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你好
凌乱的单人床边，闹钟不断地响着，好几轮都被果断地按掉。床上的人在静止了一个小时后终于爬了起来，一看时间痛拍了一下脑袋，匆忙地穿起衣服往卫生间冲去。 在拥挤的道路上，易畅整个人都还是迷糊的，一连好几个绿灯前被后面的车猛按了喇叭。 昨天在那档综艺结束后，他就去和几个艺人一起吃了顿饭，还喝了不少酒，回家后倒在床上才突然想起第二天还要跟小林谈事情，艰难地设了个闹钟便倒头睡去。 他看了看表，看情况今天肯定是要迟到了，便放缓车速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在公司楼下停好车后，他快步走进电梯，随后陆续进来了好几个人，他便往后退了退。 “哈喽易畅，今天来那么早啊。” 站在他旁边的同公司艺人季子昊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也以微笑回应。两个人也有很久没有见到了，之前偶尔见面也是在公司里，季子昊最近大概也很忙，眼皮正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站在面前的几个人都穿着正式，在电梯里低声作着交流，因为平时接触的人穿着大多是随性舒适的风格，易畅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很稀奇。 季子昊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头对他轻声说了一句：“大佬们。” 两人相视而笑。 电梯门开启后，他从人群中小心地挤了出去。 而就在刚跨出电梯大门时，他听见身后有一个人问身边的人：“是二十楼吗？” “……” 瞬间，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等他转过身时，电梯门却已缓缓地合上，只留给他门边一个短暂的侧影。 ……他怔忡地看着那条门缝，像是忘了要去哪里。 半晌后，他听到有人喊他：“小畅？你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 他扭头，发现小林正往他这边过来。吴总就站在他经纪人身边，正用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是不是睡过头了？傻孩子！”小林拍了拍他脑袋，“还好你来得也不算太晚，我才和吴总谈完，还说到你了。” 吴总看看表，对他道：“本来还想单独找你聊聊，今天没有时间了，下次吧。” 他点点头，又听他说：“注意点自己的形象，你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了，别每天那么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顺着吴总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出门的时候太急，连衬衫纽扣都扣串了。 “哎年轻人嘛，随意点也是正常的……” 小林帮他打了个圆场，赶在头头继续发难前带他逃进了办公室。 进门后，他发现他姐竟然也在里面，正低着头看一沓厚厚的文件。 “……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两天我休息，正好过来找你说个事，”易欣把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一个大导的新戏，题材你应该会感兴趣，你看看吧。” 他坐了下来，拿起这个剧本仔细地翻阅了几页，发现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故事类型。 故事主要是讲一对姐弟俩在时代变迁下的经历，有对社会的影射和人性的解读，是相当深刻的一个正剧主题，于他而言挑战性非常强。导演更是位居国内一线的钟鸣，参演过他的作品的演员可以有相当好的戏路前景。 在他翻阅的时候，小林道：“女主角已经确定是小欣，她希望你能跟她一起演。不过剧本还在修改，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拍，剧组其他方面都已经筹备好了。” “演弟弟吗？”他有点诧异地看着他姐。 “废话，”他姐像是很奇怪他问这样的问题，看他有点犹豫的样子又道：“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你不会不要吧？” “不是……” 接这样的一个戏他当然再乐意不过，简直要兴奋得原地起跳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资源会落在他手里。 进公司这几年他很多次想转型，不想再反反复复接白开水一样的青春流水账，不想再走根本不适合他的街头少年路线，然而公司方面一直无动于衷，他无数次问小林也只是得到无奈的回复。 公司里有几个比他早一些出道的男艺人已经参演过很多知名的影视，其中就包括刚见过面的季子昊，因为走的路线不同，他俩从成为同事到现在一次合作都没有过。他曾经跟子昊说过自己的想法，他让他再耐心等等，现在公司的人多，行业竞争又激烈，没有办法顾及每个人的愿望。 他很清楚，比他演技精进条件优秀的人多得是，所以他一直在边锻炼自己边期待更好的机会。但这次的机会更像是一个极其突然的奖励，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他想了想，问：“为什么是我？” “你不要多想，是你的你就拿着，”易欣淡道，“你也别以为他们谁都让来，你也得跟导演他们好好谈谈，你有空的时候我就带你去和剧组的人见个面。” 