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末世标配黑市
第六章 末世标配——黑市 一觉醒来，叶莲娜打开小夜灯，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闹钟，是早上五点三十几分，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自己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叶莲娜没有关闭夜灯，自己的生活区处于飞船的中心位置，没有舷窗可以看到外面，四周只能看到金属墙，因此不辨黑夜白昼，不知道早上太阳升起来晨光熹微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也不知道深夜的月光是怎样的惨白清冷。 叶莲娜突然想到北方的同事和自己讲起，几代人之前取暖条件比较差的时候，棚户区在冬天会用棉帘子遮住窗户来保暖，每天夜晚的时候将棉帘放下来，房间里如果没有灯光，就一片漆黑，第二天早上也看不到太阳，要人到外面将帘子卷起来，冬日的光线才能透进房间里来，自己如今的住所俨然也是那样一副情形。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本来想闭上眼睛再眯一会儿，但是脑子却已经开动起来，就像转动的机器无法停止，在这个外星科技的王国里，她有一些兴奋，又有摆脱不掉的担忧，这里虽然可以解决能源问题，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先进的生物技术暂时无法解决的，那就是食物。 生态圈中的动物可以充当肉食，但是植物的形态却太过原始，叶莲娜不知道能不能用科技迅速将野生植物改造成人工种植作物的基因，自己需要种子，最起码是那些自己经常食用的粮食蔬菜种子，否则即使免去了寒冷和饥饿，但是这样的生活却具有另一种无奈和苦涩，自己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做到舒适完美。 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个——黑市，虽然表面的市场几乎已经消亡，货架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但是每当特殊困难时期，比如战争阶段，或者金融崩溃经济危机，虽然市面上干干净净，但是总是有一些暗中的地下市场存在，那是无论怎样无所不能的极权政府都无法完全取缔的。即使在这样的准冰河时期也不例外，黑市上总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有一些甚至是这种时候绝对想不到会存在的商品，叶莲娜就曾经看到有人卖很名贵的兰花和高档护肤品，而且也居然真的成交了。 因此叶莲娜真心期盼周日快一点到来，自己可以到黑市去淘一些作物种子，虽然生物圈中的季节运转也即将进入冬天，但是她想以黛安娜的能力，帮自己开辟一个冬季暖棚应该是可以的吧？自己真的迫切渴望吃一点小青菜。 将近六点一刻的时候，叶莲娜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房间里的光源亮度随之缓缓增强，从淡黄色变为乳白，让她逐渐过渡适应。叶莲娜走出卧室，穿过圆形客厅来到洗手间，进行早晨例行的工作。 生活区的各个区域都是恒温，温度保持在二十八度，叶莲娜每天回到这里，都换上棉布睡裙，那是从前在初夏和初秋穿着的，从外面满是霜雪冰凌的世界回到飞船中，立刻就是从寒冬进入初夏，原本是包裹得圆圆的一个球，突然之间就要脱得清清凉凉，这种巨大的变化让叶莲娜心理上真有些难以适应。 她将清水扑在脸上，用清洁剂在脸上揉搓着，心里想：“无论如何，能够一瞬间从严冬返回到春末夏初，总比一直待在冰天雪地里要好得多。” 吃过压缩饼干的早饭，叶莲娜叹着气脱下睡衣，一层一层穿上那一身厚重的防寒衣物，走出了飞船。虽然在室温二十八度的生活区穿着那么多衣服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但是当她一出现在公寓，立刻打了个冷颤，觉得有一种尖锐的寒意从自己的毛孔刺了进来，那寒意带着森森的敌意，让她的情绪不由得便压抑了起来，心中想的是：“温差陡然间这么大，自己不会感冒吧？” 天上的雪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走在街上，雪花又飘落在叶莲娜身上，叶莲娜走在风雪中，突然觉得这气候似乎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战略家，好像雪停的时候大多是在夜晚，而暴雪降落的时机基本上都选择在白天，带给人一种降雪无穷无尽的印象，格外增大人的心理压力。 叶莲娜在街上快速走着，当走到昨天那个醉酒者躺倒的地方，她特意留心了一下，只见那块地方平平整整，雪下面没有掩盖着人形物。她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但是二十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一团褐色的物体横着铺展在雪地上，大半已经被积雪掩埋，但是仍能看得出那件褐色的夹克衫，只是酒瓶却已经不见。 