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逃

    青山如云，白雾缭绕。

    人在绿水山间走着，呼吸的都变得通畅。清风拂面，似乎所有的烦忧都被吹走了。

    拉着老板往山上慢慢走，觉得很惬意。

    林文冲突然觉得，这不就是自己一开始要找的人吗？

    可以没有任何的情感纠葛，只是做爱而已。只是陪伴而已，一个人太寂寞了。

    老板不是很好吗？

    “你想不想以后都跟着我？”林文冲问得突兀。

    老板盯着他看，笑着道：“估计没几天你就腻了的。”

    “怎么着，你还不愿意啊。”林文冲去捏他的脸。

    “愿意，当然愿意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现在和你在一起不知道多开心呢。有的吃有的玩，还不用自己掏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事了。”老板说得坦然。

    是啊，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他又不是李龙。

    两人成日游山玩水，白天嬉闹，晚上缠绵，日子快活似神仙。

    这样走走停停了一个月，林文冲带着老板直接回了自己的老巢。

    ?

    先去的健身房，一切正常。给员工们介绍老板。

    “这是新来的同事，以后负责健身餐的推广，小赵，赵鹏。”林文冲这样说，大家也这样听。

    老朱一眼不发，龚叔笑笑不说话。气氛有点怪。

    林文冲明知故问要个为什么，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答案就在家里。

    打开房门，他以为屋子早就落了一层灰。没想到却直接落到眼睛里的是一张清秀的脸。

    “你。。你。。。在家啊？”看到李龙的时候，林文冲瞬间就失了神。

    李龙一言不发，直接坐到了沙发上，自己拿着水杯喝水。

    林文冲硬着头皮进来，关键是，后面还跟着赵鹏。

    他没有想到李龙会回来，这种局面是他想不到的。

    木木的指着赵鹏说：“这是赵鹏，新来的同事。”

    “你好，我是李龙。”李龙倒是很主动，放下自己的水杯，让赵鹏坐。

    气氛从一进门就不太对，赵鹏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不太合适。

    “老板，借点钱，我今天还是去外面找个地方休息吧。”都是江湖里的人，再怎么迷糊，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林文冲两只大眼看了赵鹏一眼，里面都是感激。直接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票子递过去。

    房门合上，林文冲送了一口气。抬头去看李龙，对方正盯着他。

    “这段时间去哪里玩了？”李龙不动声色的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文冲直奔主题，不想纠缠。

    “你之前给我的钥匙啊。”李龙两只眼睛牢牢的抓住眼前的人，生怕一下子这人又不见了。

    这自然不是林文冲想要的答案。

    “我。。。我以为。。。”看着那两只黑色眼眸，他还斟酌词句，想找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可是脑子里转来转去，却被李龙两片润润的双唇偷走了注意力。

    他知道这嘴唇的味道，那天在那个阳台上，那个吻，就是那个吻，触动了他的身心和灵魂。他吞了一下口水，没有说下去。

    李龙的两只眼睛终于挪开了，跟着他的人，离开了客厅。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他伸了伸懒腰，不管身后的人。

    林文冲一屁股坐在刚才李龙的位置上，手上插在头发里，不知道该怎样去理清这局面。

    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离开李龙了，可只是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就完全推翻了他之前所有的计划。他想念他的嘴唇，他的巨屌，他身上的味道。脑子里出现这些讯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里，不断的下坠，下坠，下坠，永远没有终点。

    可是，那个离开的夜晚，他流过的泪，想过的事情像电影一样放映。

    整个脑袋都要炸了。

    抬起头，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可是一切都变了。

    呆呆的洗漱完，然后爬上床。

    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轻轻的伸手去摸那人的脸，多么熟悉的感觉。

    靠过去，面对面。

    然后紧闭的眼睛睁开。

    一双妙目流光。

    “你怎么回来了？”林文冲问。

    “你怎么一个人走了？”李龙问。

    沉默像黑暗的嘴巴，吞噬两个人的脸和身体。

    林文冲突然抱住李龙，用力的抱住他。找到他的嘴巴，狠狠的亲起来。

    唇齿交叠，水乳交融，鱼水之欢，这是最后一次么？

    林文冲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直到李龙开始反抗的时候才有意识的松开他。

    “你为什么要逃？”李龙字字如刀，砍向林文冲。

    “当初，我身无分文的时候，你敢带我回这里。现在我可以和你站在一起的时候，你却要逃？”林文冲想回答，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要说他自卑吗？配不上他？

