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盐的结局
“小鹿拿着一把长刀，走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那是一条人脚踩出来的小径，大概只有二十厘米宽，歪歪扭扭向前伸展着，从前想来也是被人踩平了的，但是如今长久没有人经过，已经长满了杂草，直没到人的小腿。小鹿全神贯注戒备，两只眼睛不住左右观看动静，紧盯着旁边的树木，看是否会从树后伸出一只僵硬青白沾着血迹的手，时不时还要看看地面，以防草丛中钻出什么东西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六七个人，都背着登山包，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也是左顾右盼地十分警惕。 周围一片安静，周智宇轻轻走上来说：‘没有行尸的叫喊声，真是很难得。自从灾变以来，很久没有这么宁静过了。’ 小鹿飞快而又平淡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周智宇见她态度冷淡，虽然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在意，转头如同检阅似的望向四周，慨叹地说：‘现在每天都是过的原始非洲大草原的生活，当猎人，也要提防被行尸狩猎，真亏你一个女孩子，居然也能这么勇敢。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看花，喜欢那些精致美丽的东西，连杀鱼都不敢的，没想到一年多以来变化这么快，自从灾变以来，我都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可惜再次重逢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一聊。’ 小鹿这一次干脆连‘嗯’都没有了，危机四伏的时候这家伙开始和自己叙旧情，他是有多不要命？ 周智宇的眼神瞄了瞄小鹿的脸色，语气愈发关切地说：‘小鹿，你的食物还够吗？现在搜集食物不像起初那么容易了，说起来可能你会笑我，我有时候就会数着背包里的食物计算还能够再吃几天，如果后面找不到食物要怎么办，末世前我可从来没有为一日三餐发愁过，顶多是考虑该吃什么。我真佩服你，总是能找到食物。啊，这朵花不错，给你……啊，算了，我还是自己拿着吧。’ 小鹿的脸色更冷淡了，呵呵哒，还以为这种甜言蜜语小情小调能够蒙骗自己？还当自己是前世的小鹿呢，天真善良的小鹿斑比给他当了烤鹿肉，牺牲自己成全蝻友，这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的一切，周智宇休想抢夺自己的空间。不过看来他似乎已经发现了一点什么，那么自己可能要在近期离队了，重新过独自一人的生活……” 电脑台前一个长发女子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两手十指跳来跳去如同舞蹈一般正在飞快打字，她的这本行尸末世女主重生空间文已经写了五分之一，末世发展了一年，女主在游荡路上意外碰到了自己的前男友。 师冬野是一个专职网文写手，说她是专职写手，是因为她关起门来专在家里写，并没有从事其她的工作，并不是说她写网文赚了多少钱，事实上她一直是一个八线写手，每天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拼了命写稿，一个月稿费也不过千把块钱，按市场价格计算勉强够伙食费，按照常理来推测，生活一定是很拮据的。 师冬野终于停止了敲字，她在座位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肌肉变轻松了，缓解了一下长时间码字的疲劳，然后她站起来出了书房，穿过宽敞的绿植繁茂的客厅走进厨房，厨房中一色电子炊具，没有燃气灶的踪影。她从食品柜里拿出一只鸡蛋和一条黄瓜，正值夏天，虽然房间里有空调，但是也让她心底感觉有些热。 将鸡蛋放进小煎锅里，师冬野一边听着煎蛋的吱吱响声，一边望着窗外的花园。花园虽然不很大，但是植物却十分茂盛，风格是仿欧美的风格，里面错落地种了一些月季、薰衣草、郁金香、杜鹃、石竹、矮牵牛之类，此时各种红的黄的花朵开得正艳，一个倾倒的大陶罐中流泻出来一串紫色的蝴蝶花。