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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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羝没能起得来。 纵欲,受凉,情绪的巨大波动,和因为粗暴性爱造成的下体撕裂,他后半夜便发起了高烧。二十多度的室温里,他却全身发冷,在棉被下蜷成一团,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宿舍窗帘拉着,安静又昏暗,只有他一个人,陆钧宇和储东都没有再回来。 一晚上都在碎片式跳跃变换的梦境中浮浮沉沉,睡得浅却醒不过来。无意识地关掉了重复提醒好多遍的闹钟,他马上又昏睡过去。 到了早晨十点,开始有电话打进来,他也没能接到前两个。对方不懈,打来第三个的时候,白羝睁开了发肿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喂...” 那边安静了两秒,便对着话筒喊起来。是打工地方的店长。 男人听上去很生气,说话带上了许多方言和口音,大声质问了白羝为什么没来上班,没等到他发出声音,又自顾自地提高音量说教起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缺乏规则意识,缺乏责任心!现在的工作多不好找啊,我这里能给你一份工作让你做,说不来就不来了吗?!” “我身体不舒服...”喉咙里可能是被痰堵住了,也鼻塞,白羝发出的声音又哑又难听。 对方的喋喋不休被他打断了一下,又不近人情地高亢起来:“那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呢!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周末啊!你......” 电话里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哪怕把手机拿开些听都觉得刺耳,说的话极其刻薄。白羝的眼睛发涩发痛,闭上了还是有泪水从缝隙间流出来。 好冷啊,头顶像是什么东西要撞出去一样的钝痛,全身都好难受。他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 电话那边从他这次的缺勤的严重性上升到他的人品问题,洋洋洒洒地大加指责了一番,说完停顿了一下,音量陡然降下来,冷笑:“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想做啊,当初是看你大学生,勤工俭学给的工作机会。现在你别来了,啊,不想做就别来了。钱么,晚点打给你,就这样吧就这样吧,真是的!” 然后对方就仿佛是任务完成似的,不给他半点缓冲和辩解的机会,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店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还是因为天热了店里没生意所以要裁员,店长就找个“不需要没责任心的员工”的借口,把白羝这样为人老实却没有合同保障的兼职生给随便地劝退了。 大学生嘛,还是没合同的,最好拿捏了。 白羝看着返回到主页的手机屏幕,揪着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不受控制的眼泪带着鼻涕一起流下来,把他的脸糊成脏兮兮的一团。 不知道是生病了人的情绪会变得脆弱,还是他囤积了太多眼泪,他觉得怎么也流不完。 责备和怨恨会没完没了的,而且没有用,他要去找工作,要找工作......要赚钱,他需要钱,很多钱。 艰难地把疼痛又疲惫的身体翻作横躺,他按住自己湿漉漉的眼睛。 ...... “是啊,回家啦,带了点衣服过来。” 是崔昊的声音,对方推开门带着行李箱进来,又在门口和谁说笑了两句,然后关上了门。 “唔,没人啊...”他没有注意到床上的白羝,拉着箱子走去了自己的位置,把背包放了下来。 白羝听到动静也又醒了过来,他精神很差,刚刚不自觉的又睡了过去,看了一下手机,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啪嗒,宿舍里的节能灯亮了起来,同时白羝也把蒙在自己头上的被子扯下,崔昊终于注意到了他,友善地轻声和他寒暄:“啊,你在宿舍啊。” 白羝翻身背向他没有回应,但是好脾气的青年继续对他讲话:“我妈出差带回来一点滨城的特产,味道很不错,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海鲜,我先放一点在你桌上~你尝尝看” 说完,对方便走了过来,从塑料袋里掏着什么,然后在他桌子上放下些东西。 似乎也习惯了白羝的冷清和沉默,青年还是带着些浅淡的笑意,边往外掏着东西边自言自语:“再给钧宇和大东来点儿”。 “谢谢...”白羝还是背对着他,低声说。青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随后灿然一笑,爽朗回答:“不客气。” 崔昊是个好人。这应该是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的共识。 但是这么干净又善良的、像是太阳一般温暖的青年,和陆钧宇那种以作弄他为乐的刺头一样,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把他当空气吧,无视他吧,不要看他了,就像自己一直努力争取的那样。 崔昊在给室友们分完小零食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在收拾东西。