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绳结
第二天黎琛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昨晚睡得晚，刚睁眼还有点迷糊，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现在不在京都，而是在北疆，他一下子就清醒了，忙坐起身来。 坐在不远处桌旁翻阅文书的黎深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醒了？我让曹叔把早饭端进来，你先去洗漱。” 黎琛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反应，然后忽然甜甜的笑了。 黎深不知他为何突然笑，但是他的心跳不可抑制的为此加快了频率，他滚了滚喉头，轻声询问：“怎么了？” 黎琛仍然是笑，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边回答边起身下床穿衣服：“没事，只是好久没体验过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哥哥的感觉了，我很开心。” 黎深闻言没有再搭话，若无其事的起身去找曹管家安排早饭，只是他通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此时不平静的内心。 黎深吩咐下去后就在外间等黎琛出来，只是等到曹叔都开始往桌上放早餐了，黎琛还没出来。 黎深起身走回内间，就见黎琛坐在铜镜前，正和自己的头发作斗争。 见他进来了，黎琛放下梳子，委屈的说：“哥哥，我不会束发。” 黎深不喜旁人近身，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所以他府里基本上没有婢女，像梳头更衣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他倒是忘了黎琛不会梳头发这件事。 看黎琛顶着一头乱发，黎深走近，拿过黎琛手里的梳子，在黎琛转回去时悄悄勾了勾唇。 黎深以前没少给黎琛梳头束发，如今倒也算是得心应手，只是他现在有了别的心思，所以再做这种亲密的事情颇有些心猿意马。 他梳着黎琛那头柔软的头发，用手轻轻摩挲着，动作越来越慢。 黎琛此时也有些奇怪——他觉得被黎深手指抚过的头皮都麻麻的。他企图摆脱这种未知的感觉，晃了晃头，看着铜镜里的黎深，疑惑道：“哥哥？” 黎深被他唤回神，抿了抿唇，若无其事的加快了动作，却没有解释他反常的原因，只淡淡说了句无事。 黎深给黎琛束好了发，领着他去了外间。 曹叔已经备好了早饭在一旁侯着，洛林则坐在桌旁等他们。 黎琛向洛林和曹管家打了招呼，然后坐下用餐。 他今天心情是真的好，吃饭的时候也止不住的乐，引得洛林和旁边的曹管家都忍不住看他，曹管家更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小少爷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好。” 黎琛正要回答，黎深就出声打断了，以免他又说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话：“好好吃饭。” 黎琛被打断也没有不高兴，朝曹管家眨了眨眼睛，像只偷吃成功的小猫。 没过多久，黎琛又不闲不住了，他笑眯眯的问黎深：“吃完饭哥哥准备干嘛呀？我要跟着你。” 黎深知道黎琛是个性格活泼的人，喜欢热闹，不忍心让他待在屋里闷着：“今天不在家里，带你去街上逛逛。” 黎琛第一反应是雀跃的，但是又想起黎深身上还带着伤，他又冷静下来：“不行，你伤口还没愈合呢，要在家里休息，不能出去乱逛。” 黎深淡淡道：“无妨，已经不碍事了，多走动有利于伤口愈合。” 黎琛闻言有些动摇，黎深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诱惑道：“真的不去？北疆有很多京都没有的特色小吃。” 黎琛纠结一瞬：“好吧，但是我们只玩半天好不好。” 黎深自然是同意的，他放下碗筷答应：“好，中午带你去这边有名的特色酒楼吃饭。” 黎琛又高兴了，加快速度吃掉自己的早餐，然后催促：“我吃好了，可以出发啦！”明明刚刚不情愿的是他，现在迫不及待的也是他，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看洛林，“林哥，你赶马车赶了这么久，在家休息一天吧，有哥哥陪我，不用担心。” 洛林顿了顿，点头同意了。 收拾妥当之后，黎深和黎琛两人单独出了门。 在北疆的这座城里，黎深堪称战神一般的存在，而当地的居民都是些性格奔放不拘小节的。 平时黎深没事也不爱出门，而今他好不容易在街上闲逛一次，自然是引得路人和小贩不断和他们打招呼。 黎琛一路上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看到哥哥这么受人欢迎，他也与荣有焉，像只撒欢的小狗，拉着黎深在各个摊位穿梭。 黎深看着他一个劲往嘴里塞吃的，无奈道：“别吃太多，等会儿不舒服，你身体本就不好。” 黎琛吞下嘴里的食物，不在意的说：“没事，你这么久不回来，不知道我身体好多了，吃嘛嘛香。” 黎深换了个思路：“中午我们去的那家酒楼有很多外面吃不到的，你确定等会儿还吃得下？” 黎深总是那个最了解黎琛的人，闻言他果然听话了：“那好吧，我们去看看那些小玩意儿，不吃了。”说完他就直奔最近的摊位。 那是一家卖手工制品的店，多是些用红色细绳编织而成的绳结，一大一小，两两放在一起，精致又特别。 