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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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景云臻。”霍松凯搓了一把脸,“说到这个,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那个人还有个孩子,因为陆子峰甚至没有结婚,这个孩子也根本是被养在别人名下的。那时候国家开始打击黑恶势力,可是调查了一个遍,也没有发现他还有在世的亲人,更不要说是个亲生子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又突然冒出来,还搅出来这些事……”霍松凯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倒是混得还可以,听说是自己做互联网生意,前些天把公司卖给了王德远的太太,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搭上王家……” 丛暮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太多了,但这时仍然双眼发花,耳边嗡鸣不止,太阳穴仿佛有两个重锤在敲击。 这时所有的一切好像才全部串联起来,景云臻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厌倦了他也暂时忍耐,为什么跟王一诺走的那么近……丛暮想,他知道的恐怕比霍松凯更多,他还知道,大概王彦可也是在景云臻的示意下才接近他叔叔的。 他突然觉得很荒谬,他身处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他所谓的爱情只是景云臻为了达到目的施舍给他的错觉。景云臻与他朝夕相对的日日夜夜在想些什么呢?在亲他的时候却想着怎么将他的叔叔置于死地?呵,多么可笑。 “我做错了……”丛暮双目怔怔,低声流泪,“是我害了叔叔……”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霍松凯看见他眼睛里的绝望都觉得心惊,“我们都相信安新是清白的,但是现在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也没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我让人留意着,如果查明了事情的真相,那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毫发无损的出来,这些账我们到时候再算。如果真的有人在调查里做了手脚……”霍松凯眯了眯眼,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丛暮,“会有办法的……” “我叔叔……”丛暮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景云臻拿出的所谓关键性证据中有多少是通过他得到的,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还有什么脸去见他叔叔。“我想见叔叔,霍伯伯。” 霍松凯握着手机转了两圈,说:“如果有办法我会让你们见面的,他进去将近一天时间了,心里肯定有些打算,许多话还要通过你跟你叔叔问清楚。” . . 霍松凯不知走了什么关系,竟然真的在风口浪尖的关头给丛暮留了五分钟去见丛安新。 下了车,一个很高而健壮的中年男人打着伞走过来,对他们说:“还得等一会才能进,记住,只有五分钟时间,到时候我会进去叫你。” 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走过阴冷的走廊,丛暮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用力得甚至有些泛白。 连身边的男人都看不下去,忍不住低声道:“深呼吸,你在发抖。” 丛暮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丛安新,他明明只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天,但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沧桑岁月。他的胡子长得有点长了,冒出一片青茬,头发乱糟糟,眼眶下两个乌黑眼圈,白衬衣全是褶皱,浑身上下充斥着疲态。 这不是丛暮认识的那个丛安新。 他记得前些年丛安新上电视接受采访,连着一个月不停的有女孩子特意跑到派出所,就为了看一眼丛安新。还有他每次去给丛暮开家长会,能被那些女孩子在嘴里念叨一个学期,连丛暮都心有一些嫉妒。丛安新永远意气风发,永远金光闪闪,永远不会让自己不得体。 丛暮愣在门口,叫了一声“叔叔”,已经落下泪来。 丛安新猛地抬头看他,脸上是那种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多大人了,怎么还哭成这个样。” 丛暮知道自己不该哭,他有很多事情需要跟丛安新说,实在不能浪费时间,可是他忍不住,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在见到丛安新的这一刻才算是终于倾泻而出,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丛安新这里永远安全,永远会被保护。 “叔叔……”丛暮捂着嘴哭,他走近了,隔着玻璃去碰丛安新的脸。 “别哭,乖孩子,”丛安新说,“我现在没法给你擦眼泪。” 丛暮心痛难耐,全身都在哆嗦,但到底还是停下来了,他用哭过后的鼻音问丛安新:“叔叔,你还好吗?” 