叶莲娜不由得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片刻，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她直觉地判断这就是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醉酒的人，虽然当时光线昏暗，自己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和衣着，但是那件夹克衫在自己脑海里形成了鲜明的标志，一看到它，就触动了自己记忆中的开关，把两幅印象联系在了一起，难道他昨天最终仍然没有得救吗？ 这时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踩踏积雪的脚步声，两个男人拉着一辆平板车走了过来，车上横放着两个衣着破烂身体僵硬的人，那两个男人来到这栽倒在雪地里的人身边，嘟囔着将他抬到了车上。 叶莲娜听到他们说： “这里又有一个，今儿运气真不好，这么多死人，搬运得人累死了，一天只吃那么一点干粮，还要干这样的力气活儿。” “那咱们也得干啊，起码咱们这个活儿，食物定额比别人高一些，而且也算是公职人员，铁饭碗呢。” “算了吧，每天多分那么一点点吃的，有什么用？还不是马上就消耗下去了，进多少出多少，留在里面的还是空的。我就希望咱们这么勤勤恳恳当牛做马，上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能够有资格到地下基地去。” 叶莲娜没有多停留，拔起脚就继续快步往工场方向走，很快就把方才那件事抛到一边，不再去想。 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休息日，叶莲娜这天早上吃了一点肉汤面，背着一个大背包就走出了门，直奔她所知道的最近的一个黑市。 这个黑市的地点是从前的地下商场，果然有一股地下活动的味道，叶莲娜沿着楼梯进入地表之下的市场，这里从前是很热闹的，但是如今已经凋敝零落，之前精致的装修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掉落下来的彩带金属球装饰品也无人理睬，一切都带了一层灰暗的色彩，象征着人类繁华富庶的高等文明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是在这个地方却有另外一种文明生长了起来，一些穿着棉大衣羊皮袄各色各样御寒衣物的人或站或蹲在那里，脸上不知是没有洗干净还是因为神情阴郁，看上去都灰蒙蒙一片，仿佛有一层黯淡的雾气笼罩在他们身上，整个人都显得沉闷压抑。 有雪片从顶部的地道口飘了进来，偶尔有几片飘落在地道口附近的摊位上，地上破烂麻袋上摊着的东西上沾了雪片，一时却又不肯融化，陈旧的东西上挂着雪花，基本上没有什么美感，只让人感觉更加凄凉寒冷。 叶莲娜慢慢往里面走着，微弱的烛光中可以看出，市场里出售的商品档次不如冰河初期了，几乎看不到外观比较新的东西，大部分都带着时间侵蚀的痕迹，从前曾经出售的奢侈品也很少看到，放眼看去都是一些锅碗家具之类，还有人在卖电脑，这个就是高级品了。 叶莲娜走进一家从前的精品门市商店，不同于在地道里面随意摆摊的人，在这种还开着的店面里面做生意的人都是有一些特别进货渠道的，身份相对高端一些，叶莲娜想尽量节约时间，因此直接找上了这种商人。 红顶黑商果然不一样，推开满是灰尘的玻璃门，店铺里居然点着电灯，虽然灯泡瓦数非常小，光线朦胧昏暗，但是那毕竟是电灯。叶莲娜从前在公寓中虽然也使用电灯，但是一般都是在晚上七八点钟以后才点亮，而且早早就熄灭了，白天她一般不在家里，而休息日的时候即使是漫天乌云，房间里一片昏黑，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她也是舍不得开灯的，宁愿缩在床上冥想。只有在开启了飞船之后，她才尝到了自由自在使用能源的快乐。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上披着绿色的军大衣坐在那里，两只手拢着正在炭炉上烤火，见有客人进来，她抬起头看了看，见对方脸上戴着口罩，但那眉眼间的神色似乎是新客，有一种陌生感，便有些精力不振地说：“来了？随便看看吧，我这里不收钱，要拿东西换。” 然后她便又垂下眼皮，继续专心致志地烤火。 叶莲娜点点头，黑市她并不是没有来过，当然知道这里的规矩，军管权力机构发的特区货币只能在正规市场上流通，但是黑市却不收这种钱币。而且冰河时代和普通的危机时期还不一样，比如战争或者经济萧条时期，那种时候起码美元和贵金属还是可以在地下市场流通的，但是自从证实冰河灾难是全球性的，美国欧洲也已经一片冰霜，就连美元欧元也不管用了，很快金条银币就也失去了流通性，无法代表任何价值，等价物的作用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渐渐消失，地下市场发展到以物易物。 叶莲娜这两天已经准备充足，便轻声说：“我这里有蜂蜜，想要换一些种子，粮食种子蔬菜种子都行，每一样不需要太多，只要种类多就好。” 