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身后的床往下陷了陷，尹湫闭着眼，说：“我不想和你睡一张床。”

    他侧躺着，白皙的后颈上凸起一座连绵的山峦，又白又瘦。颈上的纹身像只怪兽盘旋着，凝视想要靠近他的陆敬。

    陆敬觉得尹湫在得寸进尺。于是他拉好被子躺下，贴到尹湫的后背上，伸手箍住尹湫的肩膀，埋在尹湫后颈上吻了几口，也闭眼打算睡觉了。

    “陆敬，”尹湫往前移，陆敬也往上贴，他拉开陆敬的手，转过身，推着陆敬贴过来的身体，看着他说，“你能不能……别和我做爱，把我当个正经仇人好吗？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我没在开玩笑。”

    陆敬摩挲着手里尹湫的掌心说：“我找不到人做爱。我做的事情也没在开玩笑。”

    至于杀不杀他，他又不怕。

    “……”

    陆敬看尹湫又被噎得无话可说，他顺势把尹湫搂进怀里，头压在尹湫颈上让他动弹不得：“何况有现成的仇人放着不用，有点浪费。睡觉了，不准说话了。”

    算了，只要杀了他，一切烦恼就都会结束了。

    陆敬打电话问过陆姣，他爸尸体要怎么处理，陆姣很信任陆敬，让他看着处理就好了。在银江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了。第二天他们准备赶回川京市，尹湫打死不坐陆敬的车，他骑上摩托，要拿头盔戴时，陆敬接过了他的头盔，想要帮他戴上。

    尹湫抓着陆敬的手腕，拒绝道：“我自己会戴。”

    陆敬掰开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冷若冰霜的脸因为尹湫的抗拒而出现一丝不耐烦，不过他只是伸手摸了摸尹湫的脸，又弯腰在那唇上反复练习他学会的接吻技能：“陆越的儿子陆汝粤和女儿陆姣今天下午三点回国，我要去机场接他们，地址我昨晚放你衣兜里了，枪今早也帮你装好弹药了，你知道该怎么办，路上小心。”

    等陆敬嘴上讨够了甜头，尹湫一把推开陆敬，发动摩托，戴好头盔，看也不看陆敬，绝尘而去。

    陆敬今早借贴枪的名义不仅摸了尹湫的腰，还揉了尹湫的胸，吻了尹湫整个上半身，舔了尹湫的嘴唇。风一个劲吹他的衣服，磨着他红肿的乳头，又痒又难受，尹湫一路在脑子里不知道想了陆敬多少种死法了。

    想的时候又会想起刚刚余光在后视镜里，看到的站在原地不动，越来越小的陆敬。仍然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但那双眼睛即使看不见，尹湫也能记起来那晚他哭时，泪眼朦胧间在陆敬眼里看到的那一抹疼惜。

    眼花了。

    晋尔机场是川京市最大的机场，尹湫绕了一圈，再对照陆敬给的地图，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合理的逃跑路线，他再计划一下怎么伪装得比较好点。因为晋尔机场安检太严，他在进机场时把枪拆得四分五裂，放进背包里。陆敬给他的枪和弹药是特制的，所用的材料和一般的不一样，过安检完全不成问题。

    下午两点五十分，尹湫坐在候机室，不停嚼嘴里的口香糖，吐了一个又一个泡泡后，目标出现。

    陆汝粤已经在国外成家，带着一双儿女一同回国，陆姣才二十几岁，从小就被宠，公主脾气不小。陆敬从另一头走来，陆姣很激动地上前去拥抱陆敬，陆敬礼貌地回抱了一下，他朝向他投来目光的陆汝粤微微颔首。

    陆汝粤看不起陆敬是个私生子，跟他爸一样，打小就不待见陆敬。即使陆敬现在是权势滔天，手握军权的军官，他也不会高看陆敬一分。他的一双儿女好奇地看着陆敬，陆汝粤搂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沾上什么病毒一样。

    “哥哥，你别老是臭着脸！敬哥哥帮了我们多少忙你心里不清楚吗！”陆姣为陆敬打抱不平，抱着陆敬的手臂埋怨她的哥哥。

    陆汝粤仍旧冷着脸，他带着儿女往前走：“有些人是养不熟的，父亲这次，说不定也是当时不坚定把某些狗放进陆家的后果。”

