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两份新工作

    第二天送邹晏鸣去了公司，江启轩正准备开车回家，陈一哲的联络就来了，工作效率极高。

    江启轩想要出演的电影是一部精彩的悬疑片，故事讲述了身为私人侦探的男主解决了一起疑案，最终发现杀害被害者的，正是数年前被其加害的女性的家属。因为当年犯人未成年，并未得到家属心中应有的惩罚，所以无法摆脱仇恨的亲人选择自己变成“加害者”。

    电影的精彩之处除了反转多次的杀人手法，揭露真相后反而让观众感到痛苦的社会性题材也是一大亮点。电影临近结尾，当年的案子所牵扯到的另一宗事件突然浮现出水面，竟然又发生了类似的出狱者死亡案件。直到最后观众才得知身为侦探的男主本人的过去，各种迹象表明突然失踪的他或许就是第二起事件的犯人……

    “虽然是一部好剧本，不过你要演的角色能发挥的余地也太少了。”陈一哲很相信江启轩挑剧本的眼光，唯一的遗憾是这次剧组发来邀请的角色不是男主，而是开朗但有些冒失的年轻助手。这个角色出场虽然不少，但戏份实在太平淡了，基本只是一个推动调查进度的工具人。

    “正好时间合适，和明年的电视剧拍摄不冲突。我没演过电影，去学习一下，”江启轩道，“而且我不是和陈哥说过吗，宁可在好作品里演个小配角，也不想在烂片里当男一号。”

    而以他目前的资历，突然进军电影界还要当好片的男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是真的沉得住气。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陈一哲感叹道。

    剧组已经定好主要演员了，离开拍不远。因为是直接邀请，陈一哲立刻就去回复了。而另一部电视剧那边则需要进一步联络。

    很快他就收到了剧组方欣喜的回复。江启轩几个月前随着的完播人气暴涨，又出演了大热的宫斗剧，想必很快热度会更上一层楼。的男主是现年35岁的实力派电影演员，剧中的死者和被害者家属等人都由实力过硬，但并不出名的演员出演。

    虽然嘴上说他们是走实力派的，但剧组其实相当眼馋年轻演员们的热度，于是留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出来。本着最后的底线，导演和编剧不想找个空有人气的花瓶来，看来看去，发现江启轩好像挺合适的。

    他们只是尝试着邀请了一下，毕竟这个角色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刚刚走红的江启轩看不上也很正常，没想到他竟然接了。此事很快就被敲定。

    开机时间是九月，江启轩看了眼拍摄所需时间，他作为配角只需要去两周就够了。甚至整个剧组的拍摄时间前前后后一共也就两个月，相比之前一拍拍了大半年的比起来时间相当短。

    在这期间陈一哲帮江启轩安排好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另一部电视剧的远程试镜。

    故事围绕着一条老街上的夜市摊贩们展开，故事线的时间跨越了几十年，名为的这么一部电视剧虽然名字听起来简单，但却浓缩了许多现实的故事。小人物们的喜怒哀乐，城市的发展变迁，还有守旧的老人与向往城市的年轻人之间的矛盾碰撞。

    江启轩没有想到他能有机会参与这部他上辈子就相当喜欢的电视剧男主试镜。

    去年在拍戏时他就想挑战出演一个年龄跨度较大的角色，这部戏正好满足了他的需求，可以从男主开篇十几岁的青少年时期一直演到中年。不过比起饰演中年人，江启轩更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扮嫩。

    导演藩建树纠结主角的人选很久了。这种角色对刚入行的年轻演员来说太难了。他一开始的计划是请那几个拿过奖的实力派演员来的，其中有好几位还拿过最佳男主演的奖杯。然而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剧组太穷了。拍摄资金紧巴巴的，导演不肯退让要把大头花在场地道具上，能花在演员身上的预算所剩无几。

    作为长篇电视剧，男主几乎从头到尾贯穿全程，那几位知名演员的单集报价就直接把他们给吓回来了。于是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在资历不高，但演技看起来还不错的演员里挑选。

    远程试镜的时候，导演藩建树没有让江启轩试年轻时的戏份。他看过江启轩以前的表演，认为他演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是绝对过关的，他更关心的是江启轩能否演出成年后的主角，尤其是而立之年后，一个接受过现实的淬炼后依旧努力生活着的成年人。

