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线索(肉吃太多也会腻,来点剧情吧)
直到现在,你才发现对白如铖的过往一无所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目前你只找过了他的住所和办公地点,除此以外可能会去、又没有太多人或鬼的地方,你绞尽脑汁,在纸上也只是列了寥寥几个。比如他在郊区的家、你出差认识他的酒店、他还在另一个城市时的办公室、他最喜欢去的博物馆、他经常和你去散步的公园等等,你想不到还有哪了,也不确定他在不在这些地方。 一般来说,人总是会躲在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地点,可你不知道原来那个杀人的他喜欢去哪里、除了其他人告诉你的还有什么经历、有什么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只要提到以前的事,他就成了非常称职的倾听者和你的崇拜者,有各种办法让你滔滔不绝说自己的事,越说越兴奋,逐渐忘记一开始的问题。 这让你进一步加深了先前的不安——你喜欢的他是伪装出来的,也许你心目中的白如铖不是真实的存在。 “阿尔,你还知道三头蛇什么事迹吗?比如他在什么地方呆过很久?以前有没有……喜欢过的人或鬼什么的?” “……” “我问过他这些事,但他从来不说。还有前女友初恋之类的,他回答我说没有,可是他活了这么久,总不可能一直对谁都心动不起来吧。” “……” “也不是担心他其实有更喜欢的人、故意藏着不说,就是现在总得要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来找到他。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心上人,而且躲在了那个人身边,我还是要找他,先解决怎么活下去的问题,再说别的。” “……” “阿尔?” 你回头一看,发现阿尔伯特和克拉肯怔怔地停在你身后。对上你目光时,他顿时变得有些局促,别过脸假装看别的。 “怎么了?” “没什么。” “你不说出来,就别想吃饭了。”你把手上的厨具搁一边吓唬他道。 他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脸颊,说:“我想试着……改变我的行为习惯。就像你说的那样,遵循内心,尝试自己喜欢的事……但是还是很奇怪。” “你的内心想让你做什么?” “和你拥抱。” 你笑着面对他站直了:“那你过来呀。” “但我还有种不适感,万一这不是我真的想要的呢?万一我想拥抱你是因为看到其他人这么做才觉得自己需要做呢?” “那你先抱了,如果还不适那以后不用这么做了。” 他看了你一会儿,终于迈步走过来,僵硬地张开双臂环住你,然后才把你揽进怀里。 他的心脏“砰砰”跳得很快,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绷紧,虽然怀抱温暖,可总觉得他把你当成定时炸弹一样抱着。 你主动环上他的腰,让自己的脸埋进他的胸膛上,将身体尽可能和他完全贴合,同时还用手轻扫他的后背,他很久才放松下来,你们紧贴的部分有了相嵌的线条。 何罗鱼模仿他拥抱空气。 “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渐渐的,他的心跳也缓和下来,节奏也和你相似了。 你想亲他,正打算踮起脚时,你看到了一旁动作滑稽的何罗鱼:“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恶魔为什么需要名字?” “它都把你当爸爸了,你怎么还介意这个?” “它是恶魔。” “我也是恶魔,你就不介意和我抱抱了?” “……那就叫克拉肯。” 这不是跟给宠物狗取名叫狗一样毫无意义吗?但一想到他和恶魔原本水火不容的关系,你觉得别扭的他已经进步一大截了,于是转身继续捣鼓食物,把话扯回原来的主题上。 “你快告诉我三头蛇的事呀。” “我知道的也不多,教会在你们国家开展行动的时间很短,没办法了解那么多事情。” “那你还知道什么吗?” 他问你掌握什么信息了,待你一一告诉他之后,他才说:“连的人称呼三头蛇为白鬼,是因为它盗窃了连先祖的名字。” “那他原来叫什么?” “不知道。