女人仿佛被触动了一下，撩起沉重的眼皮，盯着叶莲娜蒙着口罩的脸，说：“你有蜂蜜？只要你真的有，没种子我都能给你找出种子来！我这里就有现成的，不过不是稻种麦种，是蔬菜种子，黄瓜西红柿青椒这些，你先拿出来蜂蜜看看。” 叶莲娜放下背包，将拉链拉开一道口子，伸手进去摸了一下，掏出一个瓶子来，一升装的塑料瓶里是满满的淡黄色的粘稠液体。 店主眨了眨眼睛，接过瓶子，拿在手里晃荡了一下，问：“我验一下货，你不会介意吧？” 叶莲娜点点头，店主就从货架上拿出一个密闭的盒子，那里面是一副不锈钢餐具，女人把铮亮的金属勺子拿在手里，拧开了玻璃瓶的盖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倒了一点蜂蜜在勺子里，尝了一口，紧绷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面部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下，连语气都变得和蔼了，道：“很纯正的蜂蜜，我可以给你换一些种子。” 她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几个纸包，打开纸包给叶莲娜看：“这是南瓜种子，这是茄子的种子，这是黄瓜的，这还有白菜种，阳台上的蔬菜园品种应该差不多了，你用这一瓶蜂蜜来换这些很值得的，春天将种子种下去，几个月后就是满园的蔬菜，一本万利啊！” 叶莲娜摘下手套，把一个纸包拿在手里，仔细看着里面的种子，那里有十几颗南瓜种，并不是每一颗都饱满，有两颗就像是没有发育完全一样，不过也还差不多了，这么多种子种下去，总有几颗会发芽的，那就是自己未来的希望。 检验了种子之后，叶莲娜将纸包重新密密包好，一粒也不教洒出来，好在纸包上写着种子的名称，因此自己不会弄混。一瓶蜂蜜换了这样瘪瘪的几个纸包的种子，叶莲娜却觉得很值得，就像老板说的，这就是未来的满园蔬菜。可惜自己的公寓太小，没有阳台，因此自己只在花盆里种了一点葱和蒜，否则自己也能多储存一些种子。不过如今城市里人口爆满，如果是有阳台的房屋，只怕自己就不能一个人占有一套房子。 验看了种子，叶莲娜将手套重新戴好，这时女店主将目光从她手上收回来，压低声音说：“这样的蜂蜜你还有吗？如果还有，我可以帮你找其他种子，给我两天时间，水稻麦子玉米之类，都可以给你找到，虽然数量不会很多，但花样却多，足够你建立一个小型农场。” 叶莲娜眼神中露出欣喜的神情，说：“多谢，那么就拜托你了，麻烦你尽量帮我多找一些种类的种子，下个周日我会带更多蜂蜜过来，一定值回种子价。” 店主微微一笑，说：“放心好了，对了，这件事你就托付给我好了，最好不要再找别家，虽然黑市有黑市的规矩，但是你知道在任何时候，都有人是不讲规则的。” 叶莲娜会意地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只找你一家，我看得出你是个很正派的人。” 店主低声笑了起来：“正派人？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正派的人，也就不在这里倒腾黑市了，这是当局禁止的，真正纯洁正义的人应该会宁可饿死冻死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搞得跟苏格拉底一样。不过我还是有底线的，只要别人不犯到我，我是老实做生意的，我不是个道德高尚的人，但是有一点我是要恪守的，就是无论在哪一行，都要守那一行的规矩，坏了规矩砸的是所有人的饭碗，野兽一样的疯狂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离开地下商业街，虽然店面里也仍是寒冷的，但叶莲娜却觉得自己刚刚竟然出了一点点微汗，店主那几句话点出了自己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如果是正常交换，自己是半点也不害怕的，毕竟自己有足够的物资可以用来交易，但是如果对方不想交换，想要直接掠夺，自己就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虽然带了飞船上小巧的核子枪用来防身，但是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而穿着行走在原始丛林中的作战服又不太现实，因此她在挑选交易者的时候特意选择了这一位女性店主，避开了隔壁那几家男店主，对于同性，她总是有更多一点的信任。 回到飞船，叶莲娜换掉沉重的外套，穿着轻便的家居服，便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将种子珍而重之地交给了黛安娜。 叶莲娜还想唠叨几句蔬菜的种植方式，比如黄瓜是要搭瓜架的，土壤要富含有机质，黛安娜却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我会分析它的基因结构的，而且幸亏地球人已经发展到无线网络时代，这几天地球上的信息我已经收集得不少了。” 叶莲娜有些哑然，只得扁了扁嘴，去生态圈准备材料做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