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名门之后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小珏,小珏!”

    谷靖书被一把扛出竹屋,叫不应谷云起,只好转而叫那扛着自己的人。南宫珏却以肩膀顶着他的小腹,两手分别握着他两条腿的方式一直带他走到水潭边上。谷靖书扭头看见自己屁股高耸在他脸颊侧畔的样子,登时羞得煮过的虾子一般蜷了蜷身体,同时想到自己刚才竟就是以这样一副丑态在向谷云起示好——难怪谷云起会冷嘲热讽的了,有自己这样丢脸的后辈,于祖辈荣光实在没有任何裨益。

    但谷靖书也联想到谷云起被南宫北翊抱在怀中亵玩的模样,这之中最印象深刻的自然是南宫北翊挺起那根大屌肏向谷云起屁股的画面——他忍不住又要想,谷前辈从前与南宫老爷这样干过么?他也是……也是像自己这样,在男人的肉棒之下婉转呻吟,娇媚承欢的么?这也实在难怪他多想,谷云起和南宫北翊相识这许多年,又是被囚禁着,光看南宫北翊方才情热时的狂乱之态,谁却能想到他还能克制禁欲?

    他这顿胡思乱想罢了,才发觉自己已被南宫珏放了下来。少年也没有说话,静静地抱着他,倒好像在想些什么问题。

    谷靖书满心牵挂都在竹屋那头,偏生他那甘露谱的功夫虽让他愈发敏感,但对十多米墙那头的声音却毫无办法。他想起南宫珏说的“我反正听得见”,便也拥着少年摇了摇,央求道:“小珏……”

    “靖书。”

    “小珏,谷前辈……我叔叔他……”

    “靖书,你不要怕。”南宫珏眼珠转了转,一错不错地停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两手从他肩上抬起来,端端地捧住了他的脸,借着淡淡的月光端详着,喃喃道,“不要怕,我不会那么做的。”

    他一面说,一面把自己脸蛋儿贴近前来,挨着谷靖书的轻轻蹭着。谷靖书原以为他叫自己不要怕谷云起会有事,哪知说到最后却是说他自己。他呆了一下,面颊被少年细嫩的肌肤触碰着,又有些鬓发扰扰地搔着他的鼻梁,他那颗心虽在千般焦虑中,也被拨弄得一阵痒痒,语声不自觉地放缓下来,道:“不会做什么?”

    南宫珏抱着他的头颅,道:“我想了很久,为什么父……他说我和他做的事一样。可是不一样!我不知道……谷云起是你亲人,知道的话,……”他仰起面孔,又想了一会儿,才愣愣地道,“亲人,对靖书很重要,我如果杀了他,靖书会很难过……所以我不会杀他。”

    谷靖书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忍不住怜惜地瞧着他说:“亲人对谁都重要,对你也……”他猛然记起刚才对话中提到的,南宫北翊杀了南宫珏的许多亲人的事。他原本希望南宫珏能和南宫家的这些“亲人”好好相处,然而此刻提到亲人这个话题,对少年来说却是如此残酷。南宫北翊并不是他单纯意义上的养父,同时也是他的仇人才对。少年这许多年来竟是认贼作父,实在是难为他竟还傻傻地只为谷靖书的“亲人”考虑。

    念及此处,谷靖书手抚着少年刚才弄散了的,乱蓬蓬的头发,心酸得至于潸然泪下。他不好再提南宫珏的亲人,便道:“我的亲人对小珏来说,也很重要。我们若是在一起,我的亲人也就是小珏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更不能自相残杀,知道么?”

    南宫珏皱紧眉头,思量了许久,才道:“那他……为什么要……杀少彦的亲人?”

    他想必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称呼南宫北翊了,遂以一个“他”字代替。同时也并没有就改口称呼少彦为“父亲”,那个人在他心中毕竟是太过模糊,一个空洞的名字毕竟无法承担起“父亲”的形象。

    这个问题谷靖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南宫北翊与少彦的往事全不了解,南宫北翊只言片语中提到爱慕少彦,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原因,竟将少彦的亲人杀戮殆尽,甚至一度想要杀害小珏——他回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更往少年身上蹭了蹭,哆嗦道:“小珏,别想了。叔叔还和南宫老爷在一起,他变成这样,我怕也是因为南宫老爷……你、你就当是帮我,帮我留意一下他们的动静,万一有对叔叔不利的事……”

    南宫珏眉峰紧锁,“嗯”了一声,道:“他说要找到甘为霖给谷云起治病。”

    “真的?”

