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律是不良少年
香川的秋天向来多云少晴，尤其是夜里，森森的寒意钻进骨缝，锈蚀了人的行动能力。这对女子高中生光裸的腿十分严苛，长谷和纱哆嗦着裹紧了围巾，忍不住跺了跺脚，终于下定决心拐进小巷抄近路。 长谷家对子女的教育向来是以独立为优的，因此不同于家世相当有豪车接送的同龄人，长谷和纱早就习惯了徒步回家。 也因此，当被混混堵在墙角时，长谷家的二小姐虽然害怕得双腿打颤，内心无限后悔，却也能维持表面的体面，报上自己的家世，再恭敬地将自己的钱包交出去，以期能够重获自由。 但她面前的是个年轻的混混。年轻的混混不懂得趋利避害，而且有着无限大的贪欲，这贪欲让他紧盯着女孩秀美的脸，嘴里已经说出了下流的话。 长谷和纱紧闭着眼，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努力用一直攥在手里的钥匙猛地击向混混的太阳穴。 她击中了，但却没有成功逃脱，被激怒的男人像疯狗一样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按在墙上正欲下拳时，却莫名向后仰去。 长谷和纱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瞳孔还残留着惊惧时的放大，再也支撑不住地靠着墙滑坐在地。 突兀出现的青年扯着混混的头发在一旁的墙上连撞几下，又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了地上。满头是血的混混哀嚎着想要爬起来，青年嗤笑一声，一脚踢在混混的脸侧，长谷和纱能够看见破碎的牙齿和血沫一起飞溅出来，在路灯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青年慢步踱了过去，踩在混混的脸上碾了几下，“跟哪个组的，渣滓？”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沙砾的质感，在黑暗中显得很有压迫感。 被打的头皮血流的混混终于意识到了他是谁，当即鬼哭狼嚎地求饶起来。在搞清楚这人只是个自己单干的新手以后，青年嫌恶地踢了他一脚，“滚吧，再有下次就做好截肢的准备。” 等到哭得涕泗横流还不忘满口保证的混混爬走后，青年回过身来，长谷和纱终于看清了恩人的全貌。 男生身量高挑，肩宽腿长，皱起的眉毛压的很低，配合着锐利的眼角，无端透出一股戾气来 ，若不是脸侧有一点可爱的婴儿肥柔和了棱角，简直就像电视里的大反派一样。 “……你没事吧。”青年有些尴尬地用鞋跟蹭了蹭墙角，这个小动作终于打破了他所带来的慑人气势，显出几分少年气来。 长谷和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胡乱擦掉眼泪扶着墙站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 “没事，举手之劳，”青年递过来一包纸巾，有些犹豫地开口：“抱歉……吓到你了吧……” 他温柔的语气让长谷和纱鼻头一酸，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女孩用纸巾擦着眼泪，呜咽地解释：“不，不是的，”饱受宠爱的大小姐的眼泪浸透了纸团，“我，我是在后怕呜……如果没有您，我会遭遇——” “嘘——”青年截住了她的话头，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害怕。” 长谷和纱一直在颤抖的身体终于慢慢平缓下来，她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努力平复着心情，“我是岭川高中一年A班的长谷和纱，很高兴认识您。” “二年B班的上杉律，多多指教。” ＊ “上杉君身体不适吗？” 带着眼镜的前座转过头来担忧地看着他，上杉律整个人瘫在桌子上，桌下的长腿也伸的笔直，轻哼一声全当回应。 宫川和哉皱了皱眉，‘又不好好吃饭了。’他拿起水杯去帮上杉律打了一杯热水，又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胃药，看着上杉律乖乖把药咽下，因为热水的舒缓微微眯起了眼，宝石绿的眼睛在阳光折射出漂亮的水光。 ‘像在养猫一样。’宫川和哉心想。 上杉律在班级里的名声不太好，他打架很厉害，又自带气场，眉毛一皱倒像被豹子盯上了一样，大家都不太敢和他打交道，偶有几个贪图颜值的，也会在某次被吓到后飞速逃窜。 但宫川和哉不同，他常常觉得被视为猛兽的上杉律更像一只猫。