再往前方一看，是乳黄色石块图案的花园围墙，抬眼往高处一看……是白色的人工光源o(╯□╰)o 如果一个沉睡的人突然苏醒在这里，在房间中自然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然后她走出屋子来到花园，起初看到园里的花很可能也觉得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住宅花园，然而当她仰起头看天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淡蓝色背景之中一个圆圆的人工光源正在头顶的高空发出莹白色的光，周围还缓缓飘动着一些白色絮状物，那是超高清的仿真云朵。 师冬野习以为常地将煎蛋从锅子里铲进盘子中，然后将黄瓜切成段拍扁，往碗里加了一小勺蒜泥，师冬野就伸手去拿盐罐，一边还哼着小曲儿。是的，她的心情很愉悦，半点没有月入千元吃饭困难的忧心忡忡，反而十分安然，原因就在于她身在其中的这个奇怪的场所——房车空间。 师冬野调好了蒜泥黄瓜后，瞟了一眼盐罐，里面的盐已经见底了，天天做饭居然没发现食盐就要用完了，可以说自己也是写得很投入啊。 将煎蛋和黄瓜端到小餐桌上，师冬野坐下来开始吃午饭。她拔掉网线关掉手机专心写作已经有二十几天，简直好像闭关修炼一样，这段时间里她将前面一部完结了，马上就接续写下面一部，中间连一天的休息都没有，这样的紧张工作一般会持续将近一个月时间，然后有一周时间节奏放缓，上上网出去透透气，接下来继续下一个闭关期的赶稿，不过师冬野觉得这一段落的闭门写稿可以暂时结束了，自己下午就出去买盐，顺便在外面逛逛。 一边吃饭，师冬野一边看着客厅四周，客厅的落地窗外也是一个花园，人工光源发出明亮的光，模拟着夏日正午的阳光，灿烂而有些单调，尤其是在这宁静无人的花园里。 即使在这个自成一个能量循环系统的小世界里，师冬野也感觉到了夏季的燥热，不是温度上的，而是气氛上的。空间里是与外面模拟同步的，当外界是寒冬的时候，空间中的花园里也是气温降低，一片萧条，外面是春季的时候，充作外部环境的花园则开始变暖，只有居住区内部是保持适宜人体的二十六度恒温状态。此时花园里一片白光，绿色的叶子和鲜艳的花朵都热烈地生长着，寂静之中带着一种热闹，也显得温度更高了，师冬野知道，今天的外部系统温度是三十二度。 虽然已经三年时间过去，师冬野却仍然时常会对自己身处的空间感到惊奇，三年前的一天，她在路上拾到一个十分精巧的玩具房车，从此她的生活就彻底改变了。师冬野并非出身于富裕家庭，母亲和父亲留给她的只有一套十几年楼龄的房子和少量的存款，而她自幼就很喜欢文学，不过从前为了要赚生活费，所以必须去上班，现在有了空间，能源充足，而且有现成的生态圈，她就打算用三年的时间专心读书写作，即使是最后仍然不能以写网文的收入来生活，也算是自己曾经努力了，到那时再重新出去找工作。 如今已经两年半的时间，成绩仍然是不温不火，虽然有几个忠实读者，但是由于她写文比较自我，没有迎合市场，连读者评论都是定期去看几次，因此收入始终是瘦到骨感。师冬野已经决定，如果到年底仍然没有起色，自己过了年就要出门找工作去了，毕竟自己一生还很漫长，不能无限度燃烧在文学梦想上，虽然房车能够提供给自己必须的生活物资，但是自己还要缴社保啊！ 吃过饭洗刷了碗碟锅具，师冬野来到客厅角落中的一扇小门前，门缓缓打开，那是一架电梯。师冬野消失在电梯门后面，一秒钟后她嗖地就出现在停车区旁公寓楼三楼的一间密闭着的卧室里，窗帘照常遮蔽住窗户，外面的人不会发现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影，但是师冬野立刻就发现卧室里情况不对，自己衣柜的门怎么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虽然自己在公寓里也没有放多少东西。 师冬野第一反应就是：有窃贼进入！ 她的神经立刻绷紧了，身体倏地紧张起来，让她感觉连肌肉密度都瞬间加大，轻轻走过去打开虚掩着的卧室门，前方静悄悄的。她经过次卧和洗手间，穿过小小的走廊，来到客厅，赫然发现房门大大地敞开着，里外两层门啊，也不知入室者是怎么撬开的。 