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凌晨十二点四分。 席骁推开车门，下了车。 烟还没有抽完，但被他扔在地上踩灭了。 皓月当空，万物沉睡。 席骁关上车门，往楼梯口的方向过去，走了不到两步，他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肩头靠着墙壁入了眠的时子释。 他走到时子释面前，人都没醒。 席骁挡住了月光，影子一半落在了墙上，一半落在了时子释身上。 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席骁垂眸注视了他一会，转了个身，背靠墙壁。 右腿微曲，脚后跟抵着墙，两只手插在口袋里。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烟，叼在唇边不太想点燃。 时子释不欠席家什么。 但是席骁仍然习惯把怨气全发在时子释身上。 方捷因为担心时子释没有人照顾，特意把他交给了席向盛。 那这么多年来，方捷有没有想过他也需要照顾？ 这个问题，席骁曾经经常怀疑，后来渐渐地也忘记了。直到见到时子释，见到时子释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时子释一定被方捷保护的格外好，所以那双眼睛装着的，全是美好的事物。 “噌——” 打火机被划开。 这点儿声音在夜晚听异常清晰，时子释靠在墙壁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下意识望向站在旁边的席骁。 席骁把打火机凑到烟上，微弱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从时子释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薄薄的唇，还有映着小小火苗的黑眸。 席骁五官端正，眼窝深邃，倒是一副相貌堂堂，可是他的唇角总是抿成一条直线，极少笑。 时子释的目光明晃晃的，席骁稍稍侧目，与时子释视线对上。 烟点燃了，席骁关上打火机。 “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里睡一夜。” 席骁捏着烟，先出了声。 时子释揉了揉眼睛，困意仍在，他扶着墙打算起身，但没料到小腿会因为坐太久，麻木了，一时没有站住，往前倒去。 这里的地面可不是泥土，要是摔着骨头了，估计还得去医院检查。 时子释下意识想护住头，左手臂蓦然被人抓住了，扶稳了他。 刚点燃的烟落在地上，因为席骁要去抓时子释，只能先扔掉了烟，以防止燃着的烟头烫到人。 时子释站稳了脚，紧张地吐出一口气。 席骁松开了那只纤细的胳膊，把手插在口袋里，踩灭了那根烟。 时子释只好坐下来揉小腿肚，他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席骁，“…谢谢…你…” 席骁没有回他的话，但是时子释心里仍然很感激席骁刚刚出手扶他。 等小腿肚恢复的差不多了，时子释再小心翼翼扶着墙站起来，对几分钟前差点摔下去的那次仍然心有余悸。 “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上去睡……这里好像很冷……” 时子释还是选择多管闲事了一次。 席骁都顺手扶了他一下，他要是让人就在楼下呆着，心里难免会有些过意不去。 夜晚很凉，但不算冷，在车里将就一夜，不是不行，但席骁还是跟着时子释上了楼。 时子释走在前面，席骁跟在后面，兜里的手捏着烟盒，仍然在回想那一幕。 在楼道里坐久了，时子释的手臂很凉，席骁刚刚抓住的那会，发现那只手臂有些过于纤瘦了，肉不多，微微用力就可以摸到硌人的骨头。 这里只有一间卧室，没有说让客人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道理。 这是时子释的认为。 “你就在卧室先睡一晚吧，如果要抽烟，请把窗户开着。”时子释打了个哈欠，一滴泪水从眼角挤了出来，“……不过我这里好像没有烟灰缸。” 时子释回卧室里，找了个小棉毯，不算大，足够盖着他腿和小腹。 卧室让给了席骁，时子释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夜。 “不睡卧室。”席骁站在一边出了声，“我就在客厅。” 时子释楞了下，“为什么啊？” 客厅沙发不算大，时子释比席骁瘦，在沙发里将就着还可以，但是席骁就不一样了，要是让席骁睡沙发，那估计不会睡的多舒服。 在问出来后，时子释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席骁既然不喜欢他，肯定也不会愿意睡他的房间。 想到了这层意思，时子释没有再要求席骁睡卧室了，就是有些后悔问出来。要是席骁现在回几句难听的话，他估计只能再装没听见了。 时子释赶在席骁没回答之前，跑去卧室抱了一床没怎么用过的新被子，把沙发上小小棉被拿了回去。 他很庆幸席骁没回他的话。 时子释不是很喜欢烟味，回了卧室后，又特意打开门，探出头，“要是抽烟的话，记得开窗，冰箱里有些面包，茶几上的杯子都是洗过的，有事可以叫我。” 说完时子释就关上了卧室的门。 他觉得自己有些话多，但是还是想嘱咐下席骁。 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相处，时子释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毕竟从上楼到现在，席骁都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烟和打火机都搁在茶几上，席骁关了客厅的灯，躺在沙发上，被子盖住胸膛下。 沙发确实有些小，席骁的脚都得搭在外面，不过将就一晚上，也不难。 这里虽说只有时子释一个人住，但整理的特别好，这些东西上都带着极淡极淡的花香，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时子释的生物钟很准，到点就会醒，因为他怕席骁还没有醒，就在卧室里坐着，也不敢出去，怕吵到席骁。 到了八点，时子释换好衣服，从卧室出去，看见席骁正靠在窗户边抽烟。 时子释有些摸不透席骁的想法，难不成他真是听席向盛的话，过来好好相处的？ 时子释去卫生间里洗漱了下，就去厨房做早餐了。 他不确定席骁会不会吃，但还是做了双份的，昨天从学校回来，家里并没有什么菜，只好下了碗普普通通的面条加鸡蛋。 做好了后，时子释还是出厨房问了问席骁：“吃早餐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奇怪。 但时子释还是觉得问一句比较好。 要到席骁不想吃他做的早餐呢。 果不其然，席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楼下，“吃过了。” 这里走过一条街后，有几家早餐店，时子释在心里笑自己有些傻，不知道早一点问出来，现在面条下多了，吃不完只能倒掉了。 时子释打算去厨房盛面条，席骁突然问了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席骁到底问的是谁。 时子释停住脚步，认真回忆了半分钟，才给了席骁答案。 “很温柔很坚强，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是一个好母……” 时子释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席骁为什么会如此讨厌他。 在他这里，方捷算一名好母亲，可是在席骁那里，方捷不算。 方捷把全部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时子释。 而席骁半分都未曾得到。 时子释有些想念方捷了。 但是方捷说过，她不愿意看见他难受。 所以他每一次在医院里陪伴着方捷的时候，都将快掉下来的眼泪给憋回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在来这里的医院后，她经常念叨你，说对不起你，很想你，我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去见你，但她没有回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