白羝听着身后的动静,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抹,便从床上慢慢坐起身,他有些尿意。 缓了缓因坐起带来的眩晕感,白羝挪到床边,抓着护栏想要下床,脚试探着往下踩阶的时候,却一脚踏了个空。心中慌乱,又加上手脚发软,他也没能抓牢手里的栏杆,天旋地转的片刻之间,他就“啪的”一声从床边摔在了地上。 崔昊在他着地瞬间就惊呼着从座位跨了过来,白羝脑袋还在发晕,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他扶着肩膀从地上一把搂了起来,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运气不错,虽然是仰着摔下来但没磕到后脑勺,但是因为身体干瘦,没什么肉作落地缓冲,都直接作用在了骨头上,现在疼的够呛。 崔昊看着眼里闪烁着些泪意却咬牙忍痛的白羝,脸上是担心之色,一边温声问“你没事吧”“摔到哪里痛呢”一边焦急地在他身上查看伤处,捂到他头上想看头有没有磕伤的时候,发觉了白羝脸上不正常的热度。 他掀开白羝的额发把手掌贴上额头:“你发烧了!好烫!” 白羝往后退了退,离开了崔昊的手掌。他身上很痛,哪里都痛。摔下来的冲击力大部分都被胳膊和下身抗住,现在他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提不起劲来,下体火辣辣的,许是没有愈合的伤口又撕开了。 但是,身体上的痛是一部分,现在崔昊的关切也让他感觉无力和痛苦。 “我陪你去医院吧,你这烧的好厉害...”青年似乎对他这块捂不热的石头毫无芥蒂,皱着眉毛,表情是很纯粹真切的关心。 医院,他不能去医院,更不能让崔昊陪他去医院。 白羝忍着痛摇摇头,只是说“没事”,面前的青年让他感到局促,作势便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但只是脚在地上撑了撑,他倒嘶了一口凉气,皱着眉又摔回了椅子。 崔昊看着他,觉得无奈,扶住了他的椅子。意识到白羝似乎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便只是指了指白羝的脚踝,说:“压到脚了?” 说完看了看他便站起来,白羝好像听到人轻叹了一口气,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打开柜门找着什么东西。片刻,又朝他走过来,在桌子上放下两盒药片,说:“我这里没有退烧的药,只有感冒药和发炎药,应该也有用的,你吃一点吧。”说完,他似乎怕白羝拒绝,补充道:“你吃了药也能早点好,还退不下去的话就只能去医院打针了。” 白羝抬抬眼,余光瞥到放到自己桌上的那一堆药和零食,和站在自己身前的高大青年。 崔昊和陆钧宇储东他们为人处事完全不一样,可是看到他,自己却同样的感到绝望。这样单纯良善的人,知道了他肮脏的过去和现在、他不男不女的生理构造以后,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谢谢。”他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干巴巴的道谢,但是对方只是摆摆手说“没事”,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抬高了些音量问他:“你还没吃午饭。” 用的是肯定句。崔昊似乎放弃从他嘴里得出什么积极的应答,转身拿了钥匙,对他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开门走了。 白羝看着“乓”的一声关掉的门,他搞不懂,崔昊为什么对他这种人这么好,他又想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呢。 崔昊过了十分钟就回来了,手上提了两个打包盒。食堂和他们隔了两栋宿舍楼,这速度着实够快的。 青年微喘着气,把手上的东西给他放在了桌上,给他讲到:“买了一碗滑蛋鸡肉粥,这包子一个是土豆牛肉馅的,一个是萝卜丝馅的,还有一个卤蛋。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还合你口味吗?”说完就朝他看过来。 青年的脸上沾了些汗,往下流,被浓眉挂住了,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诚恳地望向他,见白羝不肯动作,他苦笑了一下,说:“药得吃过饭才能吃。就这点东西,你别放心上。”说完把饭盒往他面前又推了推,说“快吃吧。” 白羝实在不好说什么,他越来越迷惑崔昊是看上了自己什么才如此照顾他,一个长相普通的穷光蛋,自己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具男人们热衷于侮辱亵玩的身体...... 白羝抖了一下。 陆钧宇知道的,储东也知道了,那崔昊呢......他怎么就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崔昊不知道这件事呢。 崔昊看到沉默的白羝突然打了个哆嗦,想是发烧的人畏冷,便抽了一件自己的外衣,自然地给人披上了:“先拿这件搭一搭吧。” 说完,又手脚麻利地去绞了条热毛巾,递给白羝,带着些平易近人的亲和笑容,说:“擦擦脸,你的脸跟花猫似的。” 他作为长兄,在父母亲的要求和培养下,照顾人的一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体贴,白羝头晕晕的,在崔昊理所当然的语气和动作中接过了毛巾。 他想不通崔昊要什么,又会不会伤害自己,他对于这些人几乎忐忑到害怕的地步。但是此情此景中,还要拒绝对方显得太不识好歹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