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计划中的失去
三更了，锦被中的青年却还没睡着，一手枕在脖子下边，另一只手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块碧玉，那玉清透油润，已经被他的手暖得温热。房里只点了一盏灯，豆大的一点微光眼看着就快熄灭了。极静谧的夜晚，耳边只听得外面哗啦哗啦树枝摇曳的声音，是起风了，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想到这，青年皱了眉，神情十分严肃不悦。 又过了片刻，终于听见门极轻微地响了一声，青年嘴边终于扬起一抹笑意，随即翻身移到床的里侧，将外侧的位置空了出来，又迅速将手中的玉塞到枕头下边，闭了眼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床边窸窸窣窣一阵，是衣物落到地上的声音，旋即，一个赤条条的身子钻进被子，怕吵醒床上人一般，动作十分轻巧，只是还没来得及躺好，就被拥进了怀里。 “又不睡？” “这么冷？” 两人同时开口，九雀嘻嘻笑了声，又把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往邵厉之怀里凑了凑，在外边冻了大半夜的身体总算是开始有点热乎气了。 邵厉之抱着九雀，简直像抱着一块冰，这让他的心情越发低落起来。 “皇宫那边还是没动静，亥时就熄了灯，丞相府那边也是，只是瞧着虽然守备疏松，暗处却有好些高手，我都没敢走太近。唉，盯了这么久，他们到底在防着什么，又在图谋什么，还是一无所知......”九雀搂着邵厉之的脖子，一五一十地将今晚的见闻讲给他听，显然，整晚的努力又是白费的，依然毫无收获。 “嗯。”邵厉之揉揉怀中人的头发，低声道：“饿不饿？” 九雀猛地用额头撞了一下邵厉之的胸膛，仰头叫道：“喂！说正事呢！” “正事就是你。”邵厉之说着，伸手摸了摸九雀的小肚子，这倒让九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两人又拥在一处说了些悄悄话，眼见着九雀眼皮子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显是累极困极了，邵厉之便不再逗他说话，只静静将人搂着，另一手抚着九雀的肩膀，那里一道狰狞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每每触及，都叫邵厉之回忆起三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刚决定趁夜去丞相府探探消息，九雀轻功最好，人又稳妥细心，便由他去，谁知一时不察，被隐藏的丞相府暗卫一箭射中肩膀，他怕会被跟踪暴露了邵厉之他们，便强忍着剧痛往城外去了，又在密林里藏了两天，见无人追来，才悄悄改换妆容，回了王府。 王府几人早已等得心急如焚，见人回来，还未松口气，九雀已直直扑倒在地，除去外边的斗篷，里面已是半身的血迹。邵厉之差点没被吓死，不眠不休照顾了三四天，直到九雀彻底清醒没事了，才肯稍稍闭眼休息片刻。 不过也是这一遭，更叫王府众人知晓了九雀在邵厉之心中的地位，管家十分贴心地以九雀重伤未愈，难以照顾自己为借口，专门拨了个小厮来照顾九雀的起居，这等待遇，在暗卫九人中，已是无人能及。 “唔......明早......”九雀迷迷糊糊地突然咕哝道。 “我吩咐厨房炖了鸡汤，明早吃鸡汤面，还有玫瑰酥，马蹄糕，糖包子，够不够？” 九雀满意地点点头，钻进邵厉之怀里不再动，邵厉之无声笑了笑，怀中人眼瞧着已经长成青年人的模样了，却还如孩童般爱玩贪吃，若不是时势紧张，自己拥着这样一个可爱的人，该是多么逍遥快活？这些个暗地里探查、揣测、勾心斗角的把戏，该早早结束了才是！ 然而，该如何结束呢？ 邵厉之胡思乱想着，自己预定的计划不时在脑中翻滚，却始终不愿意去细想每个步骤，仿佛在逃避什么一般。一直到天边泛白了，他才勉强入睡，可没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他有些茫然地望着精致的帐顶，手习惯性往旁边摸去，却摸了一手空，想来九雀早已经起了。 外面有嘻嘻哈哈说笑的声音，他侧耳细听，原来是冉临来了。 初春的园子里还显着有几分萧索的气息，全靠着几个打闹嬉笑的年轻人，才多了些活气，邵厉之慢慢走近，恰好看见冉临将一枝早开的桃花插在邵念瑶的发间，少女面颊泛红，凑过去同冉临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起笑了起来。 冉临与邵家兄妹俩自小一起长大的，与邵念瑶两人心意相通，邵厉之也是早知道的，若不是王府近几年接连有长辈过世，一直在服丧中，怕不是邵念瑶早就过门了。 “哥哥！”邵念瑶鸟儿般跑过来，挽着邵厉之的手臂，撒娇道：“哥哥，冉临又欺负我！” “可别冤枉我了，小姑奶奶，我哪敢呐！”冉临朝邵厉之使个眼色，邵厉之了然，便拍拍邵念瑶的手臂，安慰道：“回头我揍他，你去看看厨房早饭好了没有，然后去叫九雀来一起吃。” “喔！”邵念瑶朝冉临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跑了，两人一齐看着她走远，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石凳冰凉，两人便站着在树下说话。 “怎么样，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邵厉之摇摇头，皱眉道：“一切如常，看不出什么异常，上朝的时候也是一样，明明瞧着话都不怎么多说，皇上却为何如此偏袒那几人？” “是啊，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丞相一家独大了，甚至连家丁在外胡作非为，都无人敢管。朝中大小事，也皆由丞相做主，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一阵，邵厉之又道：“对了，上次那个说有人失踪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没有，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冉临叹了口气，道：“失踪的都是年轻的男子，哎，二鹰有消息了吗？”说完，只见邵厉之脸色更阴沉了，自己便知道了答案。 “你那九个暗卫，如今只余四人了，往后万事需更加小心才是。” 邵厉之点点头，两人又交流了些其他小事，就有丫鬟过来说早饭备好了，两人便边聊边朝饭厅走去。 九雀早上是要练功的，这会儿怕是已经饿极了，正倚着饭厅外的栏杆边上，眼巴巴朝着邵厉之他们望，一见着人影立刻挥舞手臂打起招呼来。他们四人都是一起长大熟得不能再熟了的，因此许多繁文缛节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平日里多是如寻常人家的玩伴一样相处。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极寻常的一天，用完早饭，邵厉之和冉临去书房商量事情，九雀继续练功，邵念瑶则回房间看书绣花弹琴，待到午饭时，再一起热热闹闹吃个午饭，在已经过去了的很多年里，他们就是这样一起吵着闹着长大的，也曾经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邵厉之心里的那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午饭后休息的时候，邵厉之依旧没回过神来，脑子里不断回响的，是早上冉临问他的那句：“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想吗？当然想，这个位子，原本就应该是他的，十多年前先皇突然驾崩时他年纪尚小，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皇叔抓了空子，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遗旨，以太子年幼无力治国为由，自己登了皇位。他自己则从正儿八经的皇子，变成了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这些年来，若不是身边有一群忠仆护着，又有前朝老臣盯着，自己怕是早死了多少回了。他怕死，也不想一辈子都这样窝窝囊囊担惊受怕地活着，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自己却无能无力，那种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嘶。”胸前传来一点刺痛，打断了邵厉之的思绪，九雀趴在他身上，正不满地看着他。衣服什么时候被他拉开了都没察觉到，乳头被这小子轻轻咬了一口。 “你不开心吗？” 见着九雀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邵厉之的心猛然紧缩了一下，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没呢。”他安抚地摸摸九雀的头发，道：“睡会儿吧。” 九雀摇摇头：“宫里和丞相那边，我晚上再去探探，肯定能抓到他们把柄的。”