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开始

    故事开始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某个智者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大学由大师组成。而这所大学，则由雄伟而威严的大楼组成。大楼里充满老鼠一样窜来窜去的学生，高悦就是其中之一。

    高悦刚来这个城市上大学的时候，才十六岁，比一般同学小两岁。

    大学占地广大，分南区北区。高悦在宿舍里第一个报到。稍微安顿好，想在校园里看看。校园绿化很好，全是林荫大道，每条路看起来都很相似。他在一个丁字路口犯了迷糊，对着手里简陋的地图无效地努力了一会，还是放弃，问路过的一个老生模样的同学：“请问大门在哪儿？”

    对方没听懂：“大门？什么大门？”高悦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学校大门。”对方知道遇上了一个新生，仔细打量高悦，笑道：“学校大门啊，你就在大门边上，往这个方向走，再一拐就看到了。别看发的地图，那破地图没用。”

    高悦还是没看到大门，但是不好意思再问，礼貌地道谢。

    他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大学之初这个小小插曲的意义。

    开学以后，他很快熟悉了同宿舍的大肥、麻子、和老八，以及相邻宿舍的同学。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外号，大家以名字称呼。高悦是独子，以前一直住家，这是他第一次和同龄伙伴长期同住一屋，惊喜地发现自己很适应这种生活，没有暗自担心的种种事情。

    高中的时候，高悦喜欢和班上的几个英俊的男同学一起玩。他们加入年级里的地下“黄色协会”，互相交换黄色资料。邻班一个同学很有毅力，把里所有露骨的性描写都摘录下来成册。高悦对别的不感兴趣，看到“硬邦邦地就要顶入”一句，忽然心里腾地象点了一把火，小弟弟石头一样硬了很久。一起看黄片，别人都热血沸腾，唯独高悦跟看一样无动于衷，特别是男主角比较丑的时候。他和班上好几个女同学关系不错，其中一个还是班花，然而他从来止于聊天、一起玩，没有动过其他心思。

    他知道别人不是这样，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早在高一，十三四岁的时候，高悦就模模糊糊明白自己是“同志”。他喜欢夏天，因为男同学穿得少。他喜欢只透过一层薄薄的T衫和长得好看的男生搂着，感受他们活生生的发热的肉体。他知道这不好，这一直是他内心的一个秘密和隐忧。

    高悦所在大学规模不大，他这个系一年不过一个班，四十来人。班上三十多个男生，没有一个特别帅。高悦宿舍的其他三人，大肥、麻子、老八，更是看着闹心、搁着放心、甩了开心的“三心上将”。

    新认识的同学里，高悦最好的朋友叫方睿。按照开学初的摸底考试成绩，班主任小李让高悦负责班级的文娱活动，班长则是方睿，一个高高瘦瘦长得还算好看的男孩，比高悦大两岁。新生联欢会主要由方睿牵头，高悦这个文娱委安排具体事务。高悦喜欢和方睿一起做事。方睿做事很认真，而高悦无论是文采还是绘画、娱乐组织，在这个理工科的班上都是头牌，所以两人能者多劳。

    慢慢地，高悦对方睿好感加深，觉得这个人稳重、内秀。方睿是小县城来的，家庭不宽裕。高悦虽然来自大城市，但是经济条件在城市孩子里算一般。高悦有一次在床上吃饭，把饭扣在枕头上，“啊呀呀”叫了半天。他嫌商店里的枕头贵，舍不得买，方睿教他用布袋装满袜子内裤当枕头，不中看，但是挺舒服。高悦省了钱，高兴地一拍方睿的背：“你的办法真不错。”方睿被拍得很疼，也不生气，咧嘴笑笑。他们两人开始的时候比较客气，后来慢慢放开。方睿这个人，脾气好，厚道，呐于言而敏于行。他长高悦两岁，象个大哥。方睿好几次自习和走路的时候跟高悦勾肩搭背。高悦心里有鬼，反而规矩些，有时忍不住，会抓着方睿的胳膊和肩头使劲捏。他觉得自己跟方睿这么下去也许会有危险，但是不想多考虑。

    另一个班委叫马辨，是个女生，天知道她爹妈怎么给她取了这么个怪名字。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马辨刚自报家门，高悦就很没有形象、也很没有礼貌地哈哈大笑，引来班上其他人共鸣的笑声。马辨是个非常泼辣的女孩，恶狠狠地瞪了高悦半天，高悦没心没肺惯了，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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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后军训。高悦所在班的男生被编成一个排。前期打靶、简单军姿还挺有意思，后期的拉练、强化队列训练则非常苦。不过高悦逃了过去。也许是对高悦另眼看待、也许是确实想拿个什么奖，排长把自吹充满文艺细胞的高悦推荐给营长，让他“脱产”负责营里的文艺汇报，其实就是墙报。高悦的大学是这个地区的重点学校，军训结束汇报的时候军分区领导要来，除了看操练表演，就是看墙报了。营长对高悦颇为支持，让他不但自己脱产，还可以挑一个助手。