    谷靖书倒是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南宫北翊竟会突然转了性,这么好心。南宫珏还在听着,苍白冷峻的面容忽然有些泛红,冷不丁地捉着谷靖书的嘴唇轻轻咬了一口。谷靖书正在欣喜中,却也没有留意他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动作,回望过去,却见少年胸膛微微起伏,气息颇为急促,一双眼亮晶晶地直直地望着他,竟是有些压抑不住情绪的样子,道:“靖书,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然而这一次说出来,谷靖书心里却异样地一颤,还没回应,少年已又道:“你要认谷云起做叔叔,那他也是我的叔叔。你高兴的话,我们也可以和谷云起住在一起,不住南宫家了,好不好?”

    这些话与以往少年的语气比起来实在是大为迥异,而谷靖书竟有些不知所以的慌乱,——大约是少年从未有过的恳切语气,大约是少年这出乎意料的反应。他目光逃跑似的在少年映着幽寂月光的面容上扫过,又仓皇地回到那仿佛含着两段脉脉波光的双眼上,一瞬间简直要窒息过去!

    他无法说明落入自己眼中的少年的眼神有多深的温柔情意,他只觉得那——不同于以往那贪求的欲望之色,亦不同于餍足的满意之色,抚摸他温驯艳丽身躯时的欣赏之色,那眼神消了一向的强人所难,咄咄逼人,竟柔和得如同一束春日的阳光,又潺湲如永不枯竭的清泉,涓涓汩汩地将那情感都送进他的心底。他说不出话,只有抓紧少年的身体,因为瞧得太痴而双眼酸涩,却又舍不得眨一下眼睛来浪费这宝贵泉流的一点一滴。

    “靖书,我因为喜欢你,好像也可以喜欢上别的人……至少,至少不会再将他们全当做尸体……”南宫珏眨了眨眼睛,他眼里的情感并没有一点减少,那颗心便是永恒的源头,那也让谷靖书总算可以将它当做真实的了,他高兴得连连点头,只道:“小珏,小珏,你终于明白了这些道理,懂得了怎样处世……”

    他将少年紧紧拥在怀中,南宫珏毫不反抗,展现出的也是几乎从未有过的温顺态度。那抱在怀中,也才让谷靖书更真切地感到他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自己要和他生活在一起,更不应只是每日价做些淫邪之事,却是要教会他正常的生活,让日子走上正轨才是。

    这条路也许很漫长,但小珏已开始懂事,以往的固执也会消去许多吧。

    谷靖书亲热地在他耳鬓后颈亲吻着,南宫珏被他这样毫无情色意味的吻竟亲得浑身发软。谷靖书终是想到屋里的谷云起,温存了片刻便将少年微微推开一些,正待正色说上两句,少年却双膝一软,毫无预兆地向后仰倒过去。而以他向来敏捷利落的身手,此刻却没有反应过来,竟真是推金山倒玉柱地就委顿跌倒地上。谷靖书虽急忙抓紧他肩膀,仓促间却哪里抓得住,只得跟着倒下去的少年一同蹲下去,口中急切地嚷道:“小珏,你怎么了?”

    那南宫北翊正尽情享受着逗弄谷云起身体的乐趣,他虽还从未真正尝过谷云起的滋味,但上次那两名仆人干得那般兴起,亦不难想象这清瘦病弱的故友那处是如何的美妙销魂。何况他更有自信,经他手的调弄,谷云起再不识情趣,怕也熬不住那淫欲煎骨熬髓的滋味。那屋外谷靖书和南宫珏发生什么事,他本是全然抛之脑后,一心只想让底下那还待要抗拒自己的谷云起欲火焚身,哭着来向自己求饶。然而谷云起身体不争气,头脑却清醒得很,听见谷靖书那般呼喊,已咬牙道:“南宫北翊!”

