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圈子
灰黑的云层密布在高楼大厦的上空，鳞次栉比的房屋拥挤在高速公路的一侧，暴雨袭击着光洁的暗色街道。 即使在这样逼仄的天气氛围里，还是能让人感受到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勃发着的求生欲和生命力。 这是易畅第一次来上海。从南京到这里不过一小时的铁路车程，却让他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拥挤和忙碌，无穷尽的机会与无穷尽的欲望。 X大就坐落在市区的一角。这所国内顶尖的戏剧学院，也是易畅理想的大学之一，因为它的戏剧文学专业培养出了许多着名的编剧，在行业内有着很好的声誉。 当初易欣考上这里不久，他们爸才知道她去报了名参加了考试，气得摔凳子摔碗，骂易欣是想当不要脸的戏子，还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而她只是噙着泪离开了家，一去好几天没有回来。 他边逛着校园边想着往事，转了一圈后站在校园门口给他姐打了个电话。 在他等着接通时，他看到一辆豪车停在了校门口，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踏着高跟鞋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揽起了头发，微微弯下腰跟驾驶座上的人招了招手。 当对方看着手机往他这边走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对她喊道：“姐！” 易欣抬头看见他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回头看那辆车，发现已经离开后松了口气。 她走到他面前，道：“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也没多远啊，想来就来喽。”他朝刚刚那辆车停的方向看了看，“姐，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她表情有点不自然，目光闪烁了几下道：“对……是。” “很有钱啊看起来。姐，你很厉害嘛！” 虽然没看到那里面的人，但就凭那辆车他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易欣脸色变了变，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骂道：“就你会说！嘴这么贫！” － 在校园旁的一家露天咖啡馆坐下来后，易畅拿出上次那个讨债的人扔给他的欠条递给他姐，把上回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易欣一张张地看着，皱起了眉。随后她拿出烟和打火机，点好烟抽了一口。 他们这个爸，逃了也不让人省心。 “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也不过就是钱罢了。说完，她就把这些欠条重新收好放进她的包里。 “但是姐……那是三十万啊。” “我能搞定，”她抖了抖烟灰，“你真的不用操心。” 易畅疑惑了，他不知道他姐面对这个数目时会如此镇定。他知道她有在外面打工，但怎样的活能让她赚那么多？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说：“姐，你也不用向你男朋友借钱。我们再拖一拖，等我以后开始赚钱了慢慢还。” 易欣愣了愣，随后笑了出来，对他柔声道：“你不用想太多，我自己能搞定，我已经开始接戏了，收入比以前多很多。” “……真的？！” 他都差点忘了他姐是表演系的学生，在毕业前就会有演戏的机会。 “现在只是演一些电视剧的小角色，还不太适应，等以后我有自信了就叫你去看我拍的戏。” 她笑着看着他弟，道：“先别说我了吧，来聊聊你。你最近怎么样？” 易畅听她这么说就来了兴致，很快扯起了他的日常生活。 “哥他喜欢吃南瓜子，湘姨每次切完南瓜后都会把南瓜子留下给他。有次湘姨发现有一盘南瓜子被放在储藏室角落的蜘蛛网下面，想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后来才知道，哥他想用新鲜的南瓜子把家里的小虫引到蜘蛛网消灭掉……” “他不喜欢洗头，放假在家的时候要头臭得受不了了才肯去洗，要是喜欢他的那些女生知道了……” 明明应该平淡乏味的事情被他讲得特别生动，易欣一开始被逗得不行，但听到后面渐渐地有些沉默下来。她用手撑着下巴，嘴角挂着笑听着他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畅畅，你……” “嗯？” 易畅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没有，”她笑笑，“知道你过得那么好我就很开心。真的。”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到目前为止的幸福生活，一半都是他姐赋予他的。她基本不提自己在另外一个城市打拼生活的辛苦，只是静静地为他付出。 “姐，我想以后就考到X大。”他坚定地道。 易欣收起了笑容，问：“你想进娱乐圈？” “娱乐圈？……我也没想好。我就是想学戏剧文学，想当编剧。” 他不知道是不是学了这个专业就能当编剧，也不知道当了编剧是不是就是进了娱乐圈，他对这些东西的概念都太模糊了。 易欣也看出了他的不确定，严肃道：“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如果来了X大这样的学校，有很多事都由不得你自己了。一开始你可能会想跟这个圈子保持距离，但是到后面你也就不知不觉卷进去了。” 易畅想了一会，握住她的手，道：“姐，如果我考到X大，如果我进了这个圈子，我就可以帮你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易欣有些触动地看着他，发觉她这弟弟真的长大了许多，时刻都记得体贴她。 她捏捏他的鼻子，说：“谢了我的弟弟，你姐姐比你能多了，不需要你保护。你以后啊，好好保护自己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