    “哥！”

    “你爱跟他在一起就在一起，别和我说话！”

    陆敬没说什么，他静静看着坐在座位上正喝水的尹湫，微微一笑，他从陆姣手里抽开手臂，说：“没事，我们先出去吧。回家再说。”

    陆姣把包塞给陆敬，撒娇说：“敬哥哥，我先去一下厕所，你等等我好不好？”

    陆敬眸光一闪，应道：“好。”

    陆姣朝厕所走去，尹湫也从座位上站起来，紧随其后。

    陆敬拿起手机，给陆汝粤打电话，那边不耐烦的声音格外刺耳，陆敬也不装了，他说：“你不要的妹妹，我帮你处置了。”

    没给陆汝粤回话的机会，陆敬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移动的红点停住，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慢慢走过去。

    陆汝粤跟在后面叫陆敬的名字，陆敬充耳不闻，越走越快，陆汝粤崩溃了，他看着陆敬在地上变细的影子，好似变成了一把镰刀，一把死神挥向人类的镰刀。

    “敬哥哥……救我……”

    趴在地上，胸膛流血的陆姣看见匆匆赶来的陆敬，好似看到了救星，她向空中伸长了手，不沾阳春水的五指如今沾满了血液，她的胸口不仅挨了一枪，还被尹湫剜掉了半块心脏，可她苟延残喘，还想再见见陆敬。

    万一呢，万一她的敬哥哥能让她起死回生呢？

    可她的敬哥哥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嘴角挂笑，好像在说，再见。

    为什么这时候他还会笑呢？为什么？他是不是因为我在开玩笑？

    “哥……哥……！”她还在叫陆敬，想让陆敬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她没在开玩笑，没在撒娇，真的没有。

    “姣姣！”陆汝粤嘴里的陆敬还没喊出口，就失了音。

    陆姣的眼睛不停朝上翻，她的美丽娇艳不再，只剩恐怖丑陋，她的哥哥，亲哥哥陆汝粤，被刚刚杀她的人轻轻一碰，他的脖颈，连遭了三颗子弹，颈动脉的血喷出来，洒在了他尚未成年的儿女身上，一家三口躺在血泊中。

    陆姣嘴里的哥哥还没叫出声，就再也叫不出口了。

    “姣姣，”陆姣已经快要意识溃散了，陆敬温柔地抚摸陆姣的脸，说，“你哥哥是对的。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做家人。”

    陆姣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尖叫声，她已经不痛了。周边受惊吓的人连声叫着逃离现场，特警持枪围了过来，陆敬已经单膝跪在地上，面色无比悲痛，此时还不忘捏紧拳头放狠话：“我要凶手碎尸万段！还我妹妹！”

    避开监控，尹湫把枪贴回胸侧，边走边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把长裤脱掉，里面还有一条短裤，手和鞋子沾了血，他找到了晋尔的一条隐秘的通道，一直跑，实在没力气了，他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掏出陆敬给他备好的湿巾，擦手擦鞋。擦一半，他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很熟悉的脚步声，他在调教室听得厌烦的声音。

    沾了灰尘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他不抬眼看，也不打算汇报什么，本来他就不是为了陆敬才去做这些事。

    “湫湫，杀小孩干什么？小孩多可怜。”陆敬见尹湫不理他，他就蹲下身去，捏住尹湫的脖颈，拿食指挑项圈中间的圆，逼他直视自己。

    尹湫看着假惺惺的陆敬，平时装得威严高大，如今露出阴险小人的面目，真真让人生寒。

    “杀光，”尹湫偏开头，陆敬抚摸他脸颊的拇指滑了下去，摁在了他的喉结，“我都要杀光。”

    通道里有一丝灰暗的光，悠悠照在陆敬和尹湫的头顶上。陆敬贴到尹湫面前，在尹湫脖颈上的五指收拢，手里尹湫的脉搏每跳动一次，陆敬的心脏就多跳一分，他舔掉尹湫脸颊上沾的斑点血迹，吻被拉长，贴回唇瓣：“别杀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