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祁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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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云臻最近在跟一家英国公司谈合作,公司高层加了两个周的班,只有景云臻日日早早下班跟丛暮颠鸾倒凤。 合作方代表两天后在国内落地,景云臻再不能做甩手掌柜,于是不情不愿腾出时间来加班开会,暂且放了丛暮一天假。 晚上加班的时候秘书进来汇报,说祁总的秘书回绝了我们的安排,祁卓本人由他本市的朋友接待,随行人员都安排入住锦绣海湾度假酒店。 景云臻心里想,这酒店离丛暮家倒是挺近。反应过来又嘲笑自己,打了两天炮可是不得了了,上班都想着个小东西。 既然想到了丛暮,他又给盯梢的人打了个电话,那边说丛先生下班直接回家了,八点半和九点半各下楼倒了一次垃圾,就没有出门了。 景云臻还有点欣慰,心里想小东西还挺勤快,趁着我不在大扫除呢。 第二天景云臻往机场派了个副总带着几个经理,副总回来说,祁先生搭他朋友的车走了,说是飞机颠簸,略有头痛,准备的晚宴就不必了,明天按时在公司里见,谈一谈合作。 景云臻哂笑,私人飞机,能有多颠簸。 既然取消了晚宴,景云臻这就准备下班去找丛暮吃晚饭,这时突然秘书进来,说负责合作案的部门经理遇到一点小车祸,人在医院里,恐怕要做个小手术。景云臻只好先带人去医院看望了部门经理,又开会将部门经理负责的内容分散给其他人,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快要午夜。 他开会之前给丛暮发了消息,又让盯梢的再去他楼下等着,可是一直到开完会,消息都没有人回,盯梢的说楼上灯亮着,应该有人在家。 景云臻心想:小孩子似的,还耍小脾气。 第二天在公司大厦十二楼和合作方谈公事,会议室大门被推开的时候景云臻站起来,顺势整了整衣领。 前头走的一位是景华的公司副总,年近五十,啤酒肚大秃顶,看似其貌不扬,实际是景云臻撬过来的财务专家。 后面踏步进来的男人看样貌顶多三十出头,明显中英混血,身量高挑,宽肩窄腰,面孔十分深邃迷人,而一头深棕色卷发茂密非常,并无英国绅士聪明绝顶之通病。他穿了一件千鸟格西装,外搭一件墨绿色大衣,右手持一柄黑色镀金雕花手杖,迈步之际稍有迟缓,细看好像右腿略有些跛。不过整个人兰芝毓秀,恍若冰山雪莲,跛脚并不显得体态笨拙,反倒如同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他迈步进来,硬生生衬的前面走着的财务副总判若云泥。 “祁总,幸会。我是景云臻。”景云臻伸出手来,两人握手,祁卓的手冰凉,一触即分。 正是窗外阳光明媚的时候,赤金色的光芒透过落地窗撒射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具都是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站在一起的画面可谓赏心悦目。 然而景云臻心里有几分疑惑————这位祁卓祁总深蓝色瞳孔中似乎隐隐有些戒备和不善的打量。 他不动声色,听祁卓语气沉稳道:“很高兴见到你,景总,你可以叫我。” 祁卓比景云臻想的更不好对付,在谈判桌上话非常少,几乎没有表情,但是说话一针见血,作风强硬。 景云臻也强硬,但他的实战技巧是从最小的谈判中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只要能达成己方利益最大化,他可以插科打诨,表面退让,恩威并施。 所以这场谈判比想象中拖的长了一些。 当天晚上请祁卓等人吃宴请,祁卓本人好像并不能吃辣,但他格外中意桌上一道本地招牌香辣鱼,吃的面色通红,额上生了些细汗。副总是察言观色一把好手,问道:“祁总喜欢这道菜?” 祁卓说:“家里人嗜辣,我想尝尝看放了哪几位香料,回去给他做做看。” 副总唏嘘几句祁总能干还居家,真是令人钦佩云云。 吃完饭走的时候,后厨就把招牌香辣鱼的配料比例一五一十写在纸上,配上现出锅的两条鱼赠予祁卓。他好像有点高兴似的,难得露了个笑模样,说谢谢招待。 走到饭店大门口,副总说:“祁总我们司机在外等着,您去哪里,我们送送吧。” 祁卓说:“不必了,我家里人开车来接我,不用费心了。” 