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千年前三头蛇和连的先祖已经结下怨恨,在那之后凡是先祖的后裔,三头蛇必要灭族。连是旁系后裔,没有习得正统的驱魔术,因此得以拥有喘气发展的机会。但由于连后来的一个族长能力过人,家族再次被盯上,三头蛇杀害了族长,在同族人战斗时,一个被连厌恶、但同样是先祖旁系后裔的家族族长前来援救,成功击退了三头蛇,在那之后过了两百多年,三头蛇才卷土重来。” “这两百多年他躲哪去了?” 阿尔伯特摇摇头,继续道:“三头蛇为人所知的消失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刚才提到的,第二次发生于快十年前,没人知道它为什么神秘消失,为什么回归后不再掀起腥风血雨。” 真没想到第二次消失的原因你能答得上来。你心里有些复杂,不过更多的是疑惑:他受重伤的两次,躲的都是同一个地方吗?他说他很早以前就和你在现在的城市认识了,并不是你出差认识他的地方,而这里离连家也很近,他和连家的人打完架,受重伤之后不可能还往其他地方跑。这样一来你就能把找人的范围缩小到现在的这座城市,一定有一个角落是他能安然疗伤的避风港。 ——不过就算只是一个城市,那也还是大海捞针啊…… “……城市的西南部由蝎尾狮掌控,而东北地区则是海德拉的地盘。蝎尾狮和海德拉实际上也都屈服于三头蛇。”阿尔伯特还在给你科普着。 “海德拉?”这是没听说过的新品种,也许和不认识的鬼有关系,“是不是那个叫江上歌的?” 阿尔伯特想了想:“对。” “他是什么样的人,呃……鬼?” “没有蝎尾狮那么凶残,但也是很棘手的怪物。” 西南是封琦的,东北是江上歌的,而白如铖的家是在市中心……两股势力最薄弱的应该就是相接的地方,也就是说还是市中心。可你已经去过那地方、那里也已经被洗劫了,白如铖还能躲到哪里呢? “越是不可能便越有可能”这句老话在你耳边响起,你抓破了脑袋,终于在纸上写下几个新地方。 夜幕降临后,你跟依然沉浸在摇滚乐中的阿尔伯特说了声出门,披上他的外套朝和鸣说的公园出发。 在小区入口拐弯时,你下意识望向身后,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慌慌张张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你把他叫出来跟你一起走,闫森宇难以置信地愣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兴奋又谨慎地小跑过来,一路上“姐姐”长“姐姐”短,让你有些后悔。 夜晚街道异常静谧,既没有行人,也没什么鬼怪。 “你知道鬼都去哪里了吗?” 闫森宇扭捏地摇摇头:“我一直都在姐姐家附近……” “……你除了跟踪我,就没有其他事情干吗?” 他更开心了,似乎是“跟踪”这一词从你嘴里蹦出来,不仅不变态,还是对他的夸奖:“有、有时候还会干点别的,不过不会花很多时间,也不需要到其他地方。” “好吧。你没有跟其他鬼接触过吗?” “我有姐姐就够了,不需要其他鬼。” “那如果我想你去找它们呢?” 他的双眼瞬间亮起来:“我去!我去!” 你吩咐他一番,他跟打鸡血一样亢奋地听完了,连连答应下来。 公园里依旧没什么人气,不过长得奇形怪状的鬼就多了。它们都是弱小的怪物,远远看到你们便躲在了草丛后面。 你们看到哪里有亮光就往哪里走,在一条卵石路尽头的凉亭旁,你终于看到了祙,但同时你也傻眼了——全都是眼珠子脑袋和白色小躯干,长得一模一样。 祙不知道是对萤火虫太投入了、没察觉到,还是不像其他小恶魔一样害怕你们,直到你们走得很近了,它们还在空中飞着,用屁股夹萤火虫。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说完后你觉得这礼貌语用得有点奇怪。 祙都停了下来,用大大的眼球盯着你们。 “你们有谁被西方的狩者抓过吗?”这问题似乎更奇怪了。 其中一只祙发出了尖叫:“果然被发现了!老大要来清算我们了!” 不等你回应,所有祙都开始大哭尖叫,那刺耳的声音直穿你的耳膜,吵得你几乎要在耳朵的剧痛中晕过去。 