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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相好与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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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相好与情郎

    细挑的丹凤眼里眸光流转,鹅黄色的发带随风飘过眼前,不耐烦地将丝带捋到耳畔,“敬你是读书人,我再好好说一遍。你别再盯着我。若因此丢了性命,那你赚得这一身功名又有何用?”

    “连姑娘,六郎是因为帮你才失踪。”一身文竹素锦衣衫的俊秀郎君挡在女子身前,他双眸炯炯,紧逼着想要离开的女子,“他一日不归,郑某就要紧跟你一日。”

    “你跟着我无用!只会妨碍我去寻人。”女子无奈地看着男人,“我现下能十足确定,六郎还在京城,而且多半还在定远侯府的人手里。”

    郑云生拉住连翘手腕,“那你更应同我一起,眼下侯府新丧,京城诸多官户人家皆去凭吊,我可带你前去。”

    连翘听了,反手一把抓着男人的衣衫拖到一旁,“你这刑部侍郎还未上任就想着立功?这上官元就是我亲手杀的,现下是要让我送上门去?”

    “若想要害你,之前便可报官。”郑云生扯开被女子抓到变形的长袍,眼神幽幽相望,“我只希望他平安。”

    “你很清楚,就算你完全不管,他也不会怪你。”女子无奈地嗤笑一声,拉着男人向街上走去,“天色还早,给我弄套男装,咱们立刻就去。”

    身段纤长的女子摆弄着自己的飘廖裙纱靠坐在窗前,她肩带雪羽披,脖围雪狸毛,耳际的珍珠摇曳,本是一身富贵气派,可秋波流转间,闭月之姿的容貌只见愁云弥漫。

    娇俏女子秀眉微蹙,一脸不情愿地看向坐在旁处绣着花样的中年妇人,“大嬢嬢……就不能给我换一身么?”

    妇人乌发浓密,细嫩的手摆弄着银针细线,“琦儿,嬢嬢也是为你好,瞧瞧你平日里在尚云宫里都是些什么打扮,短打布衣素面朝天,穿得跟要饭的一样,要让你这么回去见老夫人,还不把她心疼死。”将手中绣到一半的富贵芙蓉放到丫鬟手里,站起身打量着女子容貌,“早就想问你,眉毛上那一道是怎么回事?可是被你那些师姐妹欺负?”

    “嬢嬢你净瞎说。”女子不耐烦地站起身,“不过就是之前回门派的时候,碰到几个魔教散流,打斗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一个女儿家,让你去尚云宫学艺是为修身固体,你倒好尽是跟着那帮子江湖人士打打杀杀。”中年妇人一把捏在女子身上,颇有恨玉器不得琢的怨念,“宁琦儿,你要是划花了脸,怎么嫁的出去!”

    “诶呀!待会儿我就洗把脸涂脂抹粉,您怎么每回见我都这么烦人呀!”宁琦儿摆着袖子躲开,撑着窗子从楼上看向远处,视线所及街市熙攘,烟火气腾腾,相比幽静的尚云宫而言,确实吵闹了许多。

    远处的叫嚷声响起,她从楼上循声看去,是几个小贩围着一个青年气急败坏地叫嚷。那青年身量高挑有些消瘦,看起来有些熟悉,眯起眼,探出身子细看去,女子眼睛渐渐瞪大,“任语?……任师兄?”

    记得之前上元节,自己和莫师姐一起到上元宫赏灯,却发现李师兄早已不在门派,而任师兄也看不到踪影。问谁都只说李师兄和任师兄闯祸惹得上元真人生气,一个出走门派,一个被关禁闭受罚。现下,他怎么会在这?

    宁琦儿一把撑着窗沿跃身而下,来不及再细想,翩然的身影踩过屋瓦飞檐而走,向着那身影而去。

    围观的众人只见得一个白裳锦衣的俏佳人从天上落下,笑眯眯地跑到那消瘦青年面前,问询着。

    女子眨巴双眼,惊奇问道,“任师兄你怎会在锦州城?上元真人放你出来的?”

    青年抬眼看向那问询女子,没有作声,转过身就要离开。

    一个小贩模样的人气急,“还是个学武的江湖人,怎的吃了东西都不给钱!”

    “给你给你,别叫唤。”宁琦儿从身上摸出钱袋,攥起一锭碎银子向那小贩扔去,一回过头看那青年要走远,赶忙追上去,“任师兄,别走啊!”