    高悦还在可惜不能把方睿拉出火坑　??　方睿是军训班长走不开，马辨风风火火找上门，开口就说：“高悦，你必须挑我。”高悦心想：躲你还来不及，反问：“为什么？”马辨大咧咧地说：“我才不要傻乎乎地踢正步军训。”高悦心想：居然比我还霸道、还以自我为中心。他嘴上推辞：“我画画还行，但是字不好看，要找个写字好的。”马辨横眉怒目：“我的字不就很好。”高悦心里再加一条：皮厚无极限。正想找个体面的借口把她支走，马辨霸王硬上弓：“反正我明天跟排长说你挑我了，你到时候可不能拆台啊。”

    如果是后来的高悦，有一百个办法让马辨死无死所，可是大学一年纪的高悦脸皮还薄，稍微一犹豫，马辨就笑开花地追加：“那就这么说定啦。太谢谢了，我走了。”

    事后知道高悦这份肥差，大肥、麻子等人大呼不公：他们要在大太阳下傻子一样立正敬礼左转右转，而高悦却可以优哉游哉地在屋子里偷懒。还说高悦以权谋私、重色轻友。高悦哭笑不得，不得不找个周末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才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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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结束没多久的一天，马辨忽然给高悦打电话，说晚上请客。高悦奇怪：“为什么请客？”马辨说：“你到时候吃就是了。”

    晚上，马辨到高悦宿舍找他。两人在麻子、老八的挤眉弄眼中离开。往校外饭馆走的路上，高悦又问：“你请客干吗？除了我还有别人吗？”马辨说：“就你一个。军训你把我挑出来没有走正步，还没正式谢过你呢。”高悦笑道：“那次啊，其实是你自己争取的，你要谢也谢你自己。”马辨看了高悦一眼，回答：“我已经犒劳过自己，现在该你了。”

    那顿饭吃得很高兴。高悦是讲笑话的高手，吃人家嘴短，不免嘴巴抹蜜恭维对方。马辨也非常外向，两人笑起来半个店都往这里看。马辨说了好几次：“你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接着聊下去，谈起各自家庭，高悦耸肩，告诉对方自己老爸老妈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技术人员，挣一点点死工资，在一个伟大的城市过渺小的日子。

    马辨问：“跨江大桥见过吧？”　“当然。”　马辨得意地解释：“我外公设计的。”

    高悦差点吞下一块骨头把自己噎死。他对科技历史颇感兴趣，立刻半假半真地夸道：“大师啊，我的偶像。”

    “哼，”　马辨鼻孔冲天，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后来高悦才知道，马辨的爹也很厉害，是一个不错的大学的副校长。不过光一个大师级别的外公已经足够把一辈子见过最大的官是他高中校长的高悦砸晕

    这顿饭吃了两个钟头。高悦想回去上晚自习，被马辨无情嘲笑：“你真是个乖学生。”高悦不好意思：“好容易想努力一回，被你打击了，”看在丰盛晚饭的份上，接着拍马屁：“谁能跟你一样聪明，不用功读书就成绩很好。”马辨没有听出虚假的成分，非常高兴：“对付考试我最拿手，传授你经验吧。”高悦心里撇嘴：女孩真不经夸。

    两人出了饭馆，在夜色中的校园里溜圈消食　??　马辨狂点四菜一汤，高悦实在吃得太多。路上，马辨坦白动机：“本来今天我过生日，以前高中在家总有一堆人开生日晚会，但是今年没人。”高悦家里比马辩家条件差很多，从来没过过生日，羡慕地摇头啧嘴，继续说好话：“原来你是寿星姐，祝你生日快乐。可惜我不知道，否则一定给你订个特别大的蛋糕。”马辨眉开眼笑：“真要这样我可开心了。”

    边走边聊，发现马辨比高悦大一岁半。“闹了半天你是小弟，”马辨最后笑着说：“跟大姐说再见。”

    回到宿舍，晚自习的人陆续回来，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老八看到高悦，扑上来，恶狠狠地问：“今天干什么去了？好好交待！”高悦把他推远点，笑着说：“什么也没干，就吃个饭。”

    “靠，吃一晚上？”老八不依不饶，“你们自从军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高悦继续笑：“你看出什么来了？教育教育我，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正一句一来地胡侃，方睿推门进来，看到高悦，立刻也问：“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了？据说你把马辨勾上了？”高悦看到方睿，没有了跟老八他们神聊时的从容，没来由地抵赖起来：“哪有，”随即想起现在全班都知道这事，拖不过去，于是顺着说：“她谢我军训帮她。”

    “就这个？”方睿露出跟老八一样色眯眯的笑容，在周围几个人起哄的声音里追问：“老实坦白，什么时候勾搭上马辨的？我居然不知道。”

    高悦忽然觉得方睿变得陌生，有点失望，但还是强笑着解释：“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没什么，我这么优秀的大才子，要找也不能跌份去找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