    江启轩点点头。其实这才是他的拿手项目。像之前出演有钱人和皇子，那才是纯靠观察其他人以及揣摩角色。被现实扇了一巴掌还必须努力活下去这件事，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导演只见进入表演状态后的江启轩，惊讶之余，顿时眼前一亮。

    线上试镜能够看到的范围有限，江启轩表演的是一段刚刚回到家里，老婆孩子已经入睡后，独自坐在沙发上因为生意不景气而发愁的戏。戏里的角色是会抽烟的，他为此还特意去请教了邹晏鸣怎么抽。邹晏鸣一副不想提起黑历史的表情，但见江启轩是真的求教，还是硬着头皮教他了。

    看到江启轩拿烟的细节，还有他数次没打着火变得烦躁的表情，导演在心中赞许地微微点头。

    他看过江启轩出演的电视剧后，敏锐地观察到他是个“小动作”和细微表情很多的演员。要知道电视剧的拍摄量是很大的，赶工的时候很少会抠这些东西。不像电影镜头那么凸显细节，电视剧镜头里演员的细微表情和动作很可能一闪就过去了，像江启轩这样执着地加入自己的理解的演员并不多。因为导演可能根本没有要求做到这一步，经过后期剪辑后观众也不一定看得清，吃力不讨好。

    导演接着看下去，江启轩点着烟后，只抽了一口就静静地坐在那了，背微微佝偻着，神色疲惫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生活的担子压垮了。

    不过当手机响起来时，见是生意上的电话，他立马回过神来把烟放在一旁。

    “喂？哎。您说您说……”

    开口的语气听不出半点倦意，态度积极得让人心酸。

    这才是让导演惊喜的地方。他不明白一个二十出头，从大学毕业后演艺事业顺风顺水的小年轻，到底是怎么演出这么真实的感觉来的。

    挂了电话这场试镜就结束了。导演顺便听到了江启轩的原声台词，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这下更加满意了。

    江启轩不知道对方心里作何感想，他很想要这个角色，再次主动推销自己，提到剧中的夫妻俩是开路边小炒卖晚饭夜宵的，男主青少年时期经常在摊上帮忙，正巧他在做饭方面还挺拿手的。

    导演乐得合不拢嘴，怎么看江启轩怎么顺眼。虽然还有其他演员的试镜没有进行，不能当场定下来，但他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江启轩只有静待回复。

    陈一哲安排的第二件事，就是临时增加了江启轩与剧组一同进行的宣传活动。

    随着的播放进度，江启轩饰演的三皇子已经出场。在信息量很大的片头曲镜头中，有一幕他垂头被关在牢中的场景。观众不光不介意这个小小的“剧透”，反而纷纷开始猜测他究竟是太会装了，还是太单纯所以被其他兄弟陷害了。

    因为有在上一部戏里留下的印象，大部分人都坚持是后者。

    有原着，虽然目前看来剧情已经改得和原作很不一样了，但结局应该不会大改。毕竟女主摆在那里，由韩子尧饰演的五皇子齐渊，也就是女主的长子会是最后的赢家这一点观众们早就心里有数。

    重点就是他们是怎么赢的，其他兄弟们和妃子们又是怎么倒台的。从江启轩的角色上引出了话题，网上对皇子们下场的预测层出不穷。

    见有这么一股风向，剧组紧急加了几场采访和综艺，让各个皇子的演员和妃子的演员一起参加节目，“母子”组队在综艺游戏里比赛，然后又打乱了分组，让原本在剧中是敌人的妃子们组合，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江启轩最怕这种闹哄哄的综艺了。尤其是和饰演贤妃的马佳洛一组时，对方既是前辈，又是女性，做游戏的过程中他不敢越界有太多肢体接触，但也不能表现得不积极。一直到后半段节目组抽签换了队友，和韩子尧一组时他才松了口气。

    抽签当然都是假的。和韩子尧一组是节目组和剧本的安排。之后他们有一场精彩的对手戏，算上母妃的恩怨，在皇子中可以说是生死之敌。等播出后观众一定会回来回顾这段节目的。

    他在节目上心累，综艺播出后观众看得却很开心。江启轩的粉丝知道他过了宣传期肯定不会再上综艺了，捶胸顿足。明明在节目上他能表现得很出色的！对待女演员彬彬有礼，做游戏的时候动作敏捷有力，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看得人心动不已。

