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秋岚。你是我
两人再次回到街上。高一程问秋岚“要不要去买条围巾”，秋岚答：“不用。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冷，还有些热。” 高一程戴上自己的围巾，与秋岚聊起最近各自的工作学习生活。秋岚跟往常一样吐槽医院，跟他讲自己前两天值夜班，晚上很热闹，“车祸。人都快不行了还在大厅骂人打人。” 秋岚说“估计那人站不起来了”，然后慢悠悠对高一程道：“珍惜自己的腿吧……” 高一程最近在准备期末考试。秋岚问他“都考什么”。高一程：“泛函分析、基础拓扑、概率论……” “这都啥玩意儿，光听名字头都晕了。”秋岚揉揉太阳穴，“老子还是去研究心脑血管疾病偏方良药吧……” 高一程笑了笑，不再说话。秋岚偷偷看他的侧脸：“……你那……留学那个……你之前说剩文书……具体是啥？” “个人陈述，简历，推荐信。” 跟网上说的一样。秋岚心想。 “推荐信？是像电影里那种写在纸上，然后寄给学校？” “不，是电脑写，然后打印。教授签字是手写。最后扫描成PDF提交上去就行了。” “哦……那要跟教授搞好关系吧？” “一般没什么问题，大部分教授都想让自己的学生申请上好学校。少部分可能想让你留下帮他干活。” “哦……”秋岚慢慢点头，眼睛看着一旁，半晌再次开口，“你之前说‘绩点要保持在3.5以上’……你是不是每次考试都是系里前三名？教授肯定都知道你。医学院的老师知道我是因为我天天画骨头画内脏，‘那个喜欢画骨架画得很好的同学’！” “嗯？”高一程笑。 “那个喜欢骨头的老师以为我也很喜欢骨头，然而我天天背书郁闷人类长这么多骨头干嘛，给骨头起这么多名字干嘛……等下……忽然想起我现在就在骨外科……” 秋岚不知不觉拿到话题主导权，跟往常一样开始滔滔不绝。高一程不出声，只听他讲。 “……有时候我在病床旁跟病人讲不清这个位置是什么骨那个位置是什么关节作用什么，恨不得搬个黑板画张示意图。画画比用嘴说方便多了！” “嗯。你比较偏向形象思维。” “……形象思维？” “直观性，思维跳跃，感官敏感。” “……啥意思啊？” 秋岚皱皱眉，一头雾水地看向高一程。高一程仿佛没听到，转头看着风景，闭口不答。 啥意思啊？ 秋岚扭回头，心想他为啥这样评价自己。直观性？啥直观啊？啥思维跳跃？说我太“跳”了？轻浮？不稳重？感官敏感又是啥？我敏感？ 秋岚想起不久前，高一程碰了下自己的手，自己立马就躲开。 秋岚脸“刷”地红了。 敏感？是指这个？该不会…… 这时，秋岚发觉，高一程从聊完推荐信后，话就变少了。 他好像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秋岚悄悄看他的侧脸——没什么表情——接着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没有吃肠粉之前那么近。 秋岚收回目光，微微低下头，胸腔内心脏乱蹦，忐忑不安。 他该不会是发现我对他……怎么可能。 “岚岚。” “啊？” 秋岚抬起头，跟着驻足而立的高一程刹住脚。 高一程眼睛仍看着一旁。秋岚也往那边看，一扭脸，白色的“烟花”大字撞入他眼内。 这是一张动画电影的海报——靛蓝色的天空中堆积白色的云山，一只只海鸥带着夏日的气息背身飞去，海边的道路上，少年少女在这样的背景中，并肩而站，各自用一只手一起提着黄色的箱子。 “要不要进去歇一会儿？”高一程看了看电影院门口售票处，转头问秋岚。 “……真有钱啊，为了歇歇脚就看场电影。” “看这个吗？”高一程用目光指指海报。 “随便。都行。” “这个十分钟后有一场。” 高一程说完，去买电影票。拿到票，两人直接进场。影厅内除了他们外，一个人都没有。 居然包场了。 “可能因为已经上映快一个月了。”高一程说。 在正中间座位坐下，厅内来自墙壁的灯光逐渐熄灭，两人被沉寂的黑暗环抱。 电影是日语原声的。人物独白与意识流画面，海底咕噜噜水泡在男女主相视一刹那，纷纷炸开，变成洵烂多彩的烟花。 超级长的电影名出现后，剧情正式开始，平淡无奇的日常开头。 “去看呀，你喜欢她，对吗？” “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事。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你最近一直在念叨呢！” “念叨什么？” “你想跟她表白，说你喜欢她。” “……” 高一程看了一眼秋岚，目光丢荧幕上。 “岚岚。” “嗯？” 秋岚稍微偏头看向他。 “这是我们第二次一起看电影吧？” “……嗯。” 秋岚转回视线，忽然觉得空气有些不足。这个小电影院通风真差。秋岚拉拉领口。反正室内没风也不太冷。 “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我一定要留学。我要好的朋友都在国外。” “……嗯。” 高一程用的是平时闲聊时的随和语气，可是秋岚却感到一种严肃、认真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猛然间想起，高一程今晚约自己出来，是因为“我有话跟你说”。 “我那一天，只是单纯想让你陪我，我没有想到你会问我是否紧张。”高一程说，“我那一天真的很开心。” 黑暗中，响彻心跳声。秋岚再也无法看见荧幕下方的中文字幕，壁纸般漂亮的画面也不能吸引他，音响发出的声音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音。他的注意力，全集中于身旁。 “但是，看电影时，我的状态确实不好，所以有些话，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嗯？啥？”秋岚只是觉得应该发声而发声问道。 “我那个时候，跟你说的，是我上大学前‘要好的朋友’。上大学后，我也认识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人，但现在想想，好像只有跟你，是什么都能聊。秋岚。”高一程说，“你是我上大学后，最要好的朋友。” “……” 心跳声还在继续，脑袋又响起嗡嗡嗡的声音。“你说着玩儿的吧”“对，说着玩儿的”电影对话声隐约传入耳中。秋岚喉咙干涩，言语艰难地从口中滚出：“哦……哦……怎么……突然说这个？”他倾尽全力使语气听起来平淡随意。我不在意。他心想。 “我把你当成最要好的，意味着我会对你说我的真心话。”高一程道，“其实这些话，我早应该对你说。” “……你想说啥？”秋岚问。 高一程却陷入沉默。 “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只管跟我说，反正我也不会改。”秋岚故作坦然镇定道。 “……岚岚。”高一程似乎深呼吸了一下，接着沉声道，“我希望你辞职，不要再做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