说完蹭蹭邵厉之的下巴：“要是再不行，我就悄悄进丞相府去......” “好了好了，你就别替我操心了，今晚就在家好好休息，我和冉临说好，明天要带你和瑶瑶出去玩一天的。”邵厉之捏捏九雀的鼻子，不让他继续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明天是上巳节，几人早商量好要出去踏青郊游的。 果然，九雀的注意力马上就引开了，他抱着邵厉之大大亲了一口，一副期待得不得了的样子，又笑嘻嘻问：“做吗？” 邵厉之爱极了他面对欲望时坦诚的样子，笑着伸手下去一摸，果然他那里早就硬邦邦的了。 床头暗格里所需事物一应俱全，九雀早伸手摸了一盒油膏出来，挖了一块在手心捂热了，手探往身下，自己开始润滑和扩张。邵厉之在一边盯着他看，这让他多少有些羞赧，便咬紧了唇不让呻吟声泄出来。 他半靠在床头，上半身衣服都没褪去，下半身却光溜溜不着一物，肉棒直挺挺翘着，从顶端渗出些透明的粘液来。邵厉之伸手弹了一弹，九雀立刻破功了，哑哑地“啊”了一声，腰越发软了。后穴已经吃进了他自己的三根手指，穴口被撑得快要裂开似的。可是手指触不到深处，浓烈的空虚感让他急不可耐地将手上的油膏尽数摸在邵厉之的肉棒上，自己起身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那根蓄势待发的粗大肉棒，对准自己的穴口，慢慢坐了下去。 顾念九雀每日都要练功，已经很辛苦，邵厉之在性事上已经相当克制自己，这时九雀主动，哪里还有不吃个饱的道理？当下握紧九雀劲瘦的腰，打桩似的将自己狠狠送入九雀的深处。 两人都是青春年少，精力充沛，九雀又常年习武，耐操得很，被浪翻滚，粗喘连连，一时间好似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人了一般。 第二日天气非常好，为免麻烦，四人一早皆改换妆容，换上寻常服饰，也没带家仆小厮，便随着出城的人流边走边逛。仿佛全城的少男少女都出动了，目之所及，皆是年轻的活泼的脸庞，饶是陷入政治斗争中的邵厉之几人，这时也忘了身边的烦心事，只挑些愉快的事情来说。 城外的青山已近在眼前，扑面而来的是温暖和煦的春风，带着些不知名的花香，沿河已经满满当当都是出来踏青的人们，有小商贩挑着担子，在人群里穿梭叫卖，九雀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炸糕、糖葫芦、各色荤素圆子......走一路吃一路，另外三人早对此见怪不怪了，只有邵念瑶非常怨念，因为九雀再怎么吃得多，也没见多长些肉在身上，她就不行，多吃些脸马上就圆了，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爱美的时候，又有心上人在身边， 哪里肯让自己腰身臃肿一点点？ 眼看着走了半日，正午的阳光也有些热了，冉临心疼邵念瑶走得累了，便提议去路边临时搭起来的茶棚歇歇脚，在茶棚外又等了一刻，才有人站起来走了，冉临马上拉着邵念瑶去坐下，一边高声喊老板上凉茶。 这一带地势稍微平整些，沿着茶棚一排，皆是各色吃食的小摊子，还有不便挑着兜售的馄饨面条摊子，邵念瑶有冉临陪着，邵厉之便和九雀去买些吃食来，反正也已将近中午了，不如干脆吃饱了再去游玩。 到处皆是人头攒动，再怎么矜持的小情侣，在这人潮里也不由自主牵紧了双手，免得走散了。有些独自来的，则眼神闪烁，四处张望，祈愿在茫茫人群中找到自己倾心的那位。九雀长得俊俏，又不似邵厉之般严肃冷漠，看着亲切好接近，便有年轻的姑娘往他身边挤，想将自己的帕子塞他手里，邵厉之恼火得不行，干脆一把将九雀拥在怀里，在人群里慢慢挪动。 好不容易捱到馄饨摊子跟前，跟摊主点了四碗馄饨，便站在一边等着，九雀东张西望着，还想发现些新鲜吃食，邵厉之看着好笑，但也跟着一起张望，片刻，拉拉九雀的衣袖，指着不远处说：“雀儿，那边有早樱桃卖，我去给你买。” 九雀闻声看去，果见一老妇蹲在远处的树荫下，面前是鲜艳欲滴的一篓子樱桃，瞧着就新鲜香甜，令人不禁口舌生津，许是要价太高，过去几波人询价的，都摇摇头走开了。 “我去买！”九雀两眼放光，拿了钱袋就往那边去，还不忘回头叮嘱邵厉之：“就在这候着我，馄饨烫不好拿，等我来帮你！”说罢鱼儿入水似的钻进人群里去了。 邵厉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忐忑，好像什么东西快要失去而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却在逃避。 “雀......”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想将九雀叫回来，但眼前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