师冬野左右看看，厨房里没有藏着人，她连忙抢步到门口，一脚跨出门去抓住防盗门的把手正要往回拉，忽然她的眼神凝结在了地上，只见地面上一滩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液体，她眨了眨眼睛，迅速关上了门，然后站在防盗门前看着邻居家那同样是赫然洞开的房门，这时师冬野鼻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气，她恍然间明白，房门前那一滩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时她听到另一边邻居家里有什么东西在砰砰地撞着房门，那一家的大门没有被打开，关得严严实实。除了这撞门的声音，周围鸦雀无声，楼道里还丢着一个小背包，不知是谁扔在那里的，另外还有几个塑料袋飘在地上，从前整洁的楼道里此时看上去仿佛灾难现场。 师冬野刚刚从末世文的写作情绪中抽离出来，此时一看眼前的情境，立刻勾起了灾难情节的联想，生物本能分外敏锐起来，直觉地感到不妙。 她往后退了两步，缓缓关上里面的木门，回到卧室，将拖在地上的那条裙子捡起来拿在手里，然后轻轻将窗帘掀开一角向外一看，只见外面的社区街道一片凌乱，衣服行李满地乱丢，婴儿车丢在地上，还有一个人躺在草坪上，身上满是血迹，然而既不见保安，也不见救护车，周围的公寓楼住户也不见一个人出来走动，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师冬野很快明白这绝不是她自己写末世文写出了幻觉，她默默放下窗帘，很快一道淡淡的白色圆柱光芒出现在房间里，将她整个人包在里面，瞬间这个穿着睡衣的女子便消失不见，就如同她突然凭空出现时那样。 师冬野从电梯里出来，回到餐桌边端起杯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然后走到沙发边整个人一下子跌了进去，顺手拿过在茶几上放了将近一个月的手机，拂了两下上面落着的淡淡灰尘，然后按下开机键。 手机打开之后，很快滴滴滴就有二十几条短信涌入界面，师冬野一条条点开看，前面几条都是广告信息，比如贷款、家具城开业之类，之后就是社区和政府发出的消息。 起先是社区物管处说最近流感高发，请大家注意消毒防病；然后是辖区警局告诫大家，近期在外面行走要小心，遇到行为异常的人立刻报警，防疫局也发了信息，要求大家看到有人发烧或晕倒，要马上将病人送到医院；再之后就是政府发出的警报，告诉大家轻易不要外出，在家里尽量加固门窗，囤积食物和饮水，城市因为流行病马上要戒严；一周多之后就是大规模疏散，这一次是军队和政府联名发出的通告，告知大家要往哪一条主干道集合，军队将护送市民向哪个方向撤离，还有撤离的居民应该随身携带哪些物品以备长途旅行。 最后最重要的一条是：任何人都不得隐瞒病人和病情，这涉及到整个撤离队伍的安全！ 师冬野把消息条向下一拉，看了看这条信息的发布日期，原来就是两天前。师冬野联通网络想要刷一下网页消息，却发现首页跳出来的赫然是政府网页，告诉大家流行病情况严重，让大家看到可疑人物立刻远离，绝不要被抓伤或者咬伤，体液喷溅也十分危险，病毒会从伤口进入人体，一旦感染无法救治，如果自卫，务必攻击她们的头部。下面还挂着几个病人的照片，师冬野一看那脸色青白嘴角满是血迹的“病人”形象，天啊，这不是行尸吗？还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这是准备扑过来咬人吗？最后附上一段大撤离的通知，与手机信息基本一致。 政府公告下面没有预留网友留言的位置，师冬野看交流平台看惯了，总想看一看大家对一件事情的评论，她便搜寻几个自己平时常看的网站，哪知搜索引擎转动了一会儿，却显示那几个网站都已经失效，根据这几年为了写而搜集的资料，她马上意识到外界网络很可能已经几乎瘫痪，这就说明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这座城市不但很可能已经完全成了一座空城，甚至连通讯都被隔离了。 师冬野坐在那里想了一想，回到自己的公寓搜罗了最后一点东西，重新进入空间，来到驾驶室发动了车子，很快一辆小巧的Smart车就从一座死寂的小区里开了出来，它一路上绕过抛锚的车辆，来到社区门口，冲过大门开上了外面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