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草萤微明

    草萤微明耀窗纱，虫鸣参差起，梦觉风似秋。

    允羲河原本伏在西域列国的地图前假寐，却被池莲青叶滚珠的微末声响惊得如梦初觉，一时手倦抛书、心悸不尽。

    是梦了。

    允羲河抬眼虚手一握，良久恒静无言，却是梦得摧心剖肝、戚戚惶惶。

    瞻彼午梦，萧琬琰粉融脂凝的身体辗转牙床，被日夜无歇的产痛疼得活不堪命，擘开的含泉露蒂横乱翻开，落着点滴红霖。

    抽搭搭的吐纳牵连起心脉重痛，萧琬琰再也咬不住唇口间忍痛的棉布，喉口被夜寒吹裂一般激涌出胭红的血，切肤饮泣地嚬嚬泪眼相望，作一生之拚也未能娩下孩子，一息归穷泉、永隔重幽。

    允羲河周身大出冷汗，惊惶地拍案起身奔去寝间，正见萧琬琰侧卧在床榻上戳点着小豹子身上的斑纹。

    允羲河一瞬捶心肠绝般痛心酸鼻，才奔过去就将萧琬琰按进怀里紧抱着。

    萧琬琰不知所措地乖顺坐着，见允羲河半晌不动，这才疑疑惑惑地将人尽力环抱住，轻抚他的后背，启颜粲笑道：“羲河哥哥，你怎么了呀？”才能立身的小豹崽子也甩开毛绒绒的脑袋在一旁嗷呜嗷呜地叫。

    允羲河沉顿不言，只是缓缓收紧手臂，萧琬琰自是有心无力挣脱不开，仰面在允羲河的鼻尖吐了口气，眯着眼睛笑道：“我刚才这么做，辛巴跑开打了好几个喷嚏……羲河哥哥你怎么不看我呀？”

    “琰琰……”允羲河捉着萧琬琰玉笋般柔白细嫩的手，轻轻窝在掌心摩挲，贯颐奋戟也无所畏忌此番却是黯然无语。

    “我想吃拌水芹菜，好不好羲河哥哥？”萧琬琰清澈明亮的眼睛盈盈流转，允羲河也在圆眸波湛的洗濯下平舒下来，颔首道：“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只是虽是初夏，这些凉物也不能多吃。”

    萧琬琰眨眨眼睛看着允羲河合掌整个包住自己前凸的小肚子，只觉暖融融的，适意舒坦了便也将自己的手叠上去，圆溜溜的眼睛笑开道：“我还想去看萤火虫，羲河哥哥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好，等我将地形图交给太子殿下就带你去。”允羲河揩拭着萧琬琰在怀里蹭得乱蓬蓬的鬓角，将人揣在怀里抱着，低头轻嗅一嗅才作罢。

    萧琬琰也不知允羲河怎就突改柔和性气，只能把眼眸中的千斛明珠都捧出来，懵然中却也猜了些许，只试探地问了句：“那羲河哥哥可不可以把二哥的药让我自己放着……”

    允羲河顿然急张拘诸地盯着萧琬琰的面庞，摸了头来又捏了捏脚窝，直到萧琬琰忍笑不住，抱着肚子乱扭身子这才停手作罢，却仍谈虎色变般问道：“琰琰你不舒服？”

    “没有……”萧琬琰挺了挺肚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眨出被挠痒笑出的眼泪，搔刮着允羲河的掌心道，“我只是看着今天羲河哥哥好像提出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

    “我只是做了个梦……”允羲河罕言寡语地交待出来，又纳罕自己就为这么一事引得萧琬琰跟着别扭，委实不该，却见萧琬琰费力地翻过身，口吐舌尖扮了个鬼脸：“羲河哥哥每次做坏事就唬我是做梦，我才不信你。”

    允羲河莫可奈何地笑笑，扶着想下地的萧琬琰溜达几步，忽见萧琬琰捧着孕肚惊呼一声，登时心惊肉跳地去看护，却只听萧琬琰垂眉难解地问了句：“宝宝他……要从哪里出来？我之前一直吐，该不会要我吐出来……”

    允羲河闻言一笑，接着又被心虚冷气激得打了个寒颤，仿佛被楚泽遥和萧其琛在背后盯看着一般，反躬自责想道自己怎么就能让如珠如宝的小宝贝拼上性命给自己怀孕生孩子，偏这个小宝贝还烂漫天真得只想让他开心。

    允羲河悔不当初地叹了口气，却见萧琬琰可怜巴巴地要哭出来，呜呜咽咽地抓着允羲河的衣袖说：“可是我觉得我吐不出来，怎么办呜呜……”

    “琰琰这不是吐的，”允羲河哭笑不得地蹲下身捧住萧琬琰的脸颊，与他额首相抵时一只手循着背脊摸到小屁股拍了拍，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安慰道，“宝宝是在这里出来的……”

    萧琬琰盯着允羲河一时清眸凝羞，支支吾吾地比划着问：“可羲河哥哥从这里进去就……就够羞人的，宝宝怎么也……”萧琬琰话说得张口结舌红，着脸就扑进允羲河怀里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