只觉得手臂被什么狠狠一拽,下一秒你就被甩进了闫森宇怀里,一耳贴着他衣服上的骷髅头,可以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另一耳被他的手捂住,祙的哭声才稍微降了下来,你的头脑清醒了一些,而他的心跳变得响亮了。 你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闫森宇漆黑的半身开始雾化成黑烟,迷雾中你隐约看到了一副狰狞惊悚的面孔,那怪物向祙冲去,像饥饿的巨鲸,一口吞下了前面几只祙,把它们的身体和声音都封在了体内,剩余的祙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你完全不想伤着这些小东西,赶紧让闫森宇把它们放开。 “姐姐说让你松手!”他对着你奇怪地大声道。 紧接着他变脸似的表情阴恻恻,连声音也变得更娘娘腔:“蠢鬼,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她越是让你不要做的,你越是做,她心里越开心。” “放你妈的屁,要真这样我还用得着你吗?赶紧放开它们。” “好心给你点过来鬼意见,真是没良心。也不想想自己长了几根毛,女人都没见过几个呢,还在这里……” 你无语地站在原地听他在那自言自语地争吵,很明显不是他的附身鬼说的话听了让人想打它,趁它下一次开口胡言乱语,你干脆抬起膝盖,用力顶上它的胯部。 “给我放手!” “闫森宇”脸色顿时惨白,赶紧把黑烟收了回去,祙像几个白馒头一样哗啦啦掉地上。他往后踉跄几步,捂住自己的下体委屈道:“姐姐,你、我……我好痛的……” “它也疼吗?” “……疼。” “那你就忍忍吧。” 你冲去看看地上的祙怎么样了,所幸它们都只是吓傻了,在地上呆坐着,直到你用手指去戳其中一只的眼球时,那只祙才反应过来,又开始鬼哭狼嚎。不过好在只有它回过神,哭的声音倒没那么叠加起来可怖。 “我不是老大派过来的!”你大声喊道,“我和救了那只祙的人和狴犴是一起的!” 祙立刻不哭了,用短小的两腿撑起上半身,盯着你的瞳孔放大:“真的吗?” “真的。” 它立刻欢呼起来,忙用脑袋把其他同类撞醒。片刻的功夫,这些单纯的怪物绕着难以置信这样就相信了的你欢呼了,而且还要请你吃它们用屁股抓住的萤火虫。 你忙扯回原来的话题,问它们那只祙在哪。在它们的指引下,你们穿过一片又一片草坪,来到一盏欧式的路灯下。 只见一只祙坐在灯上,对周围一圈的同类用尽所有肢体语言,得意忘形地讲述它是怎么和狴犴联手击退西方的狩者。 它在笼子里都被吓尿了,亏它脸不红心不跳地在这里说大话。 一看到你,那只祙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赶忙飞到你面前:“哈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看出它的尴尬,不仅不戳破,还故意捧道:“我有些事情要请教你,你现在方便吗?” 果不其然,其他祙向它投来更崇拜的视线,而它在虚荣心的强烈助推下立刻答应了你,跟你来到一旁空白的草地上。 “我就不说客套话了。重云胡同的人全部失踪的那天发生了什么?西方的狩者和失踪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被黄昊用画封印?黄昊和刘润礼是怎么死的?” 天真的祙毫无戒备,把它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你—— 一年前,祙从其他同类那儿听说有一个会帮鬼治病的奇特狩者。它们一族从来不干杀害凡人的事情,因此与狩者相安无事,甚至与某些主张平衡的狩者相处融洽。祙觉得它的眼睛最近不够光滑,想找这个奇特的狩者帮忙,在赶往那人常出现地点的路途中,祙见到了不人不鬼的黄昊,好奇驱使它停下来观察这个家伙。因为不人不鬼实在是非常罕见的状态,它与半人半鬼有着天壤之别——后者是指人被鬼逐渐转化为同类的状态,无论那人是否被侵占了身体,在成为鬼的时候它依旧有意识,躯体还是可活动的;但不人不鬼指的则是人用了禁术,获得了恶鬼的邪力,他的身体无法承受邪恶的侵蚀,最终会彻底报废,而对于这样的躯壳,鬼不仅不愿意附身,更不愿意吞噬,这里面的力量没有多少,它们也无法吸取,因为对方还算是人。