    有些粉丝开始幻想之后江启轩会不会看到观众的一致好评后，发现自己在综艺方面的戏份能力，多参加一些真人秀和娱乐节目。很快他们的幻想下就出现了诸如“喝了几壶啊，多吃点菜”，“睡吧梦里什么都有”的泼冷水言论。

    综艺的剪辑被发上了弹幕网站，江启轩当然也感受到了粉丝们的热情。然而只要有得选的话，他还是选择远离综艺节目，比起拍戏精神上太疲惫了。

    在万众期待中，终于迎来了结尾。

    在江启轩饰演的三皇子露出真面目后，一直坚信他是个好人的观众先是悲痛地表示他们被欺骗了。随即不少人回过味儿来，觉得这样的人设似乎更带感，大呼过瘾。

    然而贤妃和三皇子作为女主后期的“boss“之一，有那么点高开低走的意思。明明筹谋多年，结果女主反将一军，他们策划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继贤妃凄惨死去的戏份后，江启轩在牢里和韩子尧的对手戏更是震住了一堆观众。

    江启轩三个月前刚刚定型的印象迅速在观众心中烟消云散了。

    “我一开始只是看脸关注的。我好像意外搞到演技派了……”

    “江启轩！你好会！我命令你去演阴险腹黑反派，你不演我就跪下来求你拜托了我好想看。”

    “明明他们母子是反派，但我为什么这么心疼他们呢！忍不住想象他们赢到最后的平行世界了。”

    有人受到这条评论的启发，迅速去剪了一只同人视频。

    的女主演员是个喜欢网上冲浪的，乐呵呵地看到观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开玩笑地转发道：“民心所向，看来大家更想让三皇子登基”配上了悲伤的流泪表情包。

    网上冲浪爱好者二号韩子尧迅速跟上：“我懂了。那我走。”

    他们俩的反应把粉丝逗笑了，在评论里努力挽留二人，说想看他们赢到最后。

    江启轩本着看个乐呵的心情，也去弹幕网站上看了看粉丝剪辑的视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在关联视频里跳转了两次后，看得津津有味的江启轩神色复杂地发现，已经有人开始剪他和韩子尧的“皇子骨科相爱相杀cp向”视频了……

    面无表情地看完，江启轩不得不佩服这些观众，剪得和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消息的江启轩去搜了一圈，发现早就在他们对手戏播出的那一集开始，类似的剪辑和同人文就已经层出不穷了。当时综艺的片段也被拿来当素材用，也不知道节目组当初打得是不是这个主意。

    江启轩以极其纠结的表情点开了所谓的同人文，又迅速地关上了。他还是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为好。

    这次网上搞cp的热度与当初传他和杞芊芊的邪道cp相比高了一大截。江启轩无奈地希望邹晏鸣最近少上网，少搜他的名字，免得看到某些很荒唐的言论……

    后续的宣传期间，果然各个电视台和媒体有意无意地试图把他们往一起凑。

    其实这种在播剧期间稍微营业一下的事在圈子里再正常不过了。等风头过去后要么形同路人，要么变成好哥们好同事。韩子尧对这种营业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但江启轩很在意。在节目上他的表现愈发谨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流都不给，距离不远不近，回答问题公事公办，总之将尽守同事本分一事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脚掉进cp坑里的人，就仿佛当初一脚掉进江启轩这个演员坑里的粉丝一样，刚进坑就觉得要饿死了，磕不到真人，只能回剧里重温对手戏。

    “江启轩，我恨你是根木头呜呜呜。”

    “算了，有同框我就可以磕。”

    “我磕不到，这是什么究极直男！感觉他就差把’禁止搞我真人’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启轩看到这发言，哭笑不得。

    哪怕全剧组都是直男，他都不直。

    就是因为不直，所以更不敢轻易造成误会啊。

    江启轩有苦难言，只希望宣传快快结束，让大家把这对拉郎cp遗忘在角落。

    回到休息室，看到精疲力尽的江启轩，韩子尧在他一旁坐下，见屋里没人，小声八卦道：“你这么反感这种事啊？其实等剧过去了，不会有多少人当真的。还是说你太痴情了，怕女朋友不开心？”

