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相爱太早在线阅读 - 45饮茶

45饮茶

    第二天早上丛暮起床的时候景云臻已经做好了早饭,室内暖气充足,他裸着上身套了一件围裙,肌肉虬劲,简直荷尔蒙爆棚。

    丛暮还觉得累,吃完饭叫了车在楼下等。

    景云臻从厨房洗碗,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湿着手迎出来:“这就要走?今天元旦,好歹再待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走?”

    “不用了,车已经到了。”丛暮穿上外套,“你忙吧。”

    “嫖完就走?”景云臻阴恻恻的,“又哪里没伺候好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景云臻,”丛暮觉得他像个老师,一遍一遍的教一个傻学生,“我觉得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昨天是个意外,而且是最后一次意外,我不准备跟你继续这种关系、我们到此结束、你不要再来找我,哪一种方式你能听懂?”

    景云臻没说话,额上青筋凸起,眼睛通红的看着他。

    丛暮转身走了。

    “你起码把瓢虫带走。”景云臻攥着拳头在他身后说。

    丛暮有点犹豫,瓢虫毕竟是景云臻送给他的,如果养在自己那里,难保不会跟景云臻再产生什么交集。

    景云臻好像看着他的背影都能猜到他想什么:“把她带走吧,我不会把她当借口去骚扰你。”

    丛暮背着猫包,刚走出大门就接到祁卓的电话,那头沉沉地问他在哪里,昨晚为什么不接电话。

    丛暮捏捏眉头,这才看到未接来电好几通。

    “你是不是又跟他上床了?”

    丛暮没说话。

    祁卓说:“丛暮,你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果再有一次,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了你。”

    “这是个意外,”丛暮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这样,我……”

    “……你最近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丛暮点了一支烟,吞吐半晌:“我不知道,我可能得重新找个心理医生。”

    打车软件上预约的司机在路边按了声喇叭,丛暮抬头看见了,猛吸了两口烟,在手心里掐灭了,跟祁卓说:“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说我了,你跟你那便宜舅舅聊的怎么样?”

    “……这两天光上赌桌了,他输给我不少,态度摆在这里了,想用散钱换我手下的工厂。”

    “你怎么说?”

    “你想不想有个私人小岛?”祁卓随意问。

    “啊?你要买岛啊?买在哪里?”

    “祁重格在东南亚有个小岛,用来招待客人。明天我们上岛,我试试能不能搞到手。”

    丛暮很担心:“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是小心点好。”

    “我知道,”祁卓应了一声,“你放心吧。”

    .

    .

    丛暮隔了两天去给丛安新在墓园里选了个位置,在卧马山上,依山傍水,旁边有一棵百年松树遮风避雨。他找了个懂风水的大师带着罗盘给看中的,找了专门的负责公司修葺,个把月就能把骨灰移过来。

    从山上下来他去了一趟工作室,放公休假正是办展的好时候,团队接了两个展,都在外面跑,工作室里没剩下什么人。说起来他回国以后发展的算是很顺利,生意不少,主顾也好伺候,倒是比在伦敦的时候还舒服些。

    这两日景云臻没来找他,但是消息和电话一直没断,丛暮从来没有回过。景云臻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也没有上门来找过他。

    丛暮觉得如果两个人渐渐这样不再联络,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然而现实总没有这么简单,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又去了一趟墓园,他的车拿去检修,所以特意从后山下来准备打车,然而刚出了墓园的门,就看见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在黑色轿车旁边跟丛暮点头,一板一眼的说:“丛先生是吗?我们夏女士想要跟您见一面,请您上车。”

    丛暮在脑中搜索一番:“抱歉,我不认识什么夏女士。”

    “夏女士是郑言先生的母亲,”年轻男人重复,“请上车。”

    丛暮说:“我跟郑言先生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现在没有什么联系,不知道夏女士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男人简直像个AI,连表情都不变:“具体情况见面之后您就知道了,请上车。”

    丛暮无奈,在车上思索二十分钟,也不知道郑言的母亲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车子停在一间茶室外面,室内全部用翠绿的竹子建成的围墙,大厅一角珠帘掩映下有穿长裙的女子在弹奏古琴。年轻男人引着丛暮左拐右拐进了单间,一开门,一位雍容貌美的中年女子端坐在竹椅上。年轻男人弯腰恭敬道:“夏总,丛暮先生到了。”

    夏女士穿白色高领羊绒衫,黑发高高盘起,她亲自给丛暮倒茶:“这样匆忙的把丛先生请来,实在是十分冒昧,但是除了今天,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你。”

    丛暮疑惑:“抱歉,我好像没明白你的意思?”

    夏女士笑笑:“你还不知道吗?景云臻在你身边放了保镖,想要见你一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丛暮额头一跳,这才开始有点明白:“所以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郑言和景云臻的事。”

    “你很聪明,”夏女士说,“我喜欢跟聪明人讲话。”

    丛暮顿时意兴阑珊:“你有什么要求就明说吧。”

    “好,”夏女士说,“我跟郑言的父亲都很满意云臻,本来他们两个小孩子相处的也很好,可是丛先生回国后,事情好像有点不同了。男人嘛,这方面有点小心思我们都可以理解,只要不太过火就可以的,但是现在看,好像有点超出控制了。”

    丛暮听完这通话,笑了一声,悠悠道:“你知道王一诺吗?”