不人不鬼最后的下场只会成为无意识的人形肉块,没有虫子、恶魔会对它有兴趣,而人的灵魂会始终被禁锢在其中,永远无法逃脱。 祙想好好研究这特殊存在的行为,这样可以让它在其他同类面前吹嘘,不料这一停让黄昊也发现了它,只见黄昊对身边的刘润礼说了一句“祙能看透很多事物,说不定能行”,然后两个人就把没有反应过来的祙给抓了。 它被抓到重云胡同后很快就被释放出来,刘润礼用特殊的绳子拴住它,带着它逛了一圈胡同,让它睁大眼睛找特别的东西。刘润礼没有说特别的东西是什么,而眼睛很大的祙自觉被冒犯了,它可是全方位都能同时看到的鬼,这样超强的视力都被质疑了,还被当成狗一样溜。有尊严的祙不想配合,可由于咒术的作用没办法,但它什么都没找到,很快就被重新关进了画里。 祙在画中动弹不得,可它能听到其他被囚禁的鬼的声音。在狱友中,有几个强大的鬼能够用意念对话,祙听到它们在交换情报,说是外面的两个狩者是重云派剩下来的人,原本一直在找幕后真凶,最开始认为是老大们干的,要这些鬼供出头目的弱点,但前几天抓来的另一个新鬼让他们彻底疯了,非得找视力好的鬼到处溜达,去找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他们也不知道特别的东西是什么,基本无功而返。 那新鬼常常被放出去拷问,不一会儿又被关进来,回到画笼里后要辱骂很久才消停下来。终于有一天,新鬼骂够了,狩者也没在那么频繁让它出去,其他鬼找到机会问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新鬼才回答说:“还是人的时候晦气啊,豁出老命才让家里过上好日子,结果个个都是白眼狼。死婆娘在外头有了狗男人,要跟我离婚,我苦口婆心劝她,看在女儿的份上别走,她才留下来。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大师说我这辈子走大运了,但是没过多久就淹死了一个。这可真的撞大运了,最大的霉运。有一次我在外面做生意差点死了,回家朝老婆发了点脾气,女儿就离家出走,还拉上麻烦的亲戚骂我没照顾好这个家……太多事情压力太大了,一天又和死女人吵了一架,她自己气着了踩空了楼梯,把自己磕死了,我剩下的儿子回到家,以为我把他妈杀了,用旁边的棍子把我的脑袋打烂了……哈哈,把他老子的头给打到稀巴烂了。 “命运可真他妈操蛋,老子为了他们天天活得提心吊胆的,最后下场竟然是这个。我好恨啊,凭什么那臭小子能逍遥自在下去,我就成这副模样死了?他去了哪,我就跟着他去,弄死和他关系不错的人,好让他感受一下我当年的牺牲有多伟大,让他后悔亲手杀了老子…… “后来他姨丈的葬礼上来了个狩者,感觉到我的存在,跟他姨妈说了些什么,他姨妈还信了。那女人来到了重云,可找不到入口,最后走了。我跟她来到那胡同边上,看到有这么多狩者随时可以来拿我的命,我不服气啊,怕他们把我的复仇计划搅黄。但我肯定没那个能耐一锅端了他们,所以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守在附近他们必经的路上,抓到一个是一个。 “但守的第一个晚上,往常时不时有狩者路过的街道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回到入口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就差点撞上几个西方的狩者。他们急急忙忙走进巷子里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几十个西方狩者从里面走出来。有几个人身上还有血。我怕他们发现了我,赶紧溜了…… “后来就是……呵,我那不孝子的女人缘挺好的,不过毕竟是老子的种,自然遗传了我的优点。又是狴犴又是五通护在他身边,怎么都没法让他活得更痛苦一些。那五通起初还是半人半鬼,老实说我是能解决她的,但她一直有某个强大的鬼护着,我没敢下手。谁想她先惹了老子我,叫外面那个人妖抓我,我一气之下冲去掐死她,结果碰到了……我还以为我又要再惨死一次,可我只是被赶了出去。 “在那之后,我转头去解决外面那烦人的人妖,大意掉进陷阱,然后抓到这里来了。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