    “嗯,云起,你生气时喊我的声音真可爱。”南宫北翊故意在他腋下轻搔了两下,又俯下头去,含着他一边乳头极尽挑逗之能地以舌尖舔弄碾压。他也不是不知道谷云起身体是如何的脆弱不堪,然而谷云起坚执顽固、不肯妥协的态度,却又最能挑起他的好胜之心,他便要将他弄得受不了了,改口退步,才打算作罢。所以他不但玩弄着谷云起的乳头,下身也再次顶进谷云起的两腿之间,竟大有攻城略地之意。

    谷云起气得脸色煞白,却没有一丝力气。他一旦想到后穴被进入的可怕经历,便害怕得几要发抖,然而恐惧之中却也冷静下来。他从被迫醒来后,精神便既衰弱又极易受干扰,肌肤的敏感度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所有的这一切都在飞快地消耗着他的精力,南宫北翊的每一下碰触,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正被熊熊燃烧的欲火一丝丝地熬干。假如南宫北翊想占有他——哈,这可笑的事端——他在那抵在臀间逡巡欲入的壮硕龟头进去的那一刹那,便会毫无疑问地被顶碎成几块,彻底离开这可鄙的世界了。

    死的方式再可笑,却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者唯一的解脱方式,不是么?

    靖书,小珏,他们怎么样,他也根本无暇顾及,不是么?

    谷云起闭着嘴唇不再说话,他在南宫北翊的抚弄下不由自主地颤抖,等着那最末的一刀降临。

    南宫北翊到底发现他面上那不祥的等死的气息,他已将勃起的阴茎堪堪在谷云起的臀缝中抽插了好几次,三过门而未入,终于停下来,双手扶着谷云起双肩将他小心搂抱起来,轻声低哄道:“云起,找到甘为霖治好了你,我们便能日日交欢,夜夜同眠。你也想的,对不对?你这儿——”他一只手顺着谷云起脊背往下滑落,滑到那臀缝中,来回摩挲,满含猥亵之意地附在他耳边道,“这儿又紧又热,无时无刻不含着我的肉棒。我时时刻刻将你喂饱,在你里面洒满种子,让你再也不会寂寞孤独,痛苦难过。”

    他手指戏弄着谷云起紧缩的后穴,指尖数着数目似的顺着一道道褶皱滑来滑去,谷云起哪曾想竟会听到他这样淫秽的话语。他施展那些手段,掠夺他的身体,谷云起只当那不过是戕害自己的另一种方式罢了。但这样没羞没耻的设想被他呵着热气送进耳里,竟激得他心头狂跳,愈加兴奋起来。

    南宫北翊自然感觉到他变得灼热的气息,心中格外满意。他料定谷云起虽是顽固,但对他却始终难忘旧情。他只要稍加手段,不怕这倔强的美丽猎物不屈服投向的。况方才他已被惹起了情丝,以前那些不耐烦都消了不少,谷云起再说什么冷淡拒绝的话,他也只当那是耳旁风,仍旧好言好语地哄着就是。今日将谷云起逗弄成这样面红耳赤的模样,已叫他尽情享受了这人别扭性子里的风情,比起那百依百顺倒更有滋味。

    他也不管谷云起到底是什么态度,一边亵玩着他的肉体,一边又在他股缝间摩擦起来。谷云起被他当做木偶般摆弄,面团般揉搓,挣又挣不得,就连咬牙切齿的气力也不够了。那面上神情含羞带怒,双眸里隐含露珠,一边尖牙咬着一点嘴唇皮,虽极力克制,那口鼻间呼出的气息与哼声却是止不住的暧昧勾人,更叫南宫北翊生出了百般怜爱之心,那下体愈加兴奋起来,火热粗壮的巨物抵紧谷云起臀缝,来回捣弄抽插,虽没进去,倒也弄得有滋有味。

    谷云起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以阴茎猥亵着,他想要拒绝这种感受,然而被南宫北翊紧紧抓着的臀瓣内侧,那敏感柔嫩的肌肉上灼热的触感却一刻也没有停下。他恨自己身体的软弱、空虚,连咬断舌尖的力气也没有,他尝试着闭上呼吸,然而维持不到被他戳刺两下的时间,便脑中昏黑地又吸起气来。他完全无法可想,只能任由南宫北翊在这具残破的躯体上为所欲为,而南宫北翊抽插的速度愈来愈快,简直就有些忽视了他的承受力地猛力摇晃着他,终于猛然拔出,骄傲而得意地在谷云起腹部摇头晃脑,并故意地对着他挺立着两粒樱红乳头的胸膛吐出了涎液。

