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今晚的月亮,不朽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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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新鲜事物的探索欲是不分年龄的存在。 方骞承一下午就安厉年身上,甩来甩去的。时不时冒出个问题。 “小干爸,这是啥。” “搅拌棒。” “这怎么还有个屁股呀?” “模具。” …… 一直在解答问题的厉老板口干舌燥,扭头对着玻璃外头的贺可祁张张嘴,一瓶水不一会儿就到嘴里了,还是泡着蒲公英的。 方骞承张着小嘴儿伸手,一张一合的示意贺可祁他也要喝。 贺可祁干脆把人抱出去,不耽误厉年忙生意。 放椅子上,喂他巧克力奶喝。厉年专门儿做的,里头还放了点儿芝士。 一根手指头往杯子里点了点,方骞承伸到贺可祁嘴边儿:“干爸,你尝尝。” 贺可祁无奈,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气。 唉。 他伸伸舌头,点了一下方骞承的手指,就夸张的开始表演:“这么好喝。承承多喝点儿,等会儿汪隅哥跑过来跟你抢。” 千里之外正在床上享受二人世界的贺汪隅打了个喷嚏,把佟昼给吵醒后,给了他一飞脚。 咱汪隅哥实惨。 说到贺汪隅,贺可祁就有想了解的。 他凑到方骞承耳朵旁,点点小屁孩儿的软耳朵,“承承,汪隅哥也要娶媳妇儿了。” 方骞承啊的一声:“娶哪个媳妇儿?” 哪个媳妇儿?诶不是这话听起来这么怪呢。 “他有几个媳妇儿?” 说到这个问题,咱方长官可有活干了,伸出小手就开始掰手指算数。 一直在旁边儿听他俩说话的贺丘慕也加入算数小分队,她跟方骞承算着算着吵起来了。 “那个姓林的不是!” “慕慕姐,你都不知道。那个姓林的是!就她是,别人都不是。” “你才不知道!屁孩子。” 贺可祁越听脸上冷笑越明显。他转了个方向,看着里头正制作饮品的厉年,伸手在空气中交接处点了点。 这是要,害了佟昼? 杀自己亲侄子,能少判点儿吗? 判不判的先往旁边儿放一放,贺丘慕看这不太邢,得他们几个把贺汪隅绑家里才够邢。 邢不邢的,贺可祁也懒得插手了。 他只想别害了在情感中无辜的人。 比如说,就像他今晚的成年人正常社交活动一样。 到下午六点多,厉年才能彻底从小操作室出来,贺可祁就站在收银台那儿做了一下午兼职,夫唱夫随,干活不累。 目送贺丘慕的车彻底消失在街道上,他俩也打算出发。 品智园之前的老板把店转让以后,客人的确不如从前。但因为保留的还有特色菜,且说味道跟以前差不太多,厉年也爱吃。 下车以后厉年就带着贺可祁去了自己以前喜欢坐的一楼最里头那桌。 贺可祁把菜给人点齐全了,就一步三回头的去门口儿等今晚活动的女生了。 大概等了会儿,就看到之前发过来的照片儿里的女生,下车后朝着自己方向直行。 贺可祁往前走了走,跟人介绍了下自己。 对面儿女生立即接上,“周悠靖。” 贺可祁换上标准微笑,与人并排进了门儿。 往里走的时候,能与正在喝茶的厉年对上目光。 当厉年看到旁边儿女生时,随即想到一个词,柔。 会是贺可祁觉得不错的类型。 他挑挑眉,低下了头。 在聚光灯薄弱的区域,有一只应景的豹子,盯着隔壁桌的男人看,这是能脑补出横刀夺爱的场景。 但对面儿男人也以同等回馈给他,全是柔情。 厉年察觉到贺可祁的目光就换了个方向,坐到对面沙发,背对着贺可祁。 他不想,贺可祁成了不礼貌的存在,至少,在别人眼里,不能。 贺可祁懂他,也收回目光与周悠靖交谈。 在周悠靖问到他对婚姻的看法时,他放下筷子,礼貌的点点头。 “不排斥。” 周悠靖撩撩头发,夹起一块儿豆腐放在贺可祁碗里,她敲敲碗边,柔声传达:“像我一样,我也不排斥性取向不同的对象。因为,我相信。物有所归。异性吸引的永远都是异性。你应该也是。” 自信,笃定总是一个成熟女性的魅力。 但,太过于将自我认知作为衡量标准,是不当的。 贺可祁没有反驳,他噤声于此,直视周悠靖。 “对。这是您的观点,我不会反驳甚至于要求改变,你是有权利与想法的。