    最可怕的是，他爱他。

    一个爱字，让所有问题都变得复杂了。因为爱，所以他去奢望天长地久这种东西。因为爱，所以他渴望占有和被占有。

    爱情本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何来追求一说。

    只能将眼前人紧紧的搂进怀中，什么都讲不出来。

    林文冲很厌恶现在的自己，扭扭捏捏不果断，明明很想要，可是更怕失去。

    他一只手反复摩挲了李龙的后背。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活了半辈子，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是没有在爱的。”他到底是开口了，不要将这无休止的拉锯战进行下去，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被压塌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只想有个人陪着我就好。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间，那股子轻轻的体香笼罩了他，像一朵云托住他，送到了青天之上。这一句说出来，彻底放松下来了。

    “也许我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不配有爱情的。”末了再添一句。

    “你是哪样的人呢？”李龙问。

    李龙坐直身子，林文冲滑到他的腿上，直接躺在上面。

    “我啊，黑历史满满，估计会吓到你的。”

    “不怕你吓。”四目相对，二人心中涌起不一样的感觉来。

    “你不是同志，你不知道同志的难处。若是可以选择，谁又想做个大众中的异类呢。生活本来已经很艰难了。再添上这些事，心里不强大些，都不好过的。我给你说过林航，但是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庭。我为什么会着林航的道。”

    “你说，我听。”李龙摸着他的脸，动作轻得就像是一张面纱。

    “不健全的家庭里成长的小孩，无论怎样挣扎都脱离不了原生家庭对自己的掌控的。我十五岁就离家出走了，一直都在社会的最最底层拼命求生。所以什么都经历了。可是不管在社会里遇到些什么，都无法填补自己小时候的经历留下的窟窿。”

    月色从窗外照进来，把整间屋子渲染成一个空灵虚无的场所，和他的声音配合在一起，就像是一首伤心的诗。

    “我十岁的时候亲生父亲就死了。后来母亲带着我改嫁。继父对我很不好。他们一直生不出小孩。慢慢就开始打人了。后来，后来。”声音呜咽，李龙觉察出手里湿湿的，那是泪。

    “后来，那个混账就来搞我，我受不了了，所以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些年，在社会里混，除了犯法的，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做过。要说苦，我就是从苦里熬出来的。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我以为我的好日子来了。至少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健身房。”

    “我以为，只是想你陪陪我，就可以了。以后你要是走了，我可以再去找。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同志呢？或许你只是因为被人带到了这个圈子里。那些不好的经历让你一直在这里面打转，所以就给了自己这样的印象。潜意识里不断的暗示自己，自己是喜欢男的。慢慢的你就以为自己是这样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呢？”李龙问他。

    “你可以喜欢女人啊，人的性向从来就不应该是单项选择。你可以结婚生子，可以组建属于自己家庭，可以像任何一个人那样去过平凡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你不想吗？”

    “因为，我不可以。也许从一开始，我对于家庭就是排斥的。所以看到你和你的家人那样和谐融洽的相处，我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静静的羡慕。自己是不能走近的。因为家这个字，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对于自己的家庭印象，都是痛苦的。没有人爱过我，没有任何人善待我。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去组建家庭呢。那都是虚幻的想法。”

    “那我问你，你和女人有做过吗？”

    “做过。之前有段时间，为了攒钱，卖过一段时间的身。什么样的客人都接过。给钱就行。”

    “所以你对女人是有反应的？”

    “可以勃起，但是心里更多的都是厌恶。没有和男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只是单纯的性交，为了交易而交易，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快感可言。”

    李龙沉默。

    “你呢？你不是迟早都要结婚的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林文冲抓住机会问道。

    “父亲的寿宴办完了，我就回来了。我懂你的意思，可是。。。。”

    “可是？”

    李龙没有马上接话，停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知道对你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在和你之前，我还是个处男，如今却。。。搞上基了。一切太快，我还没有想明白。”

    其实何止是李龙，林文冲又何尝想明白了。他只是走到这一步了，所以要硬着头皮走下去，这不是回头路，这是一条通向未知的绝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