丛安新用眼睛细细的描摹他,很慈爱的样子:“我都好,倒是你,看起来不太好,头发沾湿了,外面下雨了吗?” 丛暮拿手盖在不断濡湿的眼睛上,努力平复呼吸:“嗯,下雨了,”他说,“阳台那盆茉莉我搬进屋里来了,冻不着,你别担心,还有,你给我买的蛋糕……特别甜,特别好吃……” “你喜欢就行,今年过生日叔叔没陪你,生气了吗?”丛安新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很温柔地看着他。 丛暮咬着嘴唇哭,用力地摇头:“不生气,我不生气。” “乖孩子,别哭。”丛安新抬了抬手,手铐链碰撞发出声音,他一顿,又放下了手。 “叔叔,”丛暮哭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是谁要这样害你?” 丛安新点头:“能猜个差不多。” “你说我们需要做什么?”丛暮急切问,“需要提供什么材料,找什么关系,你都告诉我。” 丛安新低头沉默半晌,当丛暮忍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终于开口,他说:“什么都不用你们做。” “什么意思?”丛暮大惊,结结巴巴的想要说清楚,“霍伯伯说……说这是有人故意下的圈套,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万一最后……你,你受了这么多罪……这里面是人待的地方吗?你得赶紧出来啊叔叔……” 然而丛安新笑了一下:“知道去找你霍伯伯,还不算傻。” 丛暮见他不说正题,又要急得哭了。 丛安新没再逗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说:“这件事会解决的,只不过耽搁两天,不碍事。你跟你霍伯伯说,不用再做什么了,让他多照顾照顾你。” “会解决吗?”丛暮迫切的要一个答案,瞪大的眼睛里是那种不堪一击的脆弱,仿佛丛安新说一个“不”字他就要马上昏厥,“这两天就会解决吗?你会没事的对不对?你会马上就出来吗?” 丛安新在他的注视下,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丛暮还想再要一个保证,然而等在外面的男人已经快步走进来,对丛暮说,“该走了。” 丛暮抓着台子的边沿不撒手,哀哀的看着丛安新的脸,无声无息的又落下泪来。丛安新眼里也浮起泪来,但他没哭,一眨不眨的盯着丛暮,嘴角还上扬着,“去吧,暮暮,”他轻声说,嘴唇在抖,“去吧,去吧……” 丛暮被男人拦腰拖出去,他哭着喊叔叔,向丛安新的方向伸着手,那声音连拦着他的男人都有些心软。 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丛安新突然大喊了一声:“丛暮!” 两个人都顿了一下,丛暮呆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只听见丛安新含着泪大声说:“你要好好活着!” . . 回去的路上丛暮一直很沉默,霍松凯问清楚了他跟丛安新的对话,接着开始打电话。 等到他打完了电话,一直没出声的丛暮突然说:“霍伯伯,如果上诉人撤诉呢?” 霍松凯一愣,想了想,说:“虽然现在检察院已经介入调查,但是如果撤诉,就代表不会有家属追究……” 他话没说完,丛暮心里已经明白了,反正再差不可能比现在差了。 他看着窗外,过了两条街,他说:“霍伯伯,你放我下车吧。” . . 因为事先给景云臻发了消息,所以他走进景云臻的办公室时,男人正坐在老板椅上面色冷淡的等着他。 这里丛暮来过很多次,然而那些雀跃的,期待的,愉悦的心情好像在此刻已经离他很远很远的。已经五月份了,但外面下着暴雨,风还是冷得厉害,丛暮只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白色线衫,锁骨突出,瘦削的像一把刀。 他手上明明拿着霍松凯给他的伞,但好像忘了打开,所以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衣角滑下来,将地毯晕湿了一个角。他这两天完全没有合眼,刚才见丛安新的时候又哭了一通,因此看上去非常憔悴狼狈,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也苍白不堪。 景云臻看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关上门,也并不走近,仿佛隔着整个银河一般跟他对视,他以为丛暮会哭闹,会质问,会歇斯底里,但他只是这样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眼睛里的感情太复杂,饶是景云臻也一时无法分辨。 半晌,丛暮终于说:“景云臻,要怎样你才肯撤诉?” 景云臻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瞬间蜷缩了一下,像是被名为冷漠的针尖刺痛后产生的膝跳反应,然而他攥起拳,冷笑一声:“证据确凿,我胜诉的概率不知道有多大,凭什么我要撤诉?” 丛暮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在发抖,他勉力说:“这里是不是有误会,我叔叔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事?受贿还是杀人?”景云臻说,“在你心里他自然是千好万好,呵,他当年作的恶,恐怕摆在你眼前你也不会相信。” 丛暮声音颤抖着说:“会不会是误会呢?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父母的事,你那时候还那么小,也许记错了也不一定……” “误会?”景云臻冷笑,他现在终于撕下伪装,肯将自己那些恨和怨都倾注在丛暮身上,“我父亲没有任何病史,第一天进了看守所,第二天就身亡了,死后也不通知家属,等家属得到消息,人早已经火化了。我父亲死后,我母亲也跟他去了,临走前告诉我,这一辈子都要替她和我父亲报仇。你叔叔早就该偿命,这些年,已经是他捡来的了。” “可是我的父母也因为你父亲无处伸冤!”