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清平江景
清平江景好,晴光荡石桥,一树烟气碧玉条。 萧其琛信手接过叶淮安拿在手里的木刻板,不动声色地摆手令徐殷去结账,回身却见叶淮安正考究地看着自己。 “古史言:‘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叶淮安踮起脚,目不转睛、膝不移处地瞧看着萧其琛,致惑道,“这个下巴颏像燕子会不会变丑呀——” 萧其琛将叶淮安的手揣进自己的宽袖里捏了捏,护着人的腰腹往桥下走,仰首伸眉几分道:“你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左不过变丑了你也甩不开。” “那倒也是。”叶淮安抵掌率直一答,倒教萧其琛与他面面相觑而哭笑不得,奈何街边桥头游人如织,萧其琛只攥着他的手心把人往怀里带,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便托揉叶淮安前挺出来的孕腹,生气勃勃地贴耳说一句:“看我回去不教训教训这个小东西,你都被他带坏了。” 叶淮安面有赧颜地在衣袖中挣着萧其琛来捉腕的手,终是半纵半脱地与他五指扣合,顺毛道:“好啦,我都是乱说的。” “我的淮安怎么可能做错呢,不过你要替小东西定罪,我就只好拿你正法了。”萧其琛惹领呵气,见叶淮安眼华耳热才歇手,心窝热燎地牵着人走回马车。 两人未出几步,竟见萧白珩不知从何跌撞踉跄地跑过来,冷汗淋漓地虚虚正看了两人一眼,一时也顾不得暗隐称谓,昏昏然道:“皇兄,此一事不止丘兹,更有西戎……”话未说完,就腰膝一酸,直往下倒。 “小珩!”叶淮安先手扶住危危欲倒的萧白珩,又见对方惨然一笑,却是快哭出来一般有气无力地扑进叶淮安怀里。 萧其琛心急如火地背起萧白珩将他安置在马车上,叶淮安坐在近旁勉力扶住他,但觉萧白珩四肢阙冷,血逆而失颤。 “皇兄,你、快去告诉父皇,西戎的人也进京了……你快去……”萧白珩面色惨白地抬起眼看向萧其琛,燃眉般痛顿地倒抽一口气,“……你快去!” 萧其琛急如风火地扫了一眼萧白珩,见他无外伤才撩下车帘,冷着脸命徐殷解下两架马,带人往宫城赶去。 “小珩你哪里受伤了!”叶淮安见萧其琛一走,萧白珩便气机不畅地垂下头去,心忙意急地去探他的脸。 暴触怒气,则两胁先痛而后人腹。萧白珩思及汇补所言,却已是头脑昏钝想不下去,迷蒙之间突发下腹剧痛,压按已是不能了。 萧白珩颤钦钦地皱着眉,几番启口却只能从齿缝间泄出几声吃痛的哀叫,不敢高声引人苦虑只得深深凝眉,却终撑不住剧痛呕了几声。 叶淮安急杵捣心一般心不安定,见萧白珩郁热倒逆几近昏厥,连忙用衣袖去替他拭嘴,握着他发冷的手唤他意识道:“小珩、小珩别睡过去,我们这就回去了。” 萧白珩眯着眼隐约听见话声,本想佯咳几声掩去呕逆之相,却不想咳了几声牵连起脏肺,绵痛更是骤然加剧,直下迁延到腹部。萧白珩不敢再想,僵着身子不敢动却又止不住地发颤。 “啊——!” 剥锥血肉的痛楚磋磨得萧白珩恨不得去撞墙,惊恐交聚间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 “叶大哥、叶大哥,我怎么会肚子疼……我怎么会……呜啊——!”萧白珩被叶淮安抱住,整个人眼前却如同灌进水红色的潮浪般又酸又涨,接连带下的血脉淤堆在下腹,渗得腿间的白衣团团血红,更黏的腿根一片湿泞。 叶淮安见萧白珩离群小兽一般伏在自己肩头低声呜咽,一时又不知他伤在何处,只能惴惴着去伏他的后背。 不断地有粘稠的血顺着腿侧滑下来,聚在裤脚又滴落在马车底。叶淮安方才想去抓萧白珩的脉,却仍被萧白珩狠命躲开,一推一拒时,叶淮安猛地见萧白珩下身已然浸血一般。 “……小珩……”叶淮安一见此,这便引心中撼悸不能自主,强压下乍疏乍数的喘息地看着自己怀里的萧白珩,忙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他身上,轻声道,“叶大哥在这儿,小珩别怕……” 萧白珩昏昏沉沉之际只能紧紧攥住叶淮安的前襟,折腰一般疼得趴伏下去,淋漓的淤血虫爬般顺着小腿滚下去,片刻就湿透了鞋袜。 马车一至侯府大门便欲停下,急顿的车马引得痛到失神的萧白珩低声呻吟。叶淮安揭开一角帘子避风对马夫道了句将车架进府内,马夫也被叶淮安动怒的声音怕得不敢多问,忙稳住马匹往院内走。 叶淮安用自己的外袍裹住萧白珩血迹斑驳的白衣,掐着萧白珩的虎口怕他昏过去,撩帘让马夫叫了几个内室侍奉的小厮避着人将萧白珩抱进正寝,又对一个俯趴在地上供人踩踏的仆役,忧心苦虑仍不忘让人起来道:“我早说过不用你做此服侍,你快去、把尹大人叫来。” 叶淮安扶着腰胯才一下地就险些前跌过去,正厅的仆婢纷纷惊怕地过来扶住他。 叶淮安隐忍不言地托着躁动肚子跨过门槛,才一进屋就听身后尹从穆已提着药箱急赤白脸地赶过来,又见尹从穆气呼呼地来替他把脉,忙回身歉笑道:“尹大人我没事,您去看看屋里……” “殿下这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尹从穆僵着脸看着被腹中孩子踢蹬的脸色发白的叶淮安,却拗不过对方执意如此,这才和他一起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