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虽然有陆兴安的安慰,可是从苗苗出生后,刘绫一次都没有去过镇上,一是因为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另外陆兴安也知道是因为刘绫对那次的事耿耿于怀,不过他相信再给刘绫一点时间,他能调整好自己,也不必过于逼迫。 在苗苗快半岁的时候,刘绫终于再一次去了镇上,林容三天前足月生了个大胖小子,父子平安,陆兴安带着刘绫去给孩子洗三。陆兴安和夏津、林易在外间聊天,刘绫则去了内间看林容和孩子,林容看着倒是挺精神,面色也红润,见他进来,林容爹爹就出去忙活了,剩下两人在屋里说话。 刘绫抱了抱孩子,“哟,小人儿还挺沉,生的时候没受什么罪吧!”林容握了握儿子的小手道:“还说呢,折腾了我三天两夜,我差点以为自己就挺不过去了,不过到底是平安度过了,现在看着小星星,就觉得还是值得的!”“小星星?你给孩子起的小名吗?大名叫什么?”刘绫问道。林桐道:“就叫夏天星,虽说还不是夏日,但谁让他爹姓夏呢!” 顿了一会儿,林容小心翼翼地提起道:“阿绫,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刘绫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蒙了,“怎么突然这么说?把我都给说懵了。”刘绫猜测可能是夏津把之前事情告诉了林容,所以他才会有内疚感,这样想着就觉得不舒服,那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容急切的说:“我昨天才知道,你之前竟是受了大罪了,老夏说你生苗苗时是因为撞到肚子胎位不正才折腾许久的,要不是我之前摸了你的肚子,你一定可以顺利生产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 刘绫听愣了,不由得想到:看来夏津还是挺讲信用的,连自己夫郎都没告诉,最后瞒不住了还知道统一口径,这种人倒是值得一交。“没有的事,我撞到是我自己不小心,再说我生产挺顺利的,脐产一天就结束了,就是正胎花的时间长,说来说去也是怪我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想得太多了!” 林容拍拍胸脯道:“顺利就好,顺利就好,我总觉得对你不起,也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大多是为了安慰我,不过你没事就是最好的了!”刘绫调侃他:“你们家老夏和小星星还不够你操心的吗?居然还有闲心管我的事,我好的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就好了!”林容想到自己孕期老夏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一时竟脸红起来,推了刘绫一把,“胡说什么呢你!我关心你难道还错了呀!”两人相视一笑。 看望过林容,陆兴安就带着刘绫去了街上,看着依旧繁华的街市,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想了许多,虽然没理出个头绪,但刘绫忽然就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那没可怕了。“兴安,咱们给茂茂买点小零食回去吧,许久没给孩子买了!”陆兴安见他有兴致给孩子买吃的自然高兴,买了些茂茂平常喜欢吃的就归家去了。 入冬之后陆长庚父子又去了镇上打零工,今年运气不错,遇上了一个好东家,父子俩一个多月竟赚了将近二两银子,这可是之前不敢想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度过了乾沅十三年。到了乾沅十四年,春耕的时候,陆长庚道:“从去岁入冬就只下了一场雪,还不大,今年估计雨水不丰,就别种玉米和黄豆了,除了地里的麦子,剩下的就全种土豆和红薯,这俩样耐旱,能多收点。”林桐和陆兴安也觉得这样安全些,就算是遇上大旱,也不愁没有口粮。 到了五月,整个北境都没下过一滴雨,大家就知道,今年恐怕是逃不过大旱了。陆家庄背靠云瑞山,有云瑞河流经,人们就从云瑞河担水浇地,到了六月,麦子快熟了,可依然没有下雨,减产是注定的了,为了不绝产,人们只好从只剩浅浅一层的云瑞河里继续担水。 六月已是烈日炎炎,刘绫擦擦头上的汗,哄了哄被绑在身前的苗苗,继续从河里担水挑到地里,可还是杯水车薪,看着干瘪的麦穗,刘绫和其他农人一样,心疼、无奈。眼看着麦穗成熟,马上就能收割了,谁料老天爷捉弄人,竟毫无预兆的下起了暴雨! 陆长庚看着黑压压的乌云,对着全家说:“收吧!现在收还能剩点,等这场暴雨过去,麦子倒伏,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唉!”