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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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以后,高温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天气干燥闷热,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知了的叫声仿佛充满整个世界。 距离习轩慕和商涵启回国已经四个月了,除了最初一阵子有些忙乱,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商涵启正式进入商氏集团旗下的金融投资控股公司,和各部门主管一样,几乎日夜扑在工作上,以图能尽早熟悉公司业务;习轩慕则是和这两年一直负责画廊运营的职业经理人碰了几次面,着手开始准备年末比较重要的活动和艺术展。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 习轩慕换了新的心理医生,出国前他长期看诊的那位医生因为私人原因转去别的城市,现在的医生是诊所去年重新聘请的,习轩慕以前没见过。 几次看诊后,医生决定药物方面暂时依照习轩慕在加州时候的处方,虽然副作用容易导致食欲下降,胃部不适,但至少解决了失眠问题,后续会根据他的情况再做调整。 习轩慕自己有些半放弃状态,短期内连续换医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信任的缺失使得他无法倾诉,所有压力、挣扎都积压在心里,唯独和商涵启在一起时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宁。 即便是这样,少了一层隔着太平洋的虚幻与不真实感,两个人之间隐秘而浓烈的恋情,也需要更多克制。 家里有佣人管家,出门随时是记者狗仔,哪怕不是明星,商事集团少东家的身份,一举一动也足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于是牵手都成了奢侈,拥抱像是在偷情。 处处小心,时时警惕。 每当商涵启出差,或是连续早出晚归见不着面,思念和不安总会让人堕入极度空虚。 但独处时的一个偷吻,又可以让一整天染上浓郁的梅子香气,甜中带酸,淡淡回甘。 游走在甜蜜与苦涩两个极端之间的恋情,消耗着习轩慕本就所剩不多的精力。 先活着,直到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 他时常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 中秋节,商涵启和习轩慕回本家,陪商老太爷老太太吃团圆饭。 老爷子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脚踝扭伤,这几天走路都要靠拐杖。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但年纪大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 商涵弈知道后,特地拿了几天假,飞回市里看他,顺便一起过中秋。 习轩慕一个月前从做艺术品拍卖的朋友那里订了一套紫砂茶壶,作为礼物送给商老太爷。 紫砂壶是竹系中的“鼓型”,以竹为题材,壶身塑成主干,竹节简洁有致,中正沉稳。盖上堆塑屈曲的竹枝为桥钮,嫩枝抽出,生动有力。 习轩慕琢磨了很久,想着老爷子中意茶道,家里茶具不少,但这款样式别致,出自大师之手,材质和做工都属上乘,也不会过分贵重,正适合中秋佳节这样传统的节日。 老太太那边,习轩慕挑选了一只冰种飘蓝花的翡翠玉镯,颜色通透,水头很好。老人家讲究养生,玉石温润细腻,深邃安宁,也能衬出老夫人的庄重典雅。 镯子一早就准备好了,还买了些人参燕窝,但茶具下午才送到,习轩慕去朋友那里取,回来碰上高峰时段市区大堵车,他连忙给商涵启发消息,让他和爷爷说一声。 等习轩慕赶到别墅,已临近饭点,餐桌上摆好了碗筷和冷盘,商涵启正坐在沙发旁陪老爷子聊天。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习轩慕一进门就道歉,把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交给佣人,连忙向商老太爷赔不是。 他赶得急,身上还有些出汗,脸颊微微潮红,刘海散在额前,衣服也有些褶皱。 商老太爷扶着拐杖望了他一眼,态度冷淡,话里带着不轻不重的斥责:“越来越没规矩,要所有人等你。” “对不起。”习轩慕低着头再次道歉。 “整天只会这副样子,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商老太爷板着脸,没有对着习轩慕说,但言下之意不喻而明。 “爷爷,涵弈不也才回来。”商涵启在一旁打圆场,“人齐了,我去叫嫲嫲,准备开饭。” 正说着,商涵弈从厨房出来,他穿着围裙,上面复古的印花图案在他将近一米九的身上显得可爱又滑稽。商涵弈戴着隔热手套,端着盛得满满的砂锅,边走边朗声道:“今天好多菜,有口福了!不知道晚上有没有莲蓉蛋黄月饼。” “早给你准备好了,小馋鬼。”商老太太跟在商涵弈身后走出来,一脸慈祥宠爱,“下午你常叔还特地去老大福给你们买了鲜肉月饼,新鲜出炉。到时你和涵启多拿些走。” “还是嫲嫲对我最好!” “爸爸,你来啦。”商涵弈见习轩慕站在客厅,转头打招呼。 “嗯。” “奶奶好。”习轩慕向商老太太问好。 “轩慕来啦。全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洗个手过来吃饭。”商老太太招呼大家。 “好。”习轩慕小声应着。 商涵启把老爷子扶去餐厅,又返回客厅,对依旧站在一旁神情无措的习轩慕小声说:“爷爷就是这样,别往心里去。听话,去洗个脸把汗擦干,不然空调吹着容易生病。” “嗯,我没事。”习轩慕咬着下唇,半晌含糊地应道。 ……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难得两个孙子都在,老太太一早让厨房准备了好几道大菜,松豉鲈鱼、板栗焖鸡、茄汁大虾、砂锅羊肉炖萝卜、还有三杯杏鲍菇和高汤娃娃菜。 甜点是酒酿圆子和各式口味的月饼,玲琅满目,摆满了桌。 商涵启和商函弈两个人轮流炒气氛,给老太太夹菜,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老爷子都有些吃味。 同样是女主人,商老太太和习轩慕母亲在家中的地位可谓天壤之别。 老太太娘家在粤东一代,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个性温和,知书达理。商老太爷年轻时一次去父亲的分公司视察,遇到了刚从大学毕业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大方的商老太太,立刻一见钟情,几番追求后,终于虏获芳心,抱得美人归。 两人的婚事在当时也算门当户对,商老太太本身性格并不强势,但背后的娘家实力不可小觑,而后经过岁月的洗礼,曾经的少女也渐渐有了一家主母的风范,端庄大气,聪慧稳重。 那个年代还能娶妾氏,但商老太爷从始至终只得老夫人一人,两人历经风雨,相敬相爱,这份感情也一直延续至今。 商老太爷骨子里有些守旧,虽然叱咤商场,数次站在时代风口,却依旧深受封建制度下门第观念的影响。他尚且不至于古板到要求儿子婚姻包办,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商家未来少夫人的品行家世却必须百里挑一,拿得上台面。 这也是为什么商老太爷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习轩慕。 一个区区地方警视厅厅长的儿子,学的又是西洋艺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要不是肚子里怀着两个男孩,商赫年又喜欢得紧,坚持要结婚,商老太爷根本不会松口。 商赫年死后,习轩慕作为遗孀,继续留在商家生活。他当年被父亲赶出家门,母亲过世,本就无处可去,无人可依,加上自身性格软弱,从不抗争,被商老太爷用两个儿子困在商家,渐渐地愈发逆来顺受,压抑自己的情绪和需求。 这些年来,商家供他吃穿住行,学艺术深造,经济上从来没亏待过他。但作为一家之主,商老太爷对待他的态度总是轻视不屑,没有基本的平等和尊重,完全把习轩慕当成商家附属品。 就连画廊,也是习轩慕鼓足勇气,恳求再三,商老太爷才签了支票借给他一笔启动资金。 这笔钱对商家来说不值一提,但习轩慕反复犹豫,挣扎了很久。 尽管几年后,习轩慕凭借自己出色的绘画天赋在圈子里小有名气,画廊有了固定客源,商老太爷借给他的钱也早已经还清,但习轩慕在商家依旧卑微透明,任人拿捏。 商老太太对习轩慕倒是没有偏见。她有着大家闺秀的体面和端庄,偶尔商老太爷脾气硬嘴不饶人,她还会替习轩慕说两句话,避免场面太过尴尬,毕竟商赫年过世时,习轩慕也才刚刚二十出头,中间断断续续病了好一阵子,心智根本不及同龄的孩子成熟。 但再多也没有了,这么些年大家面上客客气气,有来有往,保持礼貌又有些生疏。 倒是双胞胎兄弟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老太太宝贝得不得了,一直到他们长大都和嫲嫲感情很亲。 商老太太普通话不好,嫲嫲这个称呼是随了娘家那边的方言,习轩慕刚嫁进来时,跟着学了一些广东话,称呼商老太太“奶奶”,想要亲近一些,只可惜到头来连婚姻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有时候习轩慕会问自己,到底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想起初中时一个同桌,是转校生,父母离婚,父亲酗酒。男孩子很孤僻,长得有些凶,身上总是有伤痕,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 碰巧习轩慕也是一个没有人愿意和他玩的“好学生”。永远穿得精致漂亮,不和男孩子们打闹,被班里女生暗恋,下了课司机会等在校门口接他回家。 两个人同桌久了,有了共同“不被待见”的默契,偶尔会说几句话。 习轩慕从来没有和他变得很熟过,但是他记得对方眼睛里倔强的光芒。男生说,我一定不会被打败,会离开这里,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他们分道扬镳,男生再没有音讯,习轩慕过了很久才偶然得知,男生没考上大学,读了职校,早早从家里搬出来,毕业后分配到银行,从最苦的网点做起,一步一步熬到转正,又凭借自己的能力和闯劲,一路升到主管。早几年和一个小他几岁的女孩结婚,两人一起贷款买了套小房子,生了女儿,生活辛苦却又和乐融融。 习轩慕看过一张他女儿骑在他脖子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叛逆和阴郁,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胖了,沧桑了,但对生活充满热情。 真好啊。 习轩慕在心里感叹。 成长、蜕变、坚韧、勇气。 他从不曾拥有这些真正的财富。 如果母亲还活着,见到现在的他,恐怕也只会怒其不争。 哀其不幸? 不。 没有的。 他的不幸源于自身,无人可责怪,无人可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