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恣意怜爱

    14　恣意怜爱

    桌案边上立着一位女子，她如松树般站在那边，背部挺直，气息沉稳，磨墨的声音也比他人大一些，因而声音也响了些，在安静的空间中极为明显。若是有细心的人在此处，必定会猜到磨墨的女子应该是一位常年习武的人。此女正是桃枝，今日她穿了一身嫩柳芽般的浅绿色衣衫，衬得她青春娇嫩，她左手拢起右臂袖口，露出一段玉臂，颇有红袖添香之意。

    周楚侧卧在榻上，盯着变了模样的桃枝若有所思。

    几月不见，桃枝不仅学会了敷粉描眉，举止动作也文雅了许多，穿衣打扮更是向着绿珠靠拢。她俩身量类似，只是以前桃枝因为习武而粗鲁，绿珠娇俏玲珑，风格相差太大，从未觉得她们两人相似，现如今，桃枝和绿珠走在一起，若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还以为二人是同一人。二人走路姿势，动作幅度，一些细小的行为动作都十分相似。

    想起之前身边伺候他的宫女中只有桃枝模样还算清秀，便百无聊赖调戏了一番，谁知道被桃枝用木剑指着脖子，被吓了一跳，事后还被肚量狭小的周启“教训”了一顿，从此绝了对桃枝的旖旎心思。

    说到周启，周楚将视线移到周启身上，他正伏案奋笔疾书，不时的用笔蘸墨，埋头写了一会，又停下来皱着眉头，应该是还在为赵王、吴王之事操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楚的目光，周启看下他这里，见到他单手支撑着脑袋，侧卧在榻上，含笑看着他，风月话本扔在一边，锦衾也滑落至腰际，露出散乱的亵衣，墨色长发散落在身侧。霎时间，周启心湖泛起涟漪，岁月静好，美人在怀。放下笔，起身离开桌案，走到周楚面前，将锦衾从腰际拉至肩膀，“你呀，被子都不好好盖，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周楚纳闷，“平时我们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可从来不提不穿衣服会着凉。”况且屋里也没冷过。

    “醒了也不喊我？”

    “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周楚答。

    “话本看完了？”弯下身体将风月话本捡起来，放到他手边，以便他能随手翻阅，“要不要我让桃枝陪你下会棋解解闷？”

    周楚看了眼忽然转了性的桃枝，思绪一转，他好奇桃枝的转变，不过却不急着探究，时间还长。

    “下棋就算了，听说桃枝最近养了只猫，不如让她抱过来，让我玩会。”他还想知道桃枝养的猫究竟是不是皇后那只。

    周启吩咐桃枝去将猫咪抱来，屋内只剩下周启、周楚二人。

    周启懂了，笑着看向周楚，透露出暧昧的神情。

    周楚从榻上起身，伸手轻轻勾起周启的腰带，“陛下，我这里还有一份奏折，您一直没有翻阅呢？”

    待桃枝抱着猫咪归来时，周启依然伏案批阅奏章，神情端正肃穆，只是额角隐有细汗，周楚则从榻上起来了，低头捧着茶杯，脸上飘起红霞，然而多年习武的直觉，使得桃枝隐约觉得殿内氛围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若隐若现的味道。好像是有些熟悉的淫靡的味道，意识到刚刚两人做了什么的桃枝，抱着猫咪的手一用力，吓得小胖猫从她怀里蹦了下来，往周楚身边跑去。

    周楚正觉得尴尬，忽然小胖猫往他身边跑来，他赶忙放下遮掩心虚的茶杯，抱起胖猫，“哎呀，这不是那只小胖猫嘛？”

    周楚抬起头来说话时，桃枝才看到周楚的眼中似乎含有水汽，嘴唇湿润泛红，似乎刚刚被什么摩擦过一般。桃枝感觉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内心一阵无语，表面上却还学着绿珠的行为举止，柔声道，“是当时公子捡到的那只小胖。”

    “皇后的猫怎么养在你那了？”周楚将猫咪抱起放在腿上，抚摸着小胖被养的油光水滑的橘色皮毛，“听绿珠说，已经在你那边养了一段时间了。”

    这个问题桃枝不好回答，她没有回答，沉默地看了眼旁边停了笔的周启。

    周启道，“是皇后托人照顾的。”

    “皇后不是养的好好的嘛？为什么要送人？”皇后那处虽然沉闷，但上次看望她时，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病恹恹的样子，而且当时她虽然嘴上说着只是偶尔喂养小胖，实际上却还是与小胖十分亲近。

    周启顿了下，风马牛不相及地解释道，“为兄的心并不在皇后身上，皇后的心也不在为兄身上。”

    皇后入宫只是为了延缓家族颓势，她对周启下药怀孕生下太子，这才被立为皇后，最后父兄因为贪污而被流放，从此卓家也没落了。皇后也知自己下药怀孕之事令周启反感，便从此幽居深宫，不问世事。

