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吴琛迟哭了！

    想过很多画面，比如吴琛迟突然暴怒，吴琛迟掐着他的脖颈干他，吴琛迟不让他乱动，可是他从没想过，吴琛迟会哭。

    而且他不但没有想过，也没有见过。

    此刻，那双总是饱含了很多奇怪情愫的眼睛，布满红色血丝，眼角还有未干涸的泪水，吴琛迟撑着上半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

    “纪允。”吴琛迟喃喃的唤道。手缓慢抚摸上他的脸庞，一下又一下的婆娑，像在对自己的玩具告别。

    “吴琛迟，别不要我。”纪允也一下子红了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胸口如此郁闷，窒息感、压迫感快要憋死他。

    “乖一点，纪允，你乖一点，”吴琛迟不断的重复着，“你要乖一点，我爱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吴琛迟似乎彻底崩溃，一把抓住纪允的肩膀，狠狠瞪着他，嘶吼：“你乖一点行不行啊？”

    纪允被他晃得头晕，十分摸不着头脑，可他向来对吴琛迟的心情敏感，他知道，吴琛迟现在很难过，很纠结，好像是在什么事之间挣扎。

    手腕上的指痕依旧明显，纪允反握住肩膀上的那两只手，目光坚定：“琛迟，我乖，我会很乖的。”

    “你不会乖的，你肯定不会乖的，今天我让你从公司打车回来，你又去哪了？你去哪里了？你告诉我！”吴琛迟骤然拔高的音量吓了纪允一跳。

    后者茫然无措极了，他只不过去了一趟菜市场，为什么吴琛迟要这么生气？

    他又不是犯人，他也只是为了庆祝他们的五周年，他做错了什么？

    纪允不懂，委屈淹没了他。

    反倒是吴琛迟，一没有记住他们的纪念日，二放了他的鸽子，三还在床上折腾他，现在又让他乖，他哪里不乖？

    纪允的双眸前浮现一层水膜，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

    他仰面朝天，哭的没有声音，只有不间断颤抖的身体将他出卖。

    吴琛迟触及到了他脸上的眼泪，好像才大梦初醒一般，慌乱的擦掉他的眼泪，可是没有用，擦掉旧的，新的就会涌出。

    “为什么？”吴琛迟一边擦着他的脸，一边有些崩溃的大吼，“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你会有眼泪？”

    纪允的泪腺万分发达，湿润的眼泪不停的流下，不管吴琛迟怎么用力擦，哪怕把他的脸擦到发红，也擦不干净，总是有新的泪水重新覆盖。

    吴琛迟自暴自弃的不再管他，而是扣住他的腰，就着原本就插入的姿势，又开始在纪允身体里鞭挞。

    屋顶的花纹变得晃荡，纪允的双眸涣散，他浑身无力，四肢瘫软，任由吴琛迟不停的进入他的深处。

    很快，后穴一股滚烫热液灌入，吴琛迟发出一声闷哼，与此同时，他再次射了自己白洁的肚皮一大滩精水。

    吴琛迟抽身离开，跪在床上，艰难的拉起他，意外温柔的还帮他擦了一下肚皮。

    “纪允，只要你乖，我会留下你的。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闹，听话，嗯？”

    不知道是不是纪允的错觉，在他尚存一丝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见了吴琛迟靠在他的耳边，用气音说了这些话。

    翌日，医院。

    “吴琛迟，已经是医学奇迹了。”主治医生站在病床边，语气并不轻快的道。

    应该说，此刻整间病房里，不光医生一个人不轻快，剩余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都心情沉重，特别是靠的最近的吴琛迟，脸色简直可以用阴沉来形容。

    原本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当下双眼已经睁开，很多医疗器械也都撤走，可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个男人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动过一次，仿佛他只是从闭着眼的模式，变成了睁开眼的模式。

    各种监护仪上指数都趋于平稳，这说明他现在身体和常人无疑，而且他的大脑也十分活跃，根本没有理由会像现在这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个有体温的死人。

    “纪允，说话呀，我是琛迟。”吴琛迟蹲下身子，脑袋凑近了男人，他将脸颊蹭到男人脸庞，不断磨蹭。

    可是男人一次都没有回应过，就连喘气的频率、程度，都没有变化一次。

    “该死的……”吴琛迟的声音染上泣意、懊悔与恼怒，他抓住男人原本白皙，此刻已经被前些日子，各种输液折磨的满是针眼，变得青紫的手，说，“是不是因为我找了一个你的替身，你不开心了，不想见到我了？纪允……”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神清气爽，如果忽略身体的酸痛，纪允疼的龇牙咧嘴的从床上爬起来，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衣服也是刚换发。

    是吴琛迟，肯定是吴琛迟，纪允生出些小小的窃喜，吴琛迟还是在意他的。

    然而这个还在意他的男人，失踪了足足一周。

    这一周，头一天，纪允还能欺骗自己他在忙着手术，忙着救死扶伤，到第五天的时候，纪允已经彻底绝望了。

    他去过吴琛迟工作的医院，吴琛迟也确实在医院，但他没有去见吴琛迟。

    因为，他没有这个勇气。

    “小吴医生真是很爱他恋人啊。”病房门大开，病人感慨的声音钻进正在找吴琛迟的纪允耳中。

    他站住脚，笑意盎然，然而下一秒，这笑容陡然僵在脸上，像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其他的病人附和：“是呀，小吴医生每天都往那个病房跑，听说最近，那个人醒了，小吴医生干脆都住在那了呢。”

    “唉，这样的好男人，我是遇不到了……”

    纪允觉得自己的脚好像灌了铅，一步都走不动了。

    面上看来，他几乎没什么反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短短几句话，在他心里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后来两天他把自己藏在家里最阴暗不透光的那个房间中。

    从前，他最害怕这间房，如今，却成为最值得他依赖的小天地。

    第八天清晨，约莫六点。

    客厅一阵窸窣，是吴琛迟回来了。

    这么多年的相处，有些习惯不需要刻意，哪怕是脚步，纪允都能瞬间听出。

    他抹了两把僵硬的脸，从角落站起来。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腿早就麻木不堪，压根没了知觉。纪允猛地直起身子，后果就是重重栽倒在地。

    常年打扫漏过的房间，地板充满了灰尘，他脸上的泪水从未干涸过，这下直接与尘土混合，变成泥浆。

    身上的衣服早都皱巴巴了，沾了尘土只会变得更加狼狈。

    趴在地上的纪允，却分毫没有在意这些，他下意识的觉得，吴琛迟肯定会因为第一时间无法看见他，而感到生气。

    所以，他要出去。

    但是，当他听见吴琛迟的声音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们回家了，我带你回卧室看一看。”吴琛迟推着轮椅，上面坐着的男人视线始终固定在一个方向。

    男人对吴琛迟的话语没有任何回应，但是吴琛迟依旧喋喋不休，不停的说着这些那些杂事，有关于他手术时的惊险时刻，也有关于晚上睡觉时对他的想念。

    “每天晚上，我抱着他入睡的时候，心里全都是你。”

    纪允背靠在墙壁，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贴着墙，不断下滑。

    他蹲到地上，眼泪汹涌澎湃。

    直到此刻，纪允才彻底相信，吴琛迟变心了。

    不，不对，应该说，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接受、并摆正了自己在吴琛迟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