丛暮让他激得激动大喊,“你的父亲包庇杀人犯,他就是该死!” “啪!”景云臻的巴掌落在丛暮的脸上。 男孩子毫无防备,被这个巴掌打的侧过了脸。他胸腔起伏着,难以置信的维持着这个姿势,瞪圆了眼睛呆呆看着地毯,眼泪迅速充斥了眼眶。 “丛暮,”景云臻咬牙切齿的说,“我警告你,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不然我绝对,绝对会把你叔叔告到死。” 丛暮好像被这一巴掌扇得掉了魂,浑身僵硬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突然抬起眼睛来看景云臻,那双往日里清澈漂亮的狐狸眼里悄无声息的涌上无尽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苍白的脸和那个红红的巴掌印淌下来,汇聚在不停颤抖的下巴上,然后和地毯上的雨水混作一团。 “你要我怎么办呢?”丛暮哽咽着说,“你要给你父母报仇,我就要为着不知真假的证据眼睁睁看着我叔叔去死?他养了我十八年,他是不是好人难道我不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景云臻仿佛被蛰了一下似的,脸上肌肉抽搐,反唇相讥道:“你当然不相信,你心里对你叔叔怀着什么肮脏的心思你自己清楚,还在这里装什么孝子?” “我没有!”丛暮厉声尖叫,“我没有这么想过!你胡说!” “我胡说?”景云臻双眼通红,眼中恨不得射出利剑,“那是谁看见王彦可跟丛安新在一起就跑到酒吧买醉?是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求着我上他?你把我当成谁了?!你求着谁不丢下你?!你敢不敢说?!” “他只是我叔叔,我们相依为命!”丛暮流泪大喊。 “你就是这么催眠你自己的?”景云臻讥笑一声,声音冷的结冰,“也对,这种事你怎么肯承认。我原本也不敢相信,直到我前些天得到酒吧的监控,看见你哭着给你叔叔打电话!那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妈的你们是血亲!血亲你知不知道?!” 丛暮哭得像要窒息,一字一顿说:“或许我曾经产生过那样的……想法,但是只是一瞬间,只是因为我无法接受他生命中会出现比我还重要的人,可是我什么都没做过,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一心一意的爱你,”他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痛哭变得沙哑难堪,几乎让人以为下一秒就要泣出血来,“景云臻,我是一心一意的爱你……” 然而景云臻已经因为他的坦诚恨得发抖,根本没听见他后半句说了什么:“丛暮,你真让我恶心。” 丛暮突然蒙了,像让人当头一个闷棍砸下来,他攥住颤抖的指尖,积攒了半分力气,才终于开口说话:“景云臻,你又好到哪里去?你接近我,利用我的感情,搞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去收集你所谓的证据,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我是不磊落,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今天,不然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景云臻声音平静,“身体吗?丛暮,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每次跟你上床的时候,都觉得你贱透了。” 他的话像针尖一样一寸寸刺进丛暮的心口。 “我是贱!贱就贱在我爱你!”他终于崩溃,痛哭道,“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像是痛极了,苍白的手攥着湿透了的衣服抵住胸口,身子晃了一下,摇摇欲坠,“我求你,云臻,你想要丛家人给你爸爸偿命,我的命赔给你。我求求你,我替我叔叔来偿命行不行?” “你放心,”景云臻竟然笑了一下,很温柔的摸了摸他冰冷的脸,说,“在你叔叔死之前,我会告诉他你是怎样被我玩过又丢掉的。你想想看,他到时候会不会死不瞑目?” 丛暮惊骇过度,一时竟无法出声。 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眼底已经灰败下去,像是吐尽了最后一口气一般叹了一声,声音嘶哑绝望如同濒死的动物,他说;“景云臻,你是个魔鬼。” “是,”景云臻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承认,“可是你知道的太晚了。” 丛暮已经精疲力竭,连脸颊上挂的泪都无力去拭,只用那种大痛大悲过后的空洞目光注视着他,缓慢但清晰的问:“我再问最后一遍,我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你愿不愿意撤诉?” 听了这句话,景云臻向后倚靠在办公桌上,两手抱胸,挑了一下眉,并没有说话。丛暮知道,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情。 空气中流动的是一种蜇人的死寂。 丛暮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离开,漂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场可笑的闹剧,心里的洞填了极寒的冰,在胸腔中来来转转只剩下满腔的悲哀。 “好,”他的泪已经流尽了,面无表情的说,“那我们法庭上见,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就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