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辨玉眉目未动,与他对视,“我本自由之身,去何处皆可。” 卫淮舟鼻间轻哼,“明明叫你等我春猎回来,你倒好,转身便携资潜逃。” “伺候将军所得,银货两讫,何来潜逃?” 卫淮舟轻佻地拍他脸颊,“好一副伶牙俐齿。” 说罢,一把揽住沈辨玉腰身往上一托,扛着人几步朝榻上去。 沈辨玉怕碰着肚子,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压到榻上亲得气喘吁吁。 卫淮舟倾身而上,捉住他双腕,沉声道:“闹什么?” 沈辨玉抬腿推拒,腹中孩儿尚未稳当,怎禁得起卫淮舟折腾,但瞧他架势,不说出来今日怕是过不去,只得坦白:“我已有身孕,不可行事!” 卫淮舟果然停了动作,脸上半喜半疑,“我的?” 沈辨玉定定看着他,到嘴边的“是”硬生生打了个转。 “不是。” 卫淮舟霎时变脸,眼神不善,“你不要骗我。” 沈辨玉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又对上视线,“我骗你作甚?” “我不信。”卫淮舟言辞笃定,“在京城时你与我几乎日日一起,还会有谁?” 沈辨玉将扯开的衣襟合拢,淡道:“谁说我是那时怀上?” “你!”卫淮舟愤然起身,“居然……” 沈辨玉抢在他之前道:“我本就是低贱之身,岂敢高攀将军。” 卫淮舟挑眉,指指他肚腹:“既不是我的,那这孩子的爹呢?在何处?我怎没见到。” “喔,他呀,走了。”沈辨玉满不在意模样,“我陪他几晚,他带我们一程,很划算不是么?” 卫淮舟脸色冷硬,“原是那商队里的,行,我这便把他们找来,与你对峙。” “几夜露水罢了,将军何苦为难?” “这也算为难?我的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卫淮舟仔细端详他面容,“我实在好奇,三番五次拒我,你真当我不敢动你,才次次拿乔?” 沈辨玉扯出个假笑,“将军位高权重,草民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卫淮舟紧皱眉头,“说得好听,我看你从头到尾都桀骜不驯、敷衍搪塞,使得好一手欲擒故纵。” “全家性命都捏在将军手中,我哪敢卖弄心机?” “哦?”虎目死死盯着沈辨玉,卫淮舟道:“既如此,随我入府。” 沈辨玉神色一凛,“将军可还记得当年我为何出府?” 卫淮舟抬眉,示意他继续。 “府中已有女主,我名不正言不顺,还带着他人之子,有损将军威名。” “这些无须你挂心,我自有安排。” 沈辨玉知他所言非虚,起身撩袍单膝跪地,语气里已无半分不尊,“求将军高抬贵手,草民实在不敢。” “推三阻四,还说不敢?” 沈辨玉面上一白,抬头仰望卫淮舟,目光诚挚,“若是多年前能得将军青眼,我不知会何等欢喜。如今我却明白,高门贵户,不是我这种卑微之人能踏足的。元危人虽少,却并不罕见,将军有意,自可寻一个清白贵人相伴,我有子有妹,已禁不起再次被弃,求将军体谅草民生存不易,放过我们。” “你起来。” 沈辨玉低头俯身,“求将军答应。” “起来。”卫淮舟一把将他拉起,“你为何如此笃定我是见异思迁之人,当年到底有何隐情?” 沈辨玉听他问得真心,略微动容,又强压下去,“我说,将军便会信?” “你不说清我如何信?” 一瞬,沈辨玉又忆起当年凄惨,怎堪重提旧事,再落个心灰意冷。 见他心事重重,闭口不言,卫淮舟道:“我自会细查,回府之事已定,休再推却。” 沈辨玉恭敬道:“我腹中尚有他人之子,望将军许我在外生养,以免污了贵府。” 掌心覆到他腹上,卫淮舟道:“我说是我的,谁敢置喙。” “将军!”沈辨玉一急,正要继续辩驳,卫淮舟打断他:“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说罢穿甲佩刀一气呵成,回头对沈辨玉道:“收拾收拾,午时出发回京。” 沈辨玉目送他离去,心绪难平。 烈阳高照,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沅州城。 卫淮舟出身贵胄,但幼时便常驻军中,什么苦没吃过,因而并无铺张排场,骑马领队在前。倒是替他们准备了马车,里头放了好些细软褥垫,比来时舒服百倍,沈辨玉却如坐针毡。 春蝶也神色恹恹,不免为前路担忧,只有沈宣浑然不觉,一路美梦。 凡经过城镇,皆得当地官员相迎,好似此行是游山玩水。 慢慢前行约莫半月,才回到将军府。 重回高门,沈辨玉百味杂陈。 此次不似从前冷待,而是奴仆簇拥,住进了卫淮舟寝居偏房。 这般境遇,连自诩主母的何纤如也未得过,惹得众人哗然。 沈辨玉无力抗争,只能听从安排。未免与何纤如遭遇,终日闭门不出,谅她也不敢闹到卫淮舟眼前。 卫淮舟那边,悉心替沈宣寻了老师教导,又喜爱其聪慧机敏,亲自教授武艺,一时所有人都以为沈宣是他流落在外的亲子。 沈宣小孩心性,不过几日便与卫淮舟处得十分融洽。 沈辨玉忍不住问他,若卫淮舟是他生父,是否欢喜。沈宣眼中满是崇敬,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奈何往日真相无证,终不得相认。沈辨玉既喜他们父子血缘亲近,又忧来日分别伤感,心下愁思,无法道来。 自回来后,卫淮舟缠人得很,不能行事却依旧夜夜造访,搂抱着便是一晚,沈辨玉过了好些时候才适应身边多出一人。 如今到了他人地界,沈辨玉收起了往日锐利,服顺作低,待卫淮舟几日新鲜过去,说不准便会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