说着就穿起蓑衣带上斗笠拿着镰刀出门了。林桐边穿蓑衣边叹气:“老天爷真的是不让人活啊!”刘绫交代已经四岁多的茂茂在家看着弟弟,“茂茂已经长大了,能帮爹爹做事了对不对?好好看着弟弟,跟弟弟一起玩,别让他掉下来!”茂茂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苗苗,不会让他出事的,您去忙吧!”刘绫觉得自己眼睛有点湿,孩子才四岁就这样懂事了,他擦擦眼角,表扬茂茂:“我们茂茂真是好孩子!” 一家四口紧赶慢赶将麦子抢收回家,看着已经有些发潮的麦穗,林桐那么稳重的人差点哭出来,陆长庚到底是一家之主,道:“穗子这样潮着麦粒会发霉,到时候就真的是颗粒无收了,兴安你去架柴火把西屋的炕烧上,兴安他爹爹,你和阿绫帮我给麦子脱穗,咱们放到炕上烤,能收多少算多少吧!”一家人闻言赶紧行动起来,一直忙到午夜才勉强收拾完。 刘绫揉着酸疼的腰和陆兴安一起回了东厢房,看见炕上相拥而眠的两个孩子,刘绫觉得一天的辛苦都消失不见了。陆兴安也无声的笑了笑,叮嘱刘绫道:“正好灶上有的是热水,我去给你盛盆热水,好好洗洗,省得染上风寒,完了我再帮你揉揉。”刘绫应是,“你也得好好洗洗,省得过病气给我和孩子们!呵呵…”陆兴安无奈的摇摇头,出去打水去了。 等麦粒晒干后,入库的时候陆长庚称了称,至少要比一般的年头少一半,即便如此,陆家人也觉得稍有安慰,毕竟这是一年的辛苦,陆长庚和林桐更是因为眼瞧着庄里就有几户人家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收麦子,导致麦子倒伏、麦穗发霉,今年颗粒无收的情况,无比庆幸当时的决定。 虽说进了六月时下了一场雨,可对于北境的旱灾,不过是杯水车薪,之后一个月,又是一滴雨都没下过,田里的庄稼旱死了大半,云瑞河也见了底,就连村子里的井也打不上什么水来了,即使打上来一点,也十分浑浊,农人彻底绝望了。哪怕现在下雨,地里的庄稼也救不回来了。 据说今年不止北境,整个湘朝境内都少雨水,作为朝廷粮仓的江南更是赤地千里,既然遇上旱灾,百姓们自然盼着朝廷赈灾、免税,结果赈灾没有盼来,只有越来越多的流民,之后县里传来消息,赋税照交,此令一出,百姓哗然,已经有那贫苦人家开始卖儿卖女了。 陆家苦恼的是一听说缴税,就有族里人来家里借钱,大家过得都不富裕,平日里能帮就帮上一把了,可如今这情形,哪怕是林桐心善,也是一文钱也没敢往外借,借不到钱,就有人在外面传陆家的闲话,不过林桐嘱咐家里人,一概不理就是了。 等到了秋收的时候,陆家将剩下的土豆、红薯收了回来,有的磨成粉存放起来,有的直接放进了地窖,也算是攒点口粮,今年年头不好,冬闲的时候在林桐和刘绫的劝说下,陆长庚父子就没再出去做零工,他们也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出点什么事。 入冬之后零零散散下了几场雪,也预示着明年应该不至于像今年这般大旱,就这样,惨惨淡淡的乾沅十四年过去了,大家都盼着来年能是个好年头,可惜天不遂人愿,乾沅十五年三月底,蛮人开始大举入侵北境,究其原因,也是去年的旱灾导致的。蛮人的草场荒芜,没法放牧,又知道了些消息,所以起兵,哪怕烧杀抢掠一番,他们也值回本钱了。 陆长庚知道这个消息后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不消停,蛮人敢这样做,恐怕咱们大湘不止北境,很多地方都不太平啊!咱们怕是没法再在这儿安稳的待下去了。”陆家庄离北境边城朔阳城很近,若是蛮人攻破朔阳,那很快陆家庄就会遭殃。“那帮蛮人每次杀进关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果咱们再继续待下去,恐怕……”虽然陆长庚没把话说完,可以死已经很清楚了。 林桐无奈道:“咱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儿,咱俩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镇,能去哪儿啊?再说,茂茂和苗苗都还小,难道让他们跟咱们一起当流民,风餐露宿?”林桐考虑的多,他觉得举家搬走这主意有些不切实际,可自己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满室沉默,过了许久陆兴安才开口道:“阿爹,我以前经常去云瑞山打猎,在半山那里发现过一个洞穴,是好几个山洞连在一起的,而且里边还有些破旧的生活用具,估计以前也有人住过,就是里面阴湿了些。不如咱们明天偷偷去瞧瞧,如果您觉得行,咱们就先收拾着,局势如果一直不好,咱就搬上去,您看怎么样?”陆长庚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计划,阴湿些不怕,总好过背井离乡,而且离得近也可以随时来照顾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