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没有漂亮阿姨。

    “叔叔，漂亮阿姨什么时候来呀？”

    一家三口是一对儿带着女儿来买咖啡的中年夫妻。小姑娘刚上小学，不似她父母那般沉默寡言，反而活泼开朗，很喜欢和店员们聊天；得知店长有个漂亮的老婆，便十分想要见一面。小孩子不懂得大人们讳莫如深的游戏规则，尽管被提醒过不要直接去问“老板娘”的事情，但是难得见店长一面，她还是没忍住得问出了口。

    “什么‘漂亮阿姨’？”沈安时不解道。

    店员们来不及去阻止，因为小孩子的嘴实在太快了：“叔叔的女朋友。”说着，小姑娘伸手指向惊慌的店员们，“他们说，叔叔的女朋友很漂亮。”

    沈安时闻言，瞥了一眼自己的员工——那一眼看似平和，毫无波澜，但正因为太过平静，才让店员们产生“暴风雨前的宁静”的恐慌心理。

    对大人可以糊弄甚至欺骗，但是对小孩子……沈安时无法说谎。他半蹲在小姑娘面前，平视眼前纯真的灵魂，诚实答道：“很抱歉，我没有女朋友，也没办法让你看见所谓的‘漂亮阿姨’。”

    小姑娘转而看向吧台，只见店员们和她一样茫然，于是又转回头来问沈安时：“没有漂亮阿姨？”

    沈安时摇头：“没有。”

    “可是……”小姑娘的眉间被困惑揪起了小鼓包，“哥哥姐姐说，叔叔的女朋友很漂亮。”

    尽管在辈分上占了便宜，但沈安时并没有因此而窃喜，反倒因为“晚辈们”太顽皮而苦恼不已：“他们逗你玩的——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小姑娘问。

    “是啊，”沈安时看着小姑娘，却是在说给他的店员们听，“我未婚，单身，没有女朋友。”

    他说话的音量并不大，而早上的咖啡店也因客人稀少而相对安静，所以足以让店里所有人都听清沈安时给出的答复。

    店员们听后面面相觑，不参与讨论却也在一旁静静看戏的夫妻俩默默地交换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被迫冲锋陷阵的小姑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模仿着大人们的口气，对沈安时说：“那你要继续努力啊。”

    努力什么，不言而喻。看够戏的夫妻俩赶紧拉着宝贝女儿撤离“战场”，本就负责外场的兼职生攥紧了抹布躲到角落去擦桌子，被困在吧台里的全职员工只能抻着脖子看向门口，期望能有客人走进来打破这份令人尴尬的寂静。

    沈安时什么也没有说，和以往一样地沉默。不过，他已无需多言：有方才那句话，就足够叫停店员们意淫过度的游戏。只是，没有人通知闻语——隔天下午他来店里买咖啡，还一本正经地问店员“你们店长去哪儿了”，得到的却是冷漠疏离的答复：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此话一出，闻语立刻意识到了情况有变，当即话锋一转，轻飘飘地甩下一句“没事”，而后拿着自己的咖啡就闪人了。

    作为传播“‘大卡布’是老板娘”这个谣言的源头，赵新蕾难逃信誉危机；而她自己也是倍感委屈，坚信是店长在忽悠人，于是再次扛起探明真相的大旗，直面害她被众人质疑的沈安时。

    “我没有说过那个人是我的女朋友。”

    赵新蕾并不认可沈安时的这个答复：“可是您也说过让陈元别再惦记她啊？”

    “是，”沈安时说，“但我没说过那是我的女朋友。”

    “我以为——”

    “你以为，不是女朋友，”沈安时打断道，“就是老婆？”

    赵新蕾抿着嘴，用沉默作答。

    “你们误会了。”沈安时无奈摇晃着脑袋，“我跟他没关系。”

    “纵使她说对您感兴趣？”赵新蕾问。

    沈安时苦笑道：“那是他的自由——就和胡思乱想是你们的自由一样，我管不了啊。”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赵新蕾总感觉这是沈世安在推卸责任，是他敷衍了事的表现；就像他总是游离在店员之外，从不与同事交心一般——他随和却也随便，看似包容，实则是谁也不在乎。

    “你如果对人家没兴趣，那就把话跟人姑娘说明白。”赵新蕾作为女性和年长者，正色厉声地警告道，“不要浪费人家的时间，拖拖拉拉地像个渣男。”

    沈安时不禁哑然失笑，赵新蕾随即责骂他太轻佻；他不愿解释说自己笑的是“‘大卡布’被说成是姑娘”，只好表示自己一定会去跟对方说清楚，然而却不足以让赵新蕾信服——

    “你别想糊弄我。”店内主管赵女士表示，“我会和大家一起监督你的，这件事情，你必须严肃对待。”

    沈安时感觉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严肃对待一个客人说的玩笑话，但是想来也是因为他此前的放纵，才让闹剧愈演愈烈；秉持着“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原则，沈安时也只好认下了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