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吃完饭以后沈研在林褚那里磨蹭了一会儿才上楼。如果说在食堂里还有林褚在旁边，有那么多人在旁边，他还尚且可以跟戒榕面对面。现在回去跟戒榕共处一室，沈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要继续僵着，还是愧疚划伤了他的手？沈研站在房门口，想了很久想不出个答案，左右心一横，开门进去了。

    没想到戒榕不在宿舍，他松了口气，不在更好。沈研下午没课，外面在下雨，他不想再出门了就在家看书自习。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拍在窗户上，光线慢慢从书本上褪去。沈研看完最后一行字，伸了个懒腰，盖上笔帽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窗外的风景。

    家里好安静啊，只有雨声，还有自己细微的呼吸声。这么安静好不习惯。沈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肚子也饿了。他朝房门外喊了一声：“戒榕，今晚吃什……”话刚冒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戒榕不在家。可是他忘了，他已经习惯戒榕在身边的生活了，他默认了生命里的每分每秒都有戒榕的参与。

    完蛋了。沈研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句话。我完蛋了。如果说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那些习惯都是可有可无，甚至没了戒榕他一点都不会受影响，他都可能忘了还有戒榕这个人。那么刚刚不经意间冒出来的那句话，彻底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和狡辩。

    接下来的几天戒榕依然没有回来，没有发短信打电话，林褚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之后也很刻意的没有提跟戒榕相关的任何事。生活就好像回到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之前，要更往前一点，在没有遇到戒榕以前。

    日子好像步入了正轨，但是只有沈研自己知道，自己每一分，每一刻，脑子里都是戒榕。好的坏的，伤心的开心的，都是戒榕。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可是他控制不住，只要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争执，戒榕滴着血的手指，还有戒榕看他的眼神。沈研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天天跟林褚在一起。

    “沈研，”林褚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人，“他……他还没回来住吗？”

    “嗯。”沈研木讷地点点头。

    “那要不你搬下来住吧。”林褚站起来，“现在就去，我帮你搬东西。要是他回来发现生气了，我帮你挡着。”

    沈研的眼睛慢慢回了神，抬头望着林褚摇摇头。现在确实是搬走的好机会，但是他不想走。他给自己找理由，怕戒榕发现以后又发疯伤害他。但是沈研心里太清楚，不是这个。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沈研拖着沉重四肢上楼，整个人了无生气。

    夜晚是死一般的寂静。沈研裹着被子靠坐在床边缩成一团。窗外的树枝摇晃，如鬼魅般的影子在沈研脸上滑过，他觉得好孤单，不该这么孤单。现在应该有人从身后紧紧抱着他，应该凑在他耳边喘息，应该跟他说些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话还要逼着他说话，应该用小腿夹住他冰凉的脚趾给他取暖，应该用嘴唇贴着他的后颈吮吸。

    深夜是情绪最泛滥的时候，那些白天不敢表达的情绪在这一刻喷薄而出。沈研低下头大声呜咽，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他绷不住了，他再也没有借口可以解释这一刻的情绪了。

    他接受不了没有戒榕在身边的生活。他想念戒榕。

    沈研太不愿意明确这样的心意。这样的情感一点一点在他不经意间成长，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忽视不了，他没法再逃避了。

    林褚看着大半夜敲响宿舍门，红着眼睛的沈研吓一大跳。“戒榕又欺负你了？”林褚赶紧把穿着单薄睡衣的沈研拉进温暖的宿舍，想开灯给他倒杯热水。

    “别，别开灯。”沈研不想让林褚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制止住他。

    沈研的东西当初早就被他搬上去了，床板上空荡荡的。林褚怕沈研穿成这样会感冒，“要不，你来我床上躺着？”

    沈研摇摇头。他知道林褚是个大直男，就算他说不介意自己喜欢男性，但是这样过分亲密的行为林褚心里还是会别扭。“我坐床上就好了。”

    “也行。”林褚往旁边挪了一点，“怎么了？戒榕回来了？”

    “没有。”沈研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他拼命掐自己的指尖，心里骂着自己，你好没用，为什么只会哭。

    林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拍拍沈研的肩膀，“沈研，发生什么了？你可以跟我说的。”

    沈研咬着嘴唇不说话，沉默了好久，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艰难开口：“林褚，你别骂我。不，你要骂我，你要狠狠骂我。”

    林褚被沈研这句话说懵了，“什么意思？”

    沈研不敢看林褚，“如果，如果我喜欢戒榕怎么办？”

    “你喜欢戒榕？！”林褚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疯了沈研！”

    “我就是疯了。我没有办法。”沈研看到林褚暴跳如雷的样子，眼泪又簌簌往下掉。“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想他做的事，想他说的话。没有他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失落。”

    “那你来找我啊！我陪你说话。”林褚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研，“你忘了戒榕之前怎么对你的了是吗？”

    “不一样的，你和戒榕不一样。”沈研说到后面已经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有忘戒榕做的事，我恨他，恨他对我做的一切。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可能我就是贱。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连爱我都不肯说，可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会考虑我，会尊重我，会爱我。”沈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憋不住，“我离不开他了。”

    林褚听完以后久久不说话，沈研小心扭过头去看他，“你生气了吗林褚？你骂我吧，你骂醒我吧。”

    “我不想骂你。”

    沈研着急了，拉着林褚的手腕，“林褚你别这样。”

    林褚叹了口气，“你真想好了是吗？不是深夜寂寞了，脑子一热就说离不开了。你真想好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沈研没有犹豫，点点头，“我想了好久了，我从前段时间就开始想。直到这几天戒榕不在，我一个人在上面，我没法忽视我的感受了。但我一直不敢跟你说。”他抬头望着林褚，喉咙发紧，“我好像喜欢戒榕，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林褚暴躁地从床头抽出几张纸塞到沈研手里。“我虽然特别不喜欢戒榕，也特别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但是你既然都想好了，我怎么骂你都没用，你只会讨厌自己，觉得你自己很烂很贱。我不想你这么想。”

    林褚捏捏沈研的肩膀，“喜欢就在一起嘛。”

    沈研瞬间瞪大眼睛看着林褚，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真的，喜欢就在一起。如果你确定了戒榕不是从前那个混蛋了，你确定他能好好爱你了，你确定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你们就在一起吧。”林褚继续说：“你们之间发生那么多事，我相信你对戒榕的感情肯定不一般，我也相信你说的戒榕在改变。”

    “我是个享乐主义的人，我觉得就要及时行乐。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爱上了就要在一起。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真的会错过很多东西。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不要后悔，我不想你再为那种人难过了。”

    沈研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只能说：“真的很谢谢你，林褚。”

    “没什么好谢的。你准备告诉戒榕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沈研抠着自己的指甲，“他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跟我联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放心他舍不得的。”

    “我不知道。”

    林褚气得拍了一下沈研的脑袋，“你怎么变这样了？怎么不知道？那是戒榕的房子啊，凭什么让你白住，要是不想见你了早让你滚出去了。”

    沈研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真的。你别瞎想了。”林褚从柜子里有翻出一床薄被子扔给沈研，“今晚你别上去了，就在这睡吧。”

    沈研盖着被子跟林褚挤在床上，身边不一会儿就传来细微的呼噜声。沈研睡不着，但是怕转身会吵醒林褚，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不停问自己，真的想好了吗？真的愿意过往不究了吗？答案是什么，不止是沈研，戒榕也应该给出他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