    幸亏星月娱乐是个好公司。韩子尧在圈子里混了不少年了，换其他经纪公司，可能这种事就由不得艺人本人了。

    江启轩看了看韩子尧，无奈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会儿结束后回去的路上我告诉你吧。”

    韩子尧纳闷，他只是随口八卦一下，怎么江启轩的反应如此正儿八经的。

    半小时后，郑由来接他们两个了。韩子尧如今与前公司合约已经到期，和星月的合同从下个月开始生效。理论上星月还没有必要负责他的行程，但贺滨作为老板够大方，他又和江启轩关系不错，所以郑由偶尔也会捎他一程。

    上了车，江启轩语气平常地解释道：“避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确是gay。”

    “咳、咳咳……”

    “……啊！？”

    不光韩子尧吓得咳嗽起来，连驾驶座上的郑由都险些没有握紧方向盘打滑。

    “江哥，我可是第一次知道啊！这么重要的是，你怎么就在路上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呢？不应该去公司里开个会什么的吗……”郑由震惊道。

    “陈一哲去年就知道了。咱们老板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只是暂时没和别人说。”江启轩道。

    既然公司里两个顶头上司都知道且默许了，那的确不是什么问题了。

    郑由后知后觉道：“江哥你太见外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以前在剧组还穿着睡衣跑到你房间里去……”

    韩子尧也惊讶道：“对啊我们在剧组还在一个休息室换过衣服呢！”

    反正关系好，江启轩也不在意措辞了，一脸无语道：“你们直男有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信。我们又不是看到个男的就会感兴趣。”

    “哦也是。而且你都有对象了。这么说来不是女朋友，你是有男朋友怕他吃醋啊。”韩子尧点点头恍然大悟道。

    郑由对这一点并不吃惊。从几个月前他偶尔接送江启轩的地点就从江启轩的公寓，扩展到了他家和另一个小区……他签的合同上早就写明了对艺人的隐私有义务保密，郑由猜到江启轩是谈恋爱了，但从未多问过。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嘛！

    结果今天得知江启轩恋爱的对象是个男的，郑由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不是怕他吃醋的问题。他很理智，不会因为这种事迁怒……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江启轩解释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万一以后我的性取向曝光了，你们也会受影响。”

    韩子尧听后更惊讶了，关注点完全偏离：“哇你厉害了。你竟然还想着出柜啊！”

    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江启轩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最重要的人。总归不想躲躲藏藏一辈子。”

    韩子尧和郑由双双心里想着，可他们还没有女朋友呢，这话着实晒到他们了。

    韩子尧拍了拍江启轩的肩膀：“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儿。而且冲你这志气，我就真心佩服你。虽然这年头出柜的艺人也有，但你还这么年轻……这条路可不轻松啊。”

    江启轩笑了笑：“我知道。本来说的也不是现在立刻就去做。”

    以前更不好走的路他也独自走过了。相比之下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是圈外人吧？我看你把他保护得这么好。哎，我以前谈过圈内的女朋友，忙起来时见面都困难。还是圈外人好啊。”韩子尧感慨道。

    脑补了一下自己“保护”邹晏鸣的场景，江启轩“呃”了一下：“算是圈外人吧……反正不是艺人。”

    是圈外人，而且还是你们俩实质意义上的老板。

    江启轩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地咽下去了。

    “那就祝你们感情顺利吧。”韩子尧真心地祝福了两句。在这个圈子里，能拥有一段长久的感情是很不容易的事。

    “我也是！哎，你看我这嘴，不会说什么好话……”郑由急忙附和道。

    江启轩笑了笑，接受了他们的祝福。

    他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才认为可以向他们两人坦言。

    虽然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直男，但除了最初的惊讶后并没有对他的取向有半点嫌恶的感觉，反而替他操心起来。江启轩打心底对此感到感激。

    江启轩看了看车窗外熟悉的高楼大厦，虽然这不是他的家乡，但这是他居住最久的地方。他高中那会儿一直以为全世界都认为这种事是天理难容、罪大恶极的。江启轩一直都很庆幸自己离开了老家，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但他来到了更加包容的城市，了解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

    如果当年没有离开，他应该早就被家人和周围的环境逼疯了。

    郑由将韩子尧送到了，很上道地问江启轩，是要回自己家还是去另一个“家”。

    江启轩笑着回道：“去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