    谷云起双眼模糊,但那东西又红又粗,耀武扬威地将那乳白色的粘稠液体一股接一股地喷洒到他身上,却还是给他留下了既惊骇又羞辱的记忆。那南宫北翊也不知蓄积了多久,射得又多又高,竟令他下颔也沾上一些,胸膛更是几乎被他洒遍了,让南宫北翊这发泄过后满足得直喘气,道:“云起,喜欢我的肉棒么?你身体好了,我便用它让你每天都欲仙欲死,快活无边。”

    谷云起头脑昏沉,胸口气血燥热翻涌,直到喉头,又给他一次次咽下,嗓子更是被那咸涩腥苦的血气毁得连呼吸也要发痛。他无力顾及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了,只浑浑噩噩地道:“我要去看靖书。”

    南宫北翊在他身上肆意胡来了一回,意态倒闲散了些,轻松地道:“你想做什么,我如今都让你称心如意,这就出去看他们吧。”说着收拾了自己衣衫,然抬头对着谷云起那满身挂着自己精液的样子一凝睇,忽然有些舍不得抹去这些痕迹,便粗略地以衣衫裹住他的躯体,道:“你身上满是我的味道,可不是美味得很?”

    谷云起半昏半睡的,被他一把抱起,跨下床去,便要去看谷靖书与南宫珏的境况。

    南宫珏忽然向后倒下,幸亏谷靖书及时抱住,被他那一下带得狼狈地踉跄一步蹲跪在地上,才没有令南宫珏跌伤摔痛。谷靖书慌张地问询,南宫珏也似乎未曾料及,“唔”了一声,双目晕眩似的闭了闭,才恍恍惚惚地道:“靖书,我好像动不了。”

    谷靖书正搂着他整个绵软的身体,只觉他连头颅也无力仰起,得须枕着自己臂弯才行,这样的南宫珏他何曾见过,一时不由便害怕起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小珏,你生病了么?我叫徐大夫来帮你看看——”他着实是慌得很了,全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一副浑身赤裸的模样,只担心着少年的身体,抱着少年便站起来要往大夫与那两名仆人住着的茅屋里去。

    南宫珏眨了眨眼睛,双眼里那份焕发着爱意的生动光辉依然流光溢彩,看起来并不惊慌,道:“靖书,别怕。”他虽动不了,但那镇定的语气还是令谷靖书稍微安心,声音也不怎么颤栗了,倒略有些怪责他地嗔道:“你别吓我,突然这样倒下,真……真叫人担心!”其实叫他担心的哪里只有南宫珏倒下这事,少年一直躺在他怀中动也不动,那肢体松弛乏力的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口中虽这么说,心头又怎能彻底放下心来。

    南宫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靖书,我喜欢你。”

    谷靖书一呆,猛然竟有些害臊,咕哝道:“怎么又说?……我也喜欢你。”少年说过许多次喜欢他,方才甚至还说为着喜欢他,也会喜欢别的人,不再将人当做尸体来看,他为之感动的效力还没过呢,少年却像是格外地爱上了这种甜言蜜语,还要继续说,仍然看着他的眼睛,又道:“我就是喜欢靖书。我原来以为干你的屁股就是喜欢,把你干得快活无比就是喜欢,你漂亮、听话、好玩……我就喜欢,可是……可是靖书,原来喜欢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他问了谷靖书问题,却又并不等他回答,自己接着说下去:“我喜欢干你,但又不喜欢只是干你;我让你快活,可你快活的时候又不快活;我不懂得太多,所以加倍地和你欢爱玩乐,我这么笨,你真的不讨厌我,嫌恶我吗?”

