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杜兰特博士。”我朝那人点头。

    “库勒，你身体好些了吗?”不同于男人身着纯白工作服、戴着口罩，整个人散发出的严肃冷峻，他的语调透露出担忧和一丝焦虑。我很早就知道杜兰特博士对我有意思，我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

    “好些了，博士，这次实验我搞砸了，很抱歉，不知道是否要转我去J系病毒研究区？”我看到对面男人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眼，然后又一次看向我。我猜想他可能不想这么快切入正题，这让我下意识选择不与他视线相触，我摸了摸自己好久没刮的下巴，微微把脸转向另一边，“您不用担心我的情绪，我完全可以……”

    “不。”他打断了我的话，“正相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杜兰特从口袋伸出两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难道他为了研究都不运动呢？我又忍不住瞟了他一眼，整个人高高瘦瘦的，一头耀眼的金发衬得人像个瓷娃娃一样，白得要发光，真是过于耀眼了······

    “库勒你真的不用再休息一段时间吗？”杜兰特又一次用担忧的眼神望着我，“研究的事情可以下次再说，你可以先……”

    “不用，请讲吧。”我真为刚刚自己脑内的想法感到可笑，我一直坚信自己并不喜欢漂亮纤弱的男孩子。

    “好吧……请跟我来。”我便随他进了他的实验舱。说实话，再一次接触这样的环境，尽管不是孤身一人，我也有些紧张感，不过我并不想让旁边这个苍白的年轻人看出端倪，再和他纠缠在没有结果的感情问题上。

    杜兰特带着我来到一个正方体大小的生命维持舱旁，里面泡着透明的营养液。

    “这是K系病毒变异以后的产物，不知道为什么它从一团混乱的病毒团分散了开来。一开始我们取样的东西分离出了病毒，但是现在它自我解体，才发现，那些不过是它的冰山一角。所以，现在我们的工作量也一下增多了。但是，这还不是最后让他们把你留下来的原因。”杜兰特说完最后那句话朝我看了一眼。

    科学家有着海蓝般的眸色，每次对视时，我享受片刻中他眼神的那份干净温和。至少每天面对病毒这种随时有感染风险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冷静淡然的，但是也仅是对美好事物的喜欢而已，我并不想对一个孩子一样的青年有什么特别的感情，那会让我有该死的罪恶感。

    “那应该有更要紧的事情吧，”我走到生维舱的观察面，微微附身。这次，能看到的不仅仅是透明的营养液了，尽管轮廓不够明显，但是我分辨出了里面有可观的透明胶状物漂浮在其中。有好几只透明的小树叉向我的位置伸了过来，它们柔软的，纤细的组织就这样飘飘荡荡着来到了透明的观察面附近，甚至有两只还因为角度问题撞到了彼此，然后一下飞出好远。我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朝它们笑了。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那两只小树叉逐渐显出了胶质的淡粉色，在透明的溶液中显得异常特别。我一下站直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向杜兰特，而那个青年也正瞪大了眼睛看着生维舱里的变化，而后立马回头到身后桌上记下这些变化，特征，时间，当然……还有关于我的动作。

    “嘿，这可和我没关系，你写我干什么？”我一把按住青年的肩膀。

    “唔，库勒，你先放开我，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青年凹陷的眼窝配上他微微低垂的眉眼活像一只被人提起的幼犬。

    我一下松开了手，微微低下头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杜兰特扭过了头，避开了我的视线，“病毒活性异常的波动，好像……好像和你有关。”眼前这个研究负责人明明是我的顶头上司，现在却仿佛真正为难的是他。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那淡粉色的家伙，忍不住觉得眼前两者竟然有该死的相似之处……

    我发誓这真不是我擅长应对的类型……我有些欲言又止，挣扎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强硬起来:“所以博士您是需要我，给它们提供‘特别服务’?”

    眼前的青年眼皮不自觉地一抖，抬眼看向我，眼神有些纠结。

    “库勒，我……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说到后面，他的音量弱了下去。

    我皱起了眉，很显然，这件事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我真的很想朝他大吼，这要怎么保护?谁能保护我?为什么必须是我！

    “不，我拒绝。杜兰特，我不可能用自己的命冒险，绝不。”我没有忘记进实验室前其他家伙提过的“人体吸干术”，那他妈一点都不好玩！我也没想到杜兰特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让那什么保护见鬼去吧，即使拒绝的代价是要丢了这份工作。

    我不再理睬身后的人，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另一人离开之后，实验室内高高瘦瘦的青年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在桌上的操作平面轻轻一点。

    “您的视频文件已发送。”温和的女声提醒响起。

    “很好。”苍白的科学家回身慢慢走到维生舱的观察面，一手附上温热的玻璃层，脸上露出迷醉而又兴奋的神色，活像个嗑药上瘾的人，他嘴边衍着一抹微笑低语道，“我一定会让您重获新生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维生舱内，原本数量可观的透明胶体，从一个“小水母”漂浮到另一个“小水母”，用可以变成淡粉色的触手残忍地戳进对方的躯体，它们互相吞噬，纠缠，最后融合成体型更巨大的个体，然后继续漂浮，吸附，吞噬……直到它们融为一体。

    杜兰特转身去忙其他工作，却没有察觉到背后从那个维生舱越狱的可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