相反的两性组合的确最先出现在大众眼前,公众认为的普遍现象便是正常的衡量界限。这条线,跨过去了,就要遭受谴责。但,”贺可祁停顿,他敲敲手边的盘子,用余光看对面儿的厉年似是坐正了一些,他稍稍放大音量:“周悠靖小姐,我大概就是常理的反光面。抱歉,给你带来不好的用餐体验。” 他对着周悠靖弯弯身体,以表歉意。 周悠靖倒也无所谓,她摆摆食指,“这是我的言论自由。包括思想。能有人来反驳我,也是一种乐趣。” 贺可祁继续点头,他很认同,他叫一声周悠靖的名字:“周悠靖小姐,说话无异于唾液飞溅,最悲哀最孤独的快乐。你拥有这种快乐,也可以无尽头的享受。祝你自由,快乐。” 周悠靖嗯了一声,她小声的说:“你真有魅力。” 贺可祁听到后表情也没有变化,自然的跳过话题。 注意到食物已经见底了,便询问周悠靖需不需要点菜。 “不用,女孩子,减肥。” 周悠靖拿出粉饼补妆的时间,贺可祁在手机上结过账,安静的等待她。 等周悠靖补好妆后,并不急着离开。两人无言的坐着。贺可祁只能品手边的茶,一杯接着一杯,在需要添水时候,周悠靖开口了。 “别喝了。等会儿换裤子了。也别绷着了,直坐着不累啊?” 贺可祁顿了顿,“诶,那行。” 他放松下来,眼睛放肆的盯着周悠靖身后。周悠靖注意到后,也扭头过去看。 当看到一颗红脑袋时候,她了然的点点头,对着贺可祁调侃:“拖家带口的来相亲?” 贺可祁尴尬过后笑了笑,收起笑意认真的点点头。他郑重但收紧音量:“对。家里小孩儿。”说罢,指了指自己。 示意,这是我家的。 厉年听到他说家里小孩儿时候就彻底的泄气了,这小贺儿,净抬举他自己。 在身后传来低柔嗓音后,厉年顿了顿,又坐直身体。“小孩儿,过来吃呗。”周悠靖在叫他。 他低下头扭了扭,缓慢的转过身体,“你好。” 周悠靖点点头,她伸出手请了请,“过去吧。” 厉年觉得女生能够这样爽快,倒也不能拂了人家话语。毕竟,女孩子的勇气永远都是可嘉的。 他坐到贺可祁旁边儿,刚坐下就把手搭贺可祁腿根儿,抓住点儿什么才安稳些。 贺可祁任由他放着,也伸下去盖在他的手背上。 对面儿的周悠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啧啧啧。你们这种我只在网上见过。现实中还第一回,还长那么好看。没天理了!”女生故作气愤的锤了锤沙发,倒把不会相处的厉年弄得缓冲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用哪种语言方式开口。 于是贺可祁也陪着他一起听周悠靖说话。 女生是不怯场的,举手投足都是自然的活泼。当她说到厉年的时候,两人悄悄的坐直身体。 “我知道他。您父亲,就是贺伯伯跟我说了。你男朋友是个红头发小孩儿。显而易见,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来相亲也是必要的程序。毕竟我跟你父亲是一样的观点。但这不代表我要横插于此,我不做第三者的啊!” 她郑重其事的表示,自己只是观点不同,但并不排斥。 “感情,我都懂。” 她突然往前倾了倾,“你俩能牵手吗?我想看看。” 厉年愣了愣,但贺可祁自然的把手移了上来,给周悠靖看二人的十指相扣。 他晃了晃,似是在炫耀,你看,在牵着。 周悠靖扶额,叹了口气。突然竖起大拇指,认同的点点头:“你俩真配。我能给你俩拍照吗?” 贺可祁察觉厉年的安静,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往前移移,把厉年的左半边身体遮挡住,是意识在保护。 他低下头看看厉年。厉年眨眨眼睛,主动向前倾回答周悠靖的问题:“可以。” 周悠靖摆摆手,“不是现在。是那种摄影。我有朋友有工作室,我平常也喜欢琢磨,拿你俩练练手。” 厉年跟贺可祁倒无所谓,时间可以,道理充足的事情,没必要拒绝女生。 “走了走了。你俩都不说话,我说的累了。得去喝酒了。” 说着拿起包准备离开。 厉年被贺可祁带着站了起来,俩人准备送送周悠靖。 送到门口儿时,周悠靖就欢快的要加厉年微信号,也成功加上了。 加上后的那种喜悦感觉像是追星成功,她比了个耶:“我微信居然有帅哥了,得去显摆显摆。” 不顾俩人的沉默,拍拍他们的肩,就上去了出租车。 最后时刻摇下窗,带着笑的道别:“祝你们自由。贺先生,放心,我就说我看不上你。