    谷靖书急忙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少年便仍用那亮晶晶的眼珠儿盯着他,瞧得他胸口发堵,竟说不出话来。少年那么盯了他一会儿,道:“靖书,你真好。”他说着闭上眼睛,微微嘟着嘴巴,好像示意谷靖书来亲吻。谷靖书满心里的想法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出来,见他唇瓣湿润可爱,便径自低头吻了下去。少年失了力气,便连嘴唇也是柔软香甜的,只任着谷靖书来肆意掠夺。谷靖书几曾有将他完全掌握在手的经历,一面吻,一面便不由想入非非,只觉自己拥着这样温驯可人的少年,实在是梦想不到的一桩美事。

    南宫珏与他舌尖交缠了一会儿,轻轻吐气,悄声在他颊畔道:“好了,靖书。趁着他还没有出来,你快先离开这里。”

    谷靖书又是一呆,失声道:“为什么?”倒也警觉地压低了嗓音,并将少年抱紧,仓皇地朝竹屋里望了望——他当然是不太想多和南宫北翊相处,但南宫北翊却守着谷云起,他如何放心得下,就此离开?

    南宫珏稍一敛眉,道:“我没有力气,打不过他的,自然只有叫你避开。”

    “可……可是……”谷靖书简直反应不过来,讷讷地道,“为什么要与他打起来?”

    南宫珏便瞪了他一眼,道:“笨蛋!他喜欢少彦,就杀了少彦最亲的人;他现在喜欢的又是谁,你还不知道么?”

    南宫北翊如今喜欢谷云起,谷靖书可不就要成了谷云起最亲的人?

    谷靖书反应过来,虽不免觉得从少彦的事例来推断南宫北翊的一切行事有失偏颇,他却也没法反驳,只是心系谷云起,不忍舍下他而去,踌躇道:“小珏,你到底怎么了,力气总有办法恢复,告诉我怎么做好么?”

    南宫珏垂下眼睑,道:“没有办法。”

    “怎么会,你功夫那么高,又不会一下子就全都消失。”

    谷靖书从遇见他以来,便见他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勇猛姿态,便是南宫北翊与他面对着面,也从来不会轻易忤逆惹怒了他。那样坚定强大的少年已在他心中形成无所不能的印象,况少年当真是说到做到,从来没有食言的时候。他虽不是鼓动少年去与南宫北翊动手,却还是知道武技傍身方能稳妥一些。

    南宫珏耷拉着眼皮,一时间无精打采的,嘟囔道:“就是没办法……我不要再变成那样,而且也变不回那样。靖书,你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云起叔还在……”

    “他也要你走,而且要你走得远远的,你没听见么?”

    “我……”

    退让逃避,从来不是南宫珏的性格。谷靖书左右为难,又不肯相信南宫珏这无力的样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始终满含期望恳求地望着少年。南宫珏触到他的目光,那向来清明澄净的眼中竟也盛满了烦恼,再次催促道:“靖书,还不走吗?我没法保护你,我……我想好好地爱你,就算没有力气,打不过别人,我也想要这样……可是靖书要好好活着才行!”

    南宫珏终究不是万能的。

    谷靖书到底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审视着怀中这清秀俊美的少年——他一直只注意着他那与外表相反的强横的实力,坚决的姿态,还有那总是主宰着自己的巨大魅力,然而——这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啊!他那么懵懂无知,横冲直撞,而自己受了什么的蒙蔽,竟不但没有为他担心,反而一再试图将他向着危险的境地推去?

    甚至在他如此虚弱无力的时候?

    谷靖书霎时间“唰”地通红了整张脸,抱着少年挺起胸膛,道:“小珏没有力气,那么,应该由我来保护小珏,保护叔叔才是!”他说着,那竹屋门正吱呀一声打开,南宫北翊抱着棉花般轻的谷云起踏步出来,很是闲淡地道:“云起让我问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那谷云起脑袋勾在他怀中,蜷缩成一团,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睡了过去,并没有朝谷靖书他们看过来。

    谷靖书刚才向南宫珏说了这番豪言壮语,还未有所表现,便被南宫北翊的突然介入给吓了一跳,那挺起来的胸膛几乎立时又缩了回去。所幸他怀里还抱着南宫珏,身躯刚一佝偻便意识到不对,重又挺直起来,只是全然不想泄露南宫珏此时的情状,对他的问题便无言以对,木然而立了。