    “啊？那为什么皇后要把小猫送人？”周楚以为周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阿楚，你会介意为兄宫里还有一位皇后嘛？”周启问完，便继续低头佯装挥笔，只是奏折上的字忽然好似天书一般，杂乱无章，看的他心烦意乱。帝王心思向来难猜，周启亦是如此，他的心思很深，真正想要的东西很少直接表示出来。

    如果是皇后在此处，应该能猜透他的心思。当时皇后主动找他进言，让他着实意外，因为他不喜皇后，皇后也向来识趣，幽居深宫。皇后知他心思，提了许多事关周楚的建议，条件便是成功之后让她离开王廷。这是一场交易。

    周楚后宫美人太多，周启心中十分介意。

    周楚在情爱一事上荒淫无状，让他心中十分介意。

    他的阿楚应该遣散后宫，以前的他可以大度不再追究，只是从此往后眼里只有他一人。

    ……

    “上次见了皇后，觉得她是个和善的姐姐。”周楚当时只有“男宠”见原配的尴尬，从未有他想。他心思浅显单纯，兼之身份尊贵，不需揣摩他人心思，而周启的心思幽深，周楚想要准确猜到，十分困难。

    周启皱着眉头，他总不能直接问周楚，阿楚你是否喜欢他喜欢到嫉妒皇后吗？只能烦躁地翻开下一本奏章，将其中的错字一一圈出，提笔写道，罚抄十遍。

    “若是皇后离宫，阿楚你觉得如何？”

    周楚想了想自己后宫的美人们若是离了他，在外想必是风霜雨露，他于心不忍，便答道，“皇后为何要离宫？我还是觉得留在宫里好”

    周启笔尖一滞，他刚翻开下一本奏章，文章写的花团锦簇，半日看不到重点，便提笔写道，不知重点，学学刘子荣。

    “为兄想让皇后离宫。”

    周楚一愣，“皇后无过，若是废黜，会不会太过严苛？”如果因为他，无过的皇后被废黜，周楚觉得过意不去。

    见周楚神情，周启明白了他所想道，“只是想为皇后在宫外重新安排一个身份，重新生活，对内则声称皇后身染重疾，薨。”

    周楚心中的石头落地，“皇后她想要离开吗？”他挠着小胖的下巴以及脖颈处，小胖猫也舒服地扬起头颅眯着眼睛享受，怪不得皇后早早地将小胖猫托人照顾。周楚拎着小胖猫的两只前脚，走到周启身边道，“启哥哥你看，还好小胖长得可爱，见到的人都喜欢养着他。”

    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再见一次皇后。

    周启也摸了摸小胖猫柔顺光滑的皮毛，道，“我家阿楚可比它可爱，人人见了都喜欢。”

    “必须的，上次你还说我比小猫都会撒娇。”

    周启想起当时情景，又见周楚嘴唇湿润泛红，脑海中飘出刚刚周启跪在榻上，将他亵裤退下，捧着他身下阳物，含入口中舔舐，顿时眼神幽深，一扫刚才的烦闷阴云，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桃枝还在边上呢。”

    桃枝忽然听到周启喊自己名字，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桃枝在，陛下有什么吩咐？”

    见桃枝还是原来木楞楞的模样，周楚笑着解释，“启哥哥见你今日辛苦了，让你回去休息呢。”桃枝果然还是那个桃枝，呆呆的，笨笨的，虽然外表变了。

    桃枝内心满是疑惑，什么时候磨会墨，跑跑腿就算是辛苦了？不过主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桃枝告退。”便直接走了。

    “哎，这个桃枝还是那么笨。”周楚叹道，桃枝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周楚也将她看作自己人。

    “小笨蛋，你还说桃枝呢？”周启手指点点了周楚的额头，说了句让周楚摸不着头脑的话。

    桃枝的确是笨呀，连他俩的意思都没听懂。

    常姮也自然是想离宫的，常姮是皇后的名字。

    花开两朵，且看另外一边。

    看到自己的奏章上面写了罚抄十遍，刘老将军想到自己在沙场征战豪气冲云，如今却因为几个错字而被皇帝罚抄，不通文墨的武夫顿时耷拉着老脸，偷偷将奏章揣到怀里，以免被旁人，尤其是他的老对头看了笑话。在烛光下，本应该握着长枪的满是老茧的手却握着笔杆子仔仔细细地抄了十遍。

    拿到奏章的杜丞相脸都绿了，他与刘莽夫斗了一辈子，如今竟然要向刘莽夫低头。气极过后，杜丞相又摸着自己一缕白须，急忙喊来自己心腹，几人秉烛夜思，共同揣摩帝王心思，第二日上朝时遇到刘将军也极为有礼地打了招呼，朝堂之上文武剑拔弩张的局面也缓和了许多。

    连周启都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