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雪
林今璘似乎正入神地看着一个角落,一对男女在做爱,激烈的啪啪声里,男人把女人抵在墙上狂操—— 两人应该都吸了点东西,性爱中动作都有些过于的癫狂,在肢体的扭曲和抽搐里,男人把女人从墙上推了下来,女人被迫趴在地上,被男人抓起下巴,然后射了女人满脸黏糊糊的精水。 事实上,在林今璘这里,这一幕既熟悉,又有些不同。 ……至少以前季通绝不敢这样射在他的脸上。他在脑子里设想了下,又自我否定了,以前确实不可能,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看得差不多了,他才侧过头,看向陈纾,他好像认为这个问题价值不大,不太值得陈纾说这么多话来询问他,很平淡地反问。 “只是一条腿骨折而已,怎么了吗?” 陈纾脸上展开的笑容在林今璘没有波澜的语气下,蓦的一顿。他确实从心里感到讶异,对于林今璘脸上的平静和理所当然。 以林今璘的性格,遇到这种问题,只会有两种回答,第一种,不承认是他做的,剩下一种,也可以干脆不回答。 不过现在陈纾也管不上一个国外认识不久的新朋友了。 陈纾沉下眼,连脸上的笑也隐没下去,陈纾那张脸没了笑,眉梢眼尾一沉下来能称得上冷酷,他注视眼前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良久,几乎有些审视了。 然而玩伴的神情却也平静极了,也回望着他,平静到甚至让陈纾升起一些轻微的毛骨悚然。 在这股怪异的气氛下,陈纾却突然像要试探一样,贴近林今璘。 鼻尖几乎贴近,视线相触,两个人的距离非常暧昧,他开口,似真似假的说道。 “哎,要不我们再试一次吧……加上季通。” 他和林今璘分手的原因,无非是林今璘指责他有性瘾,乱搞男女关系,可陈纾丝毫不觉得这是性瘾。 如果喜欢和不同的人做爱且享受性爱快感就是性瘾,那恐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是瘾君子,吃饭上瘾睡觉也上瘾,就没什么是不上瘾的。 现在陈纾也差不多觉得玩够了,他和林今璘六年前的想法差不多一样,两个人在一起,或者三个人在一起,谈恋爱而已嘛,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想,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的了。他觉得林今璘应该也是这样觉得。 况且,难道林今璘真的是接受不了爱人的背叛吗? 恐怕并不是如此吧,以陈纾对他的了解,他只是觉得陈纾上床的对象太多,但并不是不允许陈纾有一两个额外的性伴侣。 这个圈子公认谈恋爱更甚结婚都只是一种广泛意义上的选择,根本不影响他们追求自己本身的快乐。 只要双方都是在这个圈子里从小长大的,那他们就永远也逃脱不开这一点。 在不间断传来的肉体交媾声,夹杂着一些淫词浪语的背景音下,陈纾等着前情人的回答,一边盯着林今璘的眼珠,浅棕色的,在流泪的时候就像被水冲过一般,会特别的干净漂亮。 在刚回国后,陈纾时隔五年第一次去握他的手。 然后紧接着他就去看林今璘在灯下低垂的黑浓眼睫,偏暗的灯光下林今璘肤色白皙,嘴唇红润,犹如一樽完美无缺的白瓷人。 然而纵然可以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许多用语言去称赞的美丽—— 但你牵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捏在手心里无论抓得有多紧,他手指间的温度都是冷的。 ……真可惜,这么久还没一点变化,那时候陈纾心里就叹了口气。 他觉得季通可真神奇,能把一个那么冷漠的人改造成他们口中,会因为打架而哭着进医院的人。这改造的过程不能说普通,简直就是离奇。 而季通长得又是那样好,有时候一个人长得太好其实也是一种错误。老实说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陈纾看着那张脸,就很想上他,或者让他上自己。 陈纾低着头看林今璘,在灯光下的脸有一小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露出半张明朗的脸庞,眉毛的弧度锋锐而迷人。 林今璘同样也看向陈纾,眼底暗沉下来,暗光像森蔓一样阴影交替重叠。 ——多年前陈纾就在他面前掉了一块永远触摸不到的糖。 在不知道这块糖是什么时,他总是尝不到陈纾口中爱的真正滋味,因此永不知这块糖是硬是软,是甜或酸——而人又是那样下贱,越得不到的,就越会去幻想那种滋味如何。 这块糖已经掉在林今璘面前掉的太久了,久的他为此付出大部分时间却没有回报,忘了初衷,忘了这块糖的滋味,却只记住了这个人。 陈纾坐下来,望着他,等待林今璘的回答。 …… A市。 凌晨一点十分,季通从酒店出来,独自走在路边上。 马路上除了他,基本就没人和车出没了。 天空正下着雪,洋洋洒洒的飘下来,他停下来,抬头望去,夜空呈现出一种澄澈而又凝重的深蓝。 手机接连响了几下。应该是快到了。 季通把手揣在羽绒服兜里走在路边上。 他没像跟林今璘说的那样离开A市,更不可能去到F市季母那里——如果林今璘真正了解他的话就应该知道,季母早就知道他儿子是个同性恋,每次只要回去都是没完没了的相亲。 但幸好林今璘不了解这些,更加不关注这些。 路边有一个落满雪的长椅,季通拂开雪,坐了上去。 转过头的一瞬间,看到左边不远处,路灯下有一辆车,车旁站着一个人,那种熟悉的情态,正在盯着他看。 那眼神在季通看来,既像是可怜一只落水狗,又像是嘲讽他。 总之是比较复杂。季通也不计较了,他像是回到从前,伸展开双腿,还是一个少年时那样,大大咧咧的把行李箱踢在一边,招手让人过来。 陈之雎一条腿出了问题,走起路来挺颠簸。 季通也没扶他,就睁着眼看人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走过来。 这次陈之雎的脸上表情就没有上一次那么虚伪了,变得面无表情。 最后在靠近季通身前半步远时,季通伸直腿,故意把他给绊倒了。 砰的一声——陈之雎摔倒在地上,摔得应该是蛮疼的,地上厚雪都被冲散开了印记,鬓边发尖沾上了微末白雪。 季通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坐在上边椅子上俯视着,眼底是一片薄薄冰冷的晶亮。 他也没扶陈之雎起来,就等着陈之雎自己爬起来,向他靠近,他就又恶劣的伸出腿去把陈之雎绊倒。 一次又一次,摔得越狠,距离也越近。 在第四次时,陈之雎爬起来,眼珠沁亮,鼻尖发红,漂亮的脸上都是雪融化后的水痕,他首次扬手狠狠扇了季通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把季通扇侧过头去。因此季通就也就再没有别的动作去阻止他靠近。 这下陈之雎安安稳稳坐在了季通旁边。 两人都看着前面。 季通说:“陈纾叫你来接我,你就真来了?” 陈之雎说:“你玩不过他们。” 季通用舌尖抵了抵发肿的脸颊内侧,“你腿是怎么回事?” 陈之雎没说话,又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