    南宫北翊也好像没怎么把他们的事情放在心上,虽在走过来,那步子却是从容悠闲得很,同时对着伏在自己怀中的谷云起温柔呢喃,喁喁低语,仿佛他只是带着情人在月下漫步而已。谷云起没有回应,他也不着恼,亦只将之当做是这脾气执拗的情人闹的小小别扭。

    谷靖书在看到南宫北翊出来的那刹那,其实就很后悔没有听南宫珏的话先一步逃开。可是他的双眼再一扫南宫北翊抱着的谷云起,又为良心煎熬着灵魂颤抖地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抛下谷云起逃跑。他僵硬地数着南宫北翊愈来愈近的步伐,偷眼溜着南宫珏的表情,想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应付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的经验,可一无所获。南宫珏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依偎在他怀里,面色恬淡,而且满溢着温情和幸福。

    他这边还没个主意,南宫北翊却已经走近前来,淡淡扫一眼他们两个,虽明见着南宫珏那副动弹不得的样子,却也毫不讶异,仍是轻言细语地道:“云起,你不是要看靖书么?他就在你眼前,你看就是了。”

    谷靖书听见这话,一面为竟被南宫北翊这样好声气地说出自己名字而打个寒噤,一面又有些诧异和激动,忍不住便道:“叔叔……”

    谷云起蹙紧眉头,勉力张开眼睛,月光下那眉宇间晦暗之色甚重,衬得他目光也分外黯淡。他循着谷靖书的声音略略转动眼珠,模糊地瞟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谷靖书顿时便想要去亲近他些,甚至连南宫北翊强大的威压也不怕了。南宫北翊却显然并不想让他们离得太近,对南宫珏更是漠不关心,只低声哄着谷云起:“看过他没事,我们便回屋里去。外面太凉,小心受了寒。”

    谷靖书张口欲言,南宫北翊一双眼及时地刺到他脸上,利刃似的剜得谷靖书几乎肌肤生疼。他张着口话卡在喉咙里,自己却也在思虑着,只觉小珏的事来问谷云起,谷云起也并没有任何办法解决;问南宫北翊,南宫北翊既看见了,还这样不管不问的,怕找他也根本无济于事;说出来让谷云起听见,反而增添了他的烦恼。因此终是咽了下去,道:“叔叔,我没事。你的身体不好,却须好生养护才是,不必太记挂我们。”

    他这几句话也全是真心,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谷云起面容苦涩,对他的话亦不作回应,跟着又轻轻挣扎,似想转过头来找寻什么。

    南宫北翊忙托住他的脑袋,却也将他头颅固定在自己怀里,道:“夜这么深,早该睡了,你又虚弱得很,快别乱动。”说着转身要走。谷云起却并不听话,双唇蠕动,终于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道:“小珏。”

    这两个字出口,南宫北翊面色阴沉,谷靖书有些奇怪,南宫珏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这一回南宫北翊刀子似的目光再扫过来,遇到的却是少年毫不示弱的瞪视。他虽动弹不得,可脾性里那无所畏惧的性子却没有半分改变,自己接口问道:“谷……你叫我做什么?”

    谷云起的目光终于在南宫北翊不情不愿的协助下落到南宫珏身上,少年那全需谷靖书搂着才能站立的模样自然也令他吃了一惊,几乎是反射性地便朝南宫北翊看去:“你……”

    “这却不关我的事。”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南宫北翊不用他说完也知道他的意思,一口否决。接着又低头凝睇着他的眼睛,道:“就是不想你太过担心,才没打算告诉你。况且这孩子刚才对你那般无礼,你更不必管他的事。”

    谷云起仍是被他气得头晕眼花,好一阵才有力气道:“他……少彦……将他……交托给我……”他想说的哪里只是这几个字,然而气息实在太微弱,就这几个字也说得十分艰难。南宫北翊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心下却仍是不快,也不知是因他提到少彦,还是因他总要挑剔自己做法的缘故,便道:“他已经长大成人,你自顾不暇,还要操这份多余的心做什么?”