猫猫顺毛摸的时候会舒服地眯起眼睛，熟悉之后甚至会不自觉地撒娇，这时就算捉弄猫猫，猫猫也只会虚张声势地凶一下，很快就会被哄好。 怎么就没有人懂养猫的快乐呢？宫川和哉心里长叹一口气，他实在不理解那些害怕上杉律的人的心情，猫猫武力值是高，可也不会乱挠人啊。 “直觉告诉我你在想一些很不礼貌的事。”上杉律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宫川和哉回过神来，温和地笑了笑，把自己的书拿了过来，“我只是在想你的补习计划。” 上杉律一下就哑了声，无精打采地趴回了桌面，头上仿佛有具现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喉间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长音以示抗议。 ‘又在撒娇。’宫川和哉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强忍着揉揉那头黑发的冲动，“我整理了课堂的重点和历届考试的范围出了卷子，上杉君只要每天做一份就可以了，别担心。” 上杉律仍提不起精神，他摊在桌子上度过了两节难熬的英语课，一放学就背着装满试卷的书包溜走了，连宫川和哉都没逮到他。 ＊ “打扰了。” 上杉律在玄关处脱下鞋子，把书包挂在挂钩上。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形高大，约有一米九高，棕色的卷发留成一股，随意地扎成了马尾，看上去颇有艺术家的气质。 客厅里散乱地摆放着盖着白布的画架，还有一副未完成的油画，脸部已大致完工，正是上杉律的模样。男人见他盯着看，低低地笑了一声，“喜欢吗？” 画中人的背后有着隐隐绰绰的恶魔翅膀，整体色调显得十分暗沉，正是青少年喜欢的酷帅中二类型，就连上杉律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喜欢。但夸自己的肖像画多少显得有些自恋，他只别扭地嗯了一声，便快速转移了话题，“现在就开始工作吗？” “律君还没吃饭吧？”原田慎一自然地把手搭在上杉律的肩上，“我做了秋刀鱼和炸猪排，一起来吃吧。”上杉律最近食欲很差，但他向来不善于拒绝他人的好意，“那就谢谢前辈了。” 上杉律自带事故体质，不管在哪打工都会惹来一堆麻烦，虽然他能够用拳头把这些麻烦赶走，但总归是给老板带来了不便，只好辞职走人。而他的不良身份也没有为他带来什么收益，或者说他一开始当不良也只是为了能痛快打架罢了。 原田慎一是在某个小巷遇到他的。 当时上杉律刚打完群架，拎着正滴血的钢管从阴影里缓步走出，撩后去的刘海往前垂了一缕，解开的衬衫领口能瞥见带汗的锁骨，辣的要命。少年看见高大的男人警惕了一瞬，骤然凶狠的眼神像是将要扑食的野兽，但很快就注意到他手里的塑料袋既而松弛了下来，但原田慎一已经被那个眼神牢牢勾住，脑子里一瞬转过无数个成人念头的肮脏大人马上就开口搭讪，把少年忽悠到了家里。 当然上杉律是不知道他的那些想法的，他只知道自己获得了一份人体模特的工作，不仅工资高老板人还好，经常让他蹭饭，有时候还会用模特的借口送他很多小礼物，而且也不用跟人打交道，自然也惹不来麻烦，是他打过最舒心的工。 “律君又打了耳洞吗？”男人的手轻轻碰了碰少年戴着银饰的耳尖，上杉律微微颤了一下，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嗯，”他把嘴里烤得恰到好处的鱼肉咽下，“挑到一对喜欢的耳钉。” 高中生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个银色的耳环，跟耳骨上的耳钉用细细的链子连在一起，耳尖因为刚才的触碰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真敏感。’ 原田慎一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想到自己准备了很久但还没有送出的小礼物，以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律君确实很适合穿环呢。” 上杉律为前辈的用词困惑地眨了眨眼，也没有深究。原田慎一又凑的离他近了点，几乎能够感受到男人炽热的体温，“律君有纹身吗？大面积的那种。” 上杉律顿了顿，稍微往后仰了仰身子，“没有，我不打算当极道。” “啊，那我一会儿给律君画一些，恶魔没有魔纹可不行。” 上杉律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端着碗喝了一大口味噌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