    忙不迭向前追去,跟着那身影直接跑出城门,像是怕青年人会逃走似的,女子跑得急喘喘,脸颊泛起红云,眼见青年对她的呼应充耳不闻,提身运气跃到其身前,气急道,“任师兄,你怎么一见到我便要走?连正眼都不看我么!”

    青年依言抬头,视线相触,只觉其人的剑眉星目透着冰冷寒意,一双眸子扫过面前女子,气吐如兰却又语气幽幽,“还有事,不可多留。”

    “这个方向是往南边的,任师兄要去办何事?”宁琦儿眼见任语身形消瘦,眼圈微陷,比之在祁山时的神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心下担忧又心疼,“任师兄你是太久没睡过好觉还是上元宫没给你吃食?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我是违背师命逃出门派的,若有人问起我踪迹,还请勿要言及。”任语偏过身,抬步走开,袖子一紧,见玉手紧攥不放,神色不改而语气渐沉,“宁姑娘,请松开。”

    “不松。”宁琦儿拉着男人的袖子不松开,无视男人面上寒意,继续道,“我是担心你,李师兄从天山离开后给莫师姐留了封信便再无音讯,若是你也不见了。那我……”

    “你说什么?”男人惊闻,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宁琦儿腕子,“师兄给莫琳留了一封信?上面写了什么?你知道?“

    “我……我知道。”宁琦儿见着男人握住自己的手腕,脸颊上红云渐深,“任师兄你不是要去南边办事么?是和李师兄有关么?”

    任语手上攥紧,红印渐深,“你告诉我,那信上写了什么?”

    “任师兄,你手劲儿轻点,疼呀!”宁琦儿眉毛拧起,试探着想要收回,对方却攥得更紧,心中感觉异样,“信上说李师兄自己因犯了上元真人不容的大错自愿离开,让师姐别去求情。他要去以前住的地方,了却旧事,若是办完了就离开中原,不会再回来。别的我也不知,反正都是些诀别话语,莫师姐看完就直哭,我走的时候她还没缓过来。”

    任语松开手,师兄从小一直都是在天山上元宫生活,何来往过居所一说。

    脑海中思索着,忽而想起师父李韶曾说过,师兄是他从京城一青楼里赎身带回,莫非那人是去京城?这也难怪自己一路在向南的水陆码头打听都了无音讯,原以为他会去江南,毕竟那里水美人娇,自己曾听他念叨过数回,要去江南长居。

    “任师兄……你是要找李师兄去?”宁琦儿轻揉手腕,见男人神色阴蹙,犹疑问道,“我刚才听你念叨‘京城’,李师兄去京城了?”说着便见任语嘴角扯起,似乎面有笑意,小心说道,“任师兄你要去京城找他?你我同路,可以一起走,我正好要回京探亲。”

    任语下意识看向女子,他这才发现宁琦儿这一身富贵的装束,与过往全然不同,“你也是京城人士?”

    宁琦儿见面前人神色打量,挺起身姿,朗声道,“当然。我住的地方可是将军府。”

    白巾冠发、布鞋厚底,上挑的丹凤眼此刻睫毛微垂,迈着步子跟在一墨竹素衫的男人身后行进,“让你给我弄男装,我说的是你身上这种,你给我弄一身下人仆从的衣服做什么?”

    郑云生捋平衣衫,拱手向不远处同僚示意,“扮成我随从再合适不过。来吊唁的皆是京中朝臣,穿一身锦衣,要让我如何介绍你?一会儿我进厅堂,你在外等候,伺机查探。”

    连翘只得收声站在院子里。

    她低眉垂眼地踱步而行,瞥了眼门廊的模样,顺着李春庭当时逃走的地方走去,心里泛起嘀咕,‘现下这定远侯府内岗列丛丛,几步就是一个持刀护卫,围得跟铁桶一般,说明上次,是有人刻意撤下防备。’转眼瞥见远处一高大身影阔步而来,身后一个管事模样的急匆匆追随。

    “邵庄主留步!眼下您夫人胎气不稳,侯爷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将尊夫人接回来修养,一番好意啊,您怎么就发火了?”中年管事跑得气喘吁吁,堪堪跟上青年步伐。

    男子剑眉轻挑,面色阴沉,心里正担忧着客栈里的楚云,上次他将楚云带出郡王府,眼看侯府里也都是上官的仆从,索性包下一处客栈让楚云修养,现在侯府的人又想要把他妻子接走,若说上官哲与此无关,他定是不信,“周管家帮我回了舅舅,就说心意我领了,我们夫妻俩终究都要回曲阳山庄,在安排好车马前,住客栈即可,不会回侯府,也不会去郡王府住。”言语间难藏怒气,阔步向前院而去。

    连翘扫了便认出着身姿伟岸的高大男人,正是在宴席上紧追自己的江湖人,避开那人的视线,低头握紧袖中短剑,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人身影向前门而去。

    郑云生上完香正从厅堂走出,就见连翘对自己使着眼色向外走去,扫了眼周围人,赶忙跟出门去,“怎么走了?”

