倾髻儿,金钗玉环发髻衣裳乃至妆容都有些凌乱折痕,含着秋波的怯怯精美花瓣眼无尽驯柔,柳肩低垂,委顿着细兰藤蔓般的身形,无依无靠。 他的周身似有薄薄的白雾,阴艳森森。 那小哥儿掩面啼哭:“公子……奴被夫家毒打逃到此地还望公子收留奴一晚,奴走不动了,嘤嘤嘤~” 许温良低头看见小哥儿一双高底儿绣花小履沾满脏泥,而且还坏了,貌似脚趾都出来了。 “吱嘎——”许温良打开了门,贴着门,紧闭双眼:“少君子还请进来吧,小生寒舍粗鄙,倒也能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