    夏女士脸色略微一变,但语气仍然不疾不徐:“原正德的广告部总经理,略有耳闻。”

    “我是说,王一诺跟景云臻的首尾,你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夏女士问。

    丛暮笑了一下:“你既然来找我,肯定把我的事打听全了,如果你知道了我和王一诺的下场,还愿意让你的宝贝儿子和景云臻在一起,那我很佩服你。”

    夏女士饮了一口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情况是有不同的。你跟景云臻有宿仇,王家守财,所以你们都分开了,但是我们家不一样。我跟我先生就郑言一个孩子,你是知道他的,无论做生意还是从政,他都毫无兴趣,每日只知道摆弄颜料和画纸。我们也不求别的,只希望他健康快乐的度过一生,如果能达到这样的目的,钱财我们都不在意的。景云臻是天生的商人,他有头脑,有魄力,也心狠——也许这一点在你们看来并不是优点,但是把企业交给他,我们是放心的。而且就我所知,景云臻这些年私生活还算得体,虽然不是没有人,但是都是随便玩玩的关系,有钱人都是这样的。郑言是实在喜欢他,我们拿这个孩子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希望丛先生给个面子,不要插足他们之间的事情。”

    丛暮只觉得槽多无口,但是他不准备对这一家奇葩羊入虎口的行为发表意见,只说:“我对景云臻已经没有兴趣,你其实不必特意找我。”

    夏女士说:“哦?是吗?我只知道丛先生你一直没有拒绝他……包括你们私下的接触,和他对你生意的诸多照拂。”

    “我没有拒绝?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

    “你的工作室现在正在筹备的新年书画展是与政府合作的项目,明明你的工作室还很年轻,规模也不大,全市那么多工作室,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没有考虑过吗?”

    丛暮心里一惊,当初拿下这个项目的时候他是觉得惊多过喜,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室没有什么竞争优势,而且因为他出国多年,国内拉项目的行事方式他并不熟悉,所以除了做好策划之外,也并没有做过多努力,没想到最后能够成功。

    “不仅如此,”夏女士说,“郑言的画展,其实也是在景云臻的要求下才与你的工作室合作的。本来这件事我拨了一个团队专门负责,临了郑言说景云臻愿意帮他,没想到最后是为你做了嫁衣。你那时候刚回国,工作室还没开张,这是你的第一个项目吧?从此以后就顺风顺水了对不对?难道你真的以为是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吗?我们这些人里不少需要艺术装点门面的,偶尔捧个艺术家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你的工作室客源不断,日进斗金,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给你撑场面,只靠你自己,你恐怕今天就不会这么神气了。”

    这话说的有些刺耳,丛暮很好的消化了景云臻做的事,虽然他不太能理解他费尽心思做这些事的目的,他也完全不会相信这是因为景云臻所说的“爱”。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丛暮倚在椅子靠背上,似笑非笑的说,“他这么有能耐,又愿意帮我,我为什么要成全他和郑言呢?你知道的吧,我什么也不用做,他就上赶着跟我在一起。”

    夏女士精致的面容终于有一丝裂缝:“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你离开他,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同样,如果你不知好歹,我也可以使用一些手段。没有人能拒绝得到整个夏氏的诱惑,尤其是对景云臻这样的人来说,你可以猜猜,到时候他是会为了维护你和我们为敌,还是会放弃你。”

    “他不用猜,”夏女士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景云臻大步走进来,面色阴沉,风雨欲来,“我永远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夏女士吃惊,勉强压下不悦的语气:“云臻?你怎么在这里?”

    景云臻在丛暮身旁站定,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捏了捏:“我要是不来,也不会知道夏总这么大方,连他的事情都想替我管。”

    丛暮别扭的耸了一下肩膀。

    夏女士女中豪杰,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装作熟视无睹:“云臻,言言中意你,我跟你郑叔叔也拿你当屋里人。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当然要能帮就帮了。”

    “郑言年纪小,往后的人生还很长,实在没有必要耗费在我身上,”景云臻直言,“他不是败家的人,即使夏氏以后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也可以保证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景云臻!”夏女士盯着他,“你来找我先生谈西区那个项目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

    “在商言商,”景云臻说,“我没有让你们吃亏,是吧?”

    “……你是打定主意了?”夏女士眯了眯眼睛,“我们家的儿子还不愁没人要,我不会总给你机会。”

    放在丛暮跟前的鎏金杯里茶水早已冷却,景云臻端起未被动过的茶水一饮而尽,对着夏女士遥遥一伸:“祝夏总早日觅得佳婿。”

    夏女士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她少见的噎了一下,还是不甘心:“就为了这样一个男人?”

    “我说……”丛暮觉得膈应,心里想自己也没那么差劲吧。

    “他很好,是我配不上,”景云臻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就不劳夏总费心了。茶也喝过了,我们告辞了。”

    他揽着丛暮的肩起身,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到夏女士大声问:“你忘了你父母的仇?”

    景云臻脚步一顿。

    丛暮下意识转头去看他,他背着光,挺拔的鼻梁在脸颊投下一层阴影,好像分割了明与暗。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而目光古井无波。

    半晌,丛暮听见他语气平静的说;“丛暮没有做错任何事。过去的是非曲直早已说不清了。可是我已经不愿停在过去了,人生太累,总得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