    连翘一把拉过郑云生低声耳语,“那一身黑衣的高个子,你上去跟着,想办法拖住他,吸引他注意。六郎的下落他定知晓。”

    “那你呢?”郑云生疑惑问道,低头就见女子袖中寒光闪烁。

    墨竹衣衫的身影快步上前,“留步!”见那人拐入一小巷,郑云生急忙奔跑上前,一转眼却见小巷里空无一人,“怎么……”

    “跟踪我?”邵曲阳从墙上跳下,一脚将郑云生踹到墙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软剑,比划在男人喉前,“上官哲派你来的?”

    郑云生被这黑衣人持剑相逼,眼神打量其人,脚踏登云靴,金云盖日绣于黑色锦袍,二人离得近了,只觉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他的鼻尖,睫毛低垂掩着眸光,“我不知你是谁,就是奇怪,你身上怎会有李春庭的味道。”话说完,就见眼前人变了神色,一抬手软刃贴喉银光绰绰,“诶诶诶,这位公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连翘伺机在旁,来不及惊讶便悄声贴近,一把匕首横在男人喉间。“把剑放下,不然割穿你喉咙。”刀刃贴在肉上,她瞪大了眼看向书生,“六郎就是李春庭、上元宫妙灵剑?郑云生你怎么不早说。”

    “莫动气……还未介绍,在下郑云生,刑部侍郎。”郑云生小心抬手,推开剑刃,扯出笑意看向高大男子,“方才在下失礼,明知故问了。你身上那股子气味,不用想也知道,是和他做了那档子事,而且次数还不少。”

    连翘凑着脑袋看向郑云生不知所云,一吸气,这人身上的气息立时让她意识到郑云生说的那档子事是何意,她一把将邵曲阳手中长剑夺过,横着刀刃贴向其人,“淫魔!看你还相貌堂堂,绑了六郎就是做这种事!”

    “你这女刺客杀了人不逃,竟还敢找上门来。”邵曲阳见这自称的郑云生的男人面白无须,肤色如玉,相貌甚是俊雅,心下不由得疑惑,“刑部侍郎?你是新科榜眼?你和那妙灵剑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相好呗。”连翘刀刃一挑,视线不自觉打量着男人,这人生得俊朗阳刚,身姿伟岸又结实粗壮,一看便是个练家子,郑云生在这人面前比起来,除了脸好看些,其余都有点勉强,“你是曲阳山庄的邵曲阳?久仰了,我不杀你,就问邵庄主一件事,你把人藏哪了?”

    “这位刑部侍郎,你眼前这位女子就是杀害上官元的真凶,放着命案要犯不去捉拿,就想着要寻你的相好?”邵曲阳站直身子,“再者,李春庭不是我囚的,你们寻错人了。”

    连翘听了,面上冷笑,低声道,“我不过就是个拿钱办事的。他真要查案,找你也是应当。就是你通过找聚合会悬赏杀上官元,再设局引我和六郎去侯府,你要是不认,我们现在便去和定远侯说个分明,让他知道是自己的好外甥杀了自己的大儿子。”

    “不用……”邵曲阳眸光扫过女子神色,见其不惧不危,倒是好奇起来,这女子莫非也是那人的相好不成,不论是与否,有此二人搅局,才能让自己和妻子逃开上官哲牵制,想到此处,神色松懈看向二人,道:“雇佣你的是凤阳郡王,上官元同父异母的幼弟,而设局的人是青城派沈孝和,现下那妙灵剑在郡王府里,明天就要被送出去。”

    “沈孝和?他为何要帮着抓人?”郑云生眼神死盯着邵曲阳神色,见其一派坦然,忙追问,“人要被送至何处?”

    邵曲阳冷哼一声,嘴角微扯,“我怎会知道要送至何处。”话语送到嘴边,思量了一瞬,还是开口道,“但我知道要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