过了半晌,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停在路边,祁卓转身说了再见,很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祁卓走了,景云臻也上了车,他拿手机给丛暮拨电话,拨了五六通都没有人接。 副驾驶坐着穆助理,一路上欲言又止地看着景云臻,看了半晌,景云臻抬头不耐烦地说:“有话就说!” 穆全想说又不敢,刚才那位祁总上车的时候他站得位置矮,顺势往里撇了一眼,驾驶室座上那一位露了一只手和半只胳膊,手指修长瓷白,指甲盖都透着粉,无所事事地放在副驾驶座上敲打,似是有点眼熟。 可是没有根据的事儿,他又不敢贸然说出口,尤其是在景云臻阴沉着脸等人回电话的时候。 下一秒,景云臻吩咐司机:“去城西,现在就转弯。” 他下车的时候丛暮正好从楼里走出来,漂亮高挑的男人穿了一件宽松的银色羽绒服,白色居家绒裤,晃晃荡荡的敞着拉链。 “你怎么来了?”丛暮吃了一惊。 “我来上班啊,“景云臻说,“都让你歇了两天了。” “我他妈是班是吧?”丛暮说。 “你把羽绒服拉链拉好,想感冒怎么着?”景云臻上手去拉他拉链。丛暮过去特别怕冷,冬天感冒频率很高。 丛暮由着他把拉链拉到下巴颏上:“没用,已经感冒了。” “感冒了你还这么晃啊晃的出门?你出来干嘛来了?”景云臻笑笑,“总不可能是迎接我。” “买药,”丛暮说,“小区门口有个药店。” “上车,我带你去买。” “不用,走过去没五分钟。” “上车。” 丛暮无奈,乖乖让人领着去买了药,买回来到了楼底下,景云臻问:“感冒了是不是得静养啊?” 丛暮说:“对,亲嘴就传染你,你别跟着上来。” 景云臻真就乖乖停在楼底下。 丛暮笑了一声,转身要走。 景云臻说:“你到我那儿去住吧,生病了需要人照顾,我最近可能顾不上光往这儿跑。” 丛暮愣了半晌,说:“不用,小病。” 景云臻问:“那你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丛暮做噩梦的频率有点高,俩人滚上床的第一天晚上,景云臻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他蜷缩着坐在床上痉挛,额上冷汗不停,形容十分憔悴。 景云臻当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拉开了床头灯,侧过身去抱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怎么流这么多汗?” 丛暮的脸白纸一样苍白,隔了半晌终于平静下来,他接过纸巾擦了擦汗,说:“没事,做了个噩梦。” 景云臻很怜惜他似的,把人搂在怀里哄孩子一样缓且柔的拍,说不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我们乖乖睡觉了,做好梦。 第二晚丛暮再做噩梦惊醒的时候景云臻就觉得不大对劲了,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能断裂,但他的声音很冷静,说:“丛暮,你是不是害怕我?” 丛暮从床上下来,弯腰去拿自己的枕头,说:“打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我去外面睡。” 景云臻冷笑一声,说:“别,不想睡就继续做吧。” 别说,景云臻要是不可怜他了,丛暮有一阵子做不了噩梦,别说噩梦了,他累的直接昏过去,一觉到天明,连梦都做不了一个。 景云臻说他就是欠操。 丛暮说你别废话这么多,不然你给我滚蛋。 楼道里吹来一阵穿堂风,丛暮站在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照得分毫毕现,他仰着脸,睫毛纤长浓密,脸色苍白而消瘦,衬的一双狐狸媚眼都病弱楚楚。 景云臻有点受不住似的低头要吻他。 丛暮突然说:“你最近挺忙的吧,忙你的正事要紧,我也不是总做噩梦。” 景云臻沉吟半晌,笑说:“也行,你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找我,我忙过这一阵再来找你。” 这就像两人的关系,你退我就停下来观望,你说了不行,那我就转身走。 说到底,其实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 丛暮笑了笑,没说好与不好,对他说:“天晚了,早回吧。” 一转身,走进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