易畅转头问小林：“季子昊他们呢？一般这种戏都是给他们的吧？” 小林有些尴尬，说：“他们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易欣没好气道：“你操心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桌上他姐的手机响了。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屏幕上写着“小泽”两个字。 他姐很快把手机拿了起来，对他道：“反正我今天来就这个事，改天我带你去跟他们见面。” 说完她就跟他俩道别离开，步履有些匆忙。 人走后，小林站起来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说：“你姐很期待你跟她一起演戏，这次机会对你们俩来说实在很难得，她说话急了些你也别放心上了。” 他拿着剧本盯着那张封面看着，过了会问道：“这部电影是盛业投资的吗？” “我记得应该是有挺大一部分，怎么了？” “小林，我一直很好奇。你如实告诉我，”他转身面向他，“我姐的男朋友是不是盛越泽，我们公司老板的儿子？” 小林愣了愣，随后考虑了一下道：“是的，他们在一起挺久了。” 联系起之前的一些事，这个回答也算是易畅的意料之中。 “……那我这次，应该是沾了我姐的光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方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你按你自己的意愿来就是，既然喜欢这个戏你就爽快接下来。你姐她现在也算是混出来了，以前也是跟你一样什么都听安排，这两年她一直处于上升期，导演听得进她的建议也是自然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胡思乱想。” “……我明白，”他朝他温和地笑，“这戏我当然接。” － 两人谈完后走出办公室时，小林又叮嘱他：“后天你再来一趟，有一档美食综艺的负责人想跟你聊聊，运气好的话下期你就能上。” “又是综艺？”他感到一阵头疼。 他有喜欢的综艺节目，想放松的时候就会挑几集看看，但他本人是真没什么综艺感，上去也是尴尬，说不定还会被人骂无聊无趣拖后腿。 小林对他的态度很不满，道：“什么叫‘又’？你一年上的还没别人一个月的多，现在对你来说曝光率最重要，懂了吗？曝光率啊我的爷！别除了拍戏就天天宅在家啥都不做！” 看到他露出了无奈示弱的表情，他经纪人还是软下了语气，道：“要不是拍了他们电视台投的那个戏，他们指不定还不知道你呢。所以说一步步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他笑了，说：“好——听林叔的，我放心！” 小林击了他一掌，笑道：“又把我叫老了！行吧快回去好好休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到小林有些惊讶地指了指他的后面，自言自语道：“今天老板怎么来了……” 他疑惑地转身，只见早上碰见过的几个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边站着一个挺拔的年轻人，这时也向他们这里看过来。 那个年轻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他的面容和他的衣着一样一丝不苟，但却不影响他眉目间的夺目神采，那是曾经让他信服和痴迷的力量。 ……他以为早上那一眼是幻觉。原来，他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他。 “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小林没有发觉他在走神，喊了他一声便往盛广元那里走去。 他有点机械地走到那群人面前，站定时心跳如擂鼓，将视线硬生生停在了一个角落。 “盛总，有很长一阵子没看到您了！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经纪部？” 盛广元看起来心情不错，道：“今天带几个年轻人来看看公司，随便逛逛。” “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兴致！” 小林拍了拍易畅的胳膊，对老板道：“正好跟盛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易畅，我正在带的艺人。小畅，这位就是我们盛业的董事长，盛广元盛先生。” 易畅忙鞠了个躬，姿态显得有点紧张。他抬起头时，目光无意瞥过了面前沈煜升的脸，对方并没有看他，眼神还是那样平静。 “这几位是？……” 小林看了看老板身边几个笔挺的青年，觉得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派头。其中一个他曾经见过一面，便是盛广元的女婿沈煜成，当时他有幸以盛业老员工的身份出席盛家女儿的婚礼，印象里这位青年确实一表人才。 “我女婿沈煜成，你肯定见过的。这位是他弟弟，也是我在挖角的对象。” “哎呀，盛总要挖角，那一定是难得的人才！你好你好，我是林耀，很荣幸！” “不敢当，您好，我是沈煜升。” 熟悉的浑厚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带动了脑海里的漩涡，让易畅一阵恍惚。即使，他注视的这双眼里已经了无笑意，他仍然感到了久违的悸动。 记忆中温暖的手掌伸到他面前时，他没有犹豫地伸出了手。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