微信聊啊,小孩儿!” 贺可祁跟厉年没有商量的,同一时间弯弯腰,鞠了个躬。 挺谢谢,周悠靖。这是来自于外界的赞同,很珍贵。 这种珍贵带给厉年的是没接受过的冲击。 冲击在于,周悠靖的赞同,冲击在于,贺可祁的话语还有对两人关系的认可。 在找车位的路上,俩人并排走着,同样的插着兜。一个低着头懒散随意,一个放慢脚步配合。 厉年低着头移动,被面前出现的一只手抵住脑袋。 贺可祁敲敲他额头,眼神像是在问他“不好好看路?” 厉年不甘示弱的回望过去,同样用眼神告诉他“你不是在吗?” 的确,贺可祁在,从四月份,直至以后,大概都会在。 贺可祁哎呦了一声:“抬起头来呗,小爷。” 厉小爷不仅抬起了头,还抬起脚给他一旋风。 贺可祁牵起厉年的手,边走边说:“去个地方。” 厉年自然的把自己交给他,一上车就闭眼睛睡着了。 贺可祁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睡是睡着了,但不安稳。他把手覆上厉年的,安慰安慰睡梦中的小病豹。 等厉年睁开眼睛后旁边是没人的。 他重新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开门下车。 眼前的光景是熟悉的,但环境是陌生的。 车停在一条刚修好的新路上,贺可祁站在对面儿的田地里,向着北方望。 厉年没有着急叫他,拿出手机将他存了下来。 他咳了一声,贺可祁没有听到。于是走过去,凑到耳边叫人:“贺儿。” 贺可祁抬手摸摸他,但继续背对着,不知看的是星还是路。 “厉年。怎么样?” 厉年顺着他的视线朝前看,各家各户的菜园。他慢慢想起来现在的定位,应该是贺可祁农家乐的后街。 紧贴着充实的地,连接着低垂的天。 “好。” 贺可祁笑了笑,转过身来。由上而下的把厉年看了个遍,怎么都看不够。 “今天累了,看会儿这个就回去。” 厉年说行。 大概是今晚的清风有情,吹散阴霾。 贺可祁想对厉年进行情意的表述,他抱住厉年,咬住耳朵厮磨。 “我们的关系,你是通透的。能走多久也是显而易见。我认为,期限是很久。今天周悠靖明了的揭示我们的关系。其实我没想过,需要一个郑重的时间点来完成身份转换。我们从第二次见面就同居,自然的契合,所以让我自动忽略了存在的仪式感。我是第一次,与人交往,表达心意。不熟练。厉老板多多包涵。” 他拍拍厉年的背,叫厉年的名字:“厉年,我用句子表白。” 厉年猜到了,或者说,期待的等到了。 他拍拍贺可祁的屁股,“小叔,接住我。” 向上蹦了一下,进入贺可祁的怀里。 他对着天空无声的笑,重新看回贺可祁:“小叔,这是贼俗贼俗的表白?” 贺可祁皱皱眉,干脆抱着他坐了下来,蹭上泥土也无妨。他指着天上的月亮,下定决心。 “今晚月亮真美。” 他伸着手指,侧脸与光影相逢,对上厉年的视线,又重复一遍:“今晚月亮真美。” 厉年因为贺可祁的目光暂时失神。他想说,贺可祁说错了,网络上说的是“今晚月色真美,风也温柔。” 这是一句告白用语,看来贺可祁去学习了。 但他,接不了下一句。 于是一字一顿:“说错了。” “没错。”贺可祁摇摇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月亮是信仰铸造的。厉年,” 他叫厉年的名字,厉年也唤了他。 “在,小叔。” “今晚月亮真美,跟我在一块儿?” 厉年揉揉他的肩头,使人放松下来。因为贺可祁现在,有点儿紧绷。 “看月亮?” “不是,摘月亮。” 摘月亮,想给你摘月亮。所以,以后真的给你摘了月亮。 厉年终于做了肯定,“小叔,这是搞对象。” “对。” 厉年拍拍他的脸,“咱俩只能搞对象。我说的。” 贺可祁认同他的想法,他们真的,只能搞对象。 别人都不行,别的身份都不行。只能俩人,在一起。 离开这里的最后时刻,他们已经聊了挺多。 披着风,把话语都散过去。 车子扬尘而去,带走了植物香气。 滞留的空气偷听着方才的低语,那是贺可祁的声音。 他处在星系下,为厉年作了首诗: “破碎的声音不是来自于宇宙, 抓住裂缝的也不仅是一只手, 是风,是草,是生命。” 最后的低语,是贴着厉年耳朵的。 “厉年,生命扩展不止,你的道路也是。献给你,今晚的月亮,不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