    但这话必然令谷云起更生气,他紧跟着改口道:“若是真的担心,你倒是告诉我那甘为霖在何处,或是怎样去找他,也好请他来一并为你们诊治。”

    这句话却煞是有理,谷靖书听说眼睛都不由一亮,虽不想太让谷云起烦恼,却还是禁不住哀求道:“叔叔,倘若那位甘神医真能治你的病,你便听我们一回,找他来将你治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南宫北翊亦顺着他的话头继续哄道:“靖书这么关心你,你就是不想听我的话,也为他,为小珏考虑考虑。”

    谷云起呆了好一阵,才道:“我不是你叔叔……你又乱叫什么?”

    这话自然是对谷靖书说的,南宫北翊却接了话茬,道:“小珏不是少彦托付给你的?”

    原先是他不想管南宫珏的事,此刻却又拿南宫珏来说动谷云起,那关心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实在可想而知。谷云起脑筋清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果然不能撇下南宫珏不管,微微叹息似的道:“他怎么了?”

    南宫北翊顿觉说服有望,总算又抬头来看了南宫珏一眼,道:“便是不太听话,内息走岔了路。”

    谷靖书也是这才晓得怎么回事,忙看向南宫珏求证,南宫珏反而竖起眉毛不甚领情地道:“我没有什么事,你们不用管我。”

    “小珏!……”

    谷靖书虽不赞同南宫珏的这句话,谷云起倒好像听进去了,道:“你教他的功夫,你其实有法子帮他。”总是铁了心不提那甘为霖的茬。

    南宫北翊一怔,还在考虑是否要反驳他的话,他已又道:“甘为霖虽是我大哥的朋友,我却根本没见过他。我若是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他,当年就去找到他了,又怎会和你在一起。”

    他这话说得南宫北翊心头不期然竟是一阵嫉妒,道:“怎么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你无论要去哪里,我都是陪着你的。”

    他多年来从来自认只爱着少彦一个,并每每践踏嘲笑谷云起对自己的感情。但谷云起话中若是摒弃了他却去推许旁人,他一样会觉得不高兴。上次只因谷云起一句“宁肯给那世上千人万人碰,也不想与你有这种事”,便指使两名仆人糟蹋蹂躏了他。此刻话语中更是敌意毕露,也不管自己早已离题万里,简直就有些幼稚。

    只是谷云起没有精神与力气来反驳揭穿他那所谓“陪着”不过是为了监视与探听秘密便利而已,南宫北翊当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安慰他时也是一般的温柔体贴。只是这份细心在如今早被勘破真面目的情形下,却只有无尽的讽刺意味。谷云起也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了,喘息了一会儿,道:“你帮小珏恢复。”

    言简意赅,毫无商议之意。

    南宫北翊倒是一怔,大概从未听过谷云起用如此笃定的命令语气说话。在他的印象中,谷云起是谦和而温雅的,所以才会那么轻易落入自己当年张设的陷阱。谷云起想必下定决心不再听他的任何话语,接着又道:“你,让小珏恢复,放他们,安全离开。我……给你,天门……”

    除了南宫珏,谷靖书与南宫北翊都大为震动,只是两人惊异的内容大不相同。谷靖书是感慨谷云起虽总是不肯与自己认亲,态度里却对自己两人百般回护,他心里早认定无论如何都将他作为亲叔父来看,谷云起这么为他们考虑,虽可能是为着少彦曾托孤的南宫珏,但他早已说过,对方的亲人便也是自己的亲人,南宫珏的亲人长辈不也正是他的?双方到底会成为一家人的。

    南宫北翊为之惊诧的却是谷云起抛出的那巨大的诱饵——天门……天门所藏秘宝?谷云起说出这话,究竟……

    无可置疑,他的心再硬如铁石,此时也不禁怦怦猛跳了起来。谷云起并没有要含糊其辞,闪避利害的意思。他话没说完,一是不欲谷靖书二人知道太多,二是本已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下去。他的眼神很是冷静,并不像是神智昏乱下的胡言乱语。

    南宫北翊吃惊的眼神对上他冷静的眼睛,几乎呆了一阵,才醒悟过来,忽然有些狼狈和痛苦。

    他终于不可能忽视那天门宝藏的秘密,虽然怀疑,虽然顾虑,但他眼中仍有藏不住的贪婪与狂热,而这神色必然全落入了谷云起的眼中。这也是他痛苦狼狈的来源——无论谷云起是不是真心要告诉他那个宝藏的秘密,他面对这消息时便丝毫没再想起谷云起性命堪忧的事实,已足够谷云起一直冷眼待他了。