那店家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见黎将军来到她的摊子前有些激动，忙拿起一大一小两个绳结递出来，热情招呼道：“将军，看看我这儿的绳结吧。” 黎琛好奇接过，边仔细查看边询问道：“这是什么绳结？一大一小，像是一对，真好看！” 小姑娘见他生得好看，又是和将军一起来的，滔滔不绝的向他解释：“这位小公子是外地的吧，这绳结叫连理，在我们北疆可有名了。” “它确实是一对一对的，可以当做装饰物点缀在衣物上，也可以当做手绳戴在手腕上。” “既然是一对的话，那肯定是有特殊寓意的——这是我们这边的小情侣定情用的。哪家的公子有喜欢的姑娘了，就可以买这个绳结去送给她，那姑娘一看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连理结也有宣示主权的意思，戴了这绳结，其他人就知道这人是有主的了。” “小公子和将军有喜欢的人吗，可以买这连理结去表明心意，像你们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定是能得偿所愿的！” 黎深在北疆多年，自是听说过这连理结的，闻言也没有过多反应，只是在听到这小姑娘说起“得偿所愿”四字时嘴角略显嘲讽的勾了勾，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偿所愿了。 黎琛倒很是捧场，夸张的哇了一声，把小的那一个往自己手腕上比划：“这连理结真好看，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一个人带两个绳结也太奇怪了。” 他瞄了一眼旁边的黎深，又想起那小姑娘刚说的宣示主权，他若无其事的问那小姑娘，“既然是情侣戴的那我们亲兄弟也可以戴吧，难道兄弟情不比那小情侣的爱情更坚固？” 小姑娘听他这么问傻眼了，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问题：“这，这是情侣带的……从没见哪家兄弟戴一对的。” 不只是她没想到，站在黎琛旁边的黎深也没想到，所以他在听到之后略显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黎琛，沉声说：“小琛，别胡闹。” 黎琛有些不服气：“怎么就胡闹了，多好看啊，我就要和哥哥一起戴。” 说也不等他回答，拿过黎深的荷包把银子放在摊位的小桌上，不顾对面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就拿着手里的连理结拉着黎深走了。 黎琛把黎深拉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树下，抬起他的左手，就要把手里的另一个连理结往他手腕上戴。 黎深察觉他要干什么之后忙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哥哥？”黎琛见他这样的反应还有些懵，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他。 黎深不甚明显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略微艰难的说：“小琛，这绳结，我们戴……不合适。” 黎琛撇撇嘴，委屈的说：“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的感情这么好。”说着，又牵起黎深的左手摇了摇，“哥哥，我们一起带好不好？求求你了。” 黎深这会儿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本就拒绝不了黎琛的请求，更何况他还有私心。所以他认命的闭了闭眼，没有再把手抽出来，只是垂眼看着相握的两只手。 黎琛见他这样就知道他是同意了，忙把其中稍大一点的连理结缠在了他的手腕上，边缠边念叨：“哥哥戴大的，我戴小的。”然后得寸进尺的伸出右手并递出手里的小绳结：“哥哥，该你给我戴上了！” 黎深再一次觉得自己这条命迟早要交代在黎琛手里。接过他手里的连理结，强忍着心底深处快要溢出来的情欲，把绳结戴在了黎琛那细白的手腕上。 戴完后却没有立刻松开他的手。黎深的眼窝略深，与黎琛圆润的眼型完全不同，他眼尾细长，瞳孔颜色也比一般人深，平时看人的时候总透着几分冷漠。但是当他注视黎琛的时候却也显得更加专注而温柔，平添几分深情。 黎琛此时被他这样看着，心跳莫名加速，他懵懵的与黎深对视，仿佛在期待着黎深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黎深只是用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揉了揉，然后松开了他的手，并没有说话。 黎琛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脸上没了笑模样，纠结着眉头，抬手捂了捂胸口。黎深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扶着他的肩膀，担心的问：“小琛？怎么了？” 黎琛缓了缓，失序的心跳回归平静，他摇了摇头：“没事没事，我只是太开心了，开心到心跳有些快。”然后他牵起黎深的手，和自己戴着连理结的手腕放在一起，雀跃的说：“哥哥，真的很好看对不对？” 黎深见他脸色红润并不像平时生病那样苍白，放下了心，然后低头看到斑驳阳光下戴着一对连理结牵在一起的手，终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嗯，很好看。”好看到我大概会戴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