    他对谷云起的“爱”究竟比不上对那秘宝的执着。而更令他感到烦闷的是,谷云起并没有丝毫的伤心,仿佛他的一切心思想法,他早已看得清楚明白,不会再有任何期望。

    南宫北翊心中的痛苦挣扎,旁人都看不出来。谷靖书在一旁思绪翻腾起伏良久,终于也压不住心头的那份感动,蓦然开口道:“叔叔,小珏和我都把你当做亲叔叔来看待。你若是喜欢,我们住在一起,早晚服侍你,便如一家人那般乐和融融,却不是快活得很?”

    那原话中还有一句“离开南宫家”,南宫北翊在眼前,他多少也知道厉害,自便隐去不提。只是谷云起面色木然,毫无反应。他虽不了解南宫北翊与谷云起的爱恨纠葛,但就近来了解到的南宫北翊那乖戾的性子,又怎么不明白这位命苦的叔父是因为谁才会这样漠视自己的性命的。他手里抱着不能动弹的南宫珏,本来就忧心得很,再看到谷云起这样凄凉的模样,更心疼得恨不能南宫北翊这就消失了,他们三人从此之后好好过活。谷云起的心情若是好一些,或许身体便不会好得这样慢了。

    南宫北翊却被他惊醒,不分好歹先怒瞪他一眼,手中将谷云起抱得更紧一些,低头勉强露出温和的神色,道:“那些事……先不必顾及。”他究竟舍不得一口将找到秘宝的可能性否决,只有尽力往这丑恶的贪婪之上抹上更多的甜言蜜语,用以盖住它的本来形貌——“你的身体更重要些,就算找不到甘为霖,总有更好的大夫,养好伤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谷云起并未被他迷惑,只是执拗地道:“帮他。”

    南宫北翊无法可施。

    他也是头一次感到束手缚脚的滋味。那并不仅是顾虑到谷云起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谷云起的意愿。顺从他的心意,自是最好的。但对南宫北翊来说这却实在是两难。

    他再三地看向南宫珏,那少年因着少彦的事,虽还未对他露出明显的敌意,但以前对他的信赖听话却也不复存在了。他为着保住谷云起而不惜揭露当年往事,竟没有在其中编造任何谎言,不能不说是一大失策。只是不说谎并不表示他品性诚实,或许是不想在对待少彦的事情上有任何掺假,或许是根本懒得糊弄头脑过于单纯的少年,他曾做了出来,也不怕坦然说出。

    何况南宫珏从与谷靖书相识以来,那性子已有了很大转变。从以前绝对的冰冷无情,只听从他的命令,变得开始重视谷靖书的话,那脑海里考虑的事情大约也比以前复杂许多。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变化,但他对南宫珏本无甚父子亲情,几乎是冷眼看着少年往情感的泥淖里一步步陷深。那放任自流的方式也已有彻底放弃之意,便是撕破脸皮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谷云起如此重视南宫珏,令他此刻境地当真窘迫得很。

    南宫珏体力下降,连精神也有些不济了。先前还能振作精神瞪大眼睛咄咄逼人地瞪着南宫北翊,过得一会儿,便也跟普通的少年一般,困得打起了呵欠。哪怕南宫北翊与谷云起争论的话题正与自己相关,他也是无暇理会的了,耷拉着眼皮嘟着嘴便要在谷靖书怀中睡着。

    他今日听闻了许多切身相关的往事,又经历了身世大白的变故,若是平常人定然情绪激动全然无法入眠。只是他向来单纯又冷淡,虽是懂得了“情”之复杂纠葛,但对那早已故去的亲生父亲却毕竟没有深刻的情谊,南宫北翊也暂还未做出威胁到他们的事,他对南宫北翊除了态度变得冷淡与不信任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怒意,处之泰然。只是苦了谷靖书与谷云起,两人却为了他的情况操心不已。

    南宫北翊沉思许久,终于又开了口,道:“我可以帮他,你却须告诉他们,不得干涉我与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