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少族长:寒翎
寒族祖地,积雪堆林,烟霞和光。 一位女修足下踏雾,袖袍翻飞,闭目低驰,灵识一如往常,自体内向外远扩。 往日进出寒族,她都会以此法锻炼自身的灵识覆盖范围,已成习惯。疾风旋身而过,如银钩刺面,女修扬颈,任凭凛风肆虐。 未至金丹期便放出灵识,风险极大,她享受酷烈的修行,修士锻炼意志,疼痛便是警醒。 视觉已被封闭,她便以灵识观物。自外城入祖地,看沿途剑光刀影,击戈枪鸣,她满意点头,修行一途,绝不可懈怠。 今日倒是做的不错。她心情大好,缓下速度,有意奖赏,便思索着为子弟们的资源尽些心力,灵丹草药,是该多分发一批了。这样的想法,却在游经外城与内城相隔的山脉时,被一阵戏谑声压下。 “师……师兄,可……可否换个地方?” “莫换了莫换了,就在此处吧,哥哥等不及了。” 高挑的修士说话间就急色的要扯面前人的斗篷,触到斗篷材质,他挑眉,顿住,盯着身前的炉鼎。 修士皆骨貌上乘,任是他气质逊色,但不言不语,认真观察一人时,也叫被注视者脸红心跳。 “你这小炉鼎,还挺得他宠爱。” 修士两指一解,斗篷滑落在地,被小炉鼎慌忙拢抱在怀里。那家伙竟舍得对一个无修为的玩物这般上心。修士抬起身前人的脸,半是挑逗,半是端详,对这小奴的兴趣骤增。 “你且和我说说……?” “……” 过于敏锐的灵识将二人谈话传送到女修耳中,女修本无意惊扰远处弟子,灵识外扩虽有好处,但摄取的周遭信息过多。她正想无视这段对话继续前行,却在听到炉鼎二字时,蓦然转回了身子。 她睁眼,已是勃然大怒。 “你二人在干什么?” 不知师兄为何突然消失的小炉鼎裹好斗篷,闻声抬眼,不消思索,便认出来者。 坊间人们口口相传:“寒族少主翎,天生寒骨,灵根剔透如冰,资质拟比天眷,檀口一张,便是霜灵演相,甘为俯首称臣;素手一扬,便是满世净雪,化作云梯层层。不至金丹,便可踏空而行。” 寒翎的成长轨迹被写至数不清的草纸劣绢,户户传阅,人人皆知。 小炉鼎不曾见识少族长真容,只在同亲近的师兄唇舌交缠之时,听闻过与寒翎有关的些许轶闻。不外乎异于寻常修士的突破速度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御灵天赋。 传闻中的人物活生生立在自己眼前,小炉鼎愣愣眨眼,对上一双冷眸,显出格外憨态。 暗中视线畏缩移开,暗恨偏一个宠奴炉鼎,入了少族长跟前。 寒翎不喜炉鼎,可这奴儿不知,呆呆傻傻,独他一人肮脏如尘土,还敢直视天骄,也不怕被丢出宗族,落得外族蹂躏。 “出来!” 女声清喝,幽雾散去,小炉鼎讶异的盯着少族长的脸。那是一张与其双眼毫不相配的脸,唇朱颊粉,衬如桃瓣,不似仙者清冷,反而明艳生花。遮去那双惹人心惊的眼,寒翎的下半张脸便顿生温软,尊威全消,透着说不出的娇俏。 啊,怪不得弟子们都言少主脾气暴烈,凶悍厉峻,若不以气性镇住,看着这样一张脸,谁能起敬畏之心? 小炉鼎悄悄红了脸,看得目不转睛,他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修士呢。 寒翎最腻烦旁人盯着她的脸,那代表以貌取人,这面容过于娇俏,威严不足,难以服众。身前炉鼎胆敢如此妄为,可见对她毫无敬重之心。 寒翎双眉一凝,眼见便要发怒。 她无法理解怎么会有炉鼎的存在,与这小炉鼎初见,便占了她两条最重的忌讳。她途径此处,灵识一扫,闻嬉闹行乐之声,见两人拉拉扯扯,行迹暧昧,公然败坏宗族风气! 此等消磨修士意志的行为,该罚。 暗中修士被寒翎一声怒喝吓得滚出丛中,连磕带跪,不等寒翎盘问便慌忙编造告饶。 “少主,这炉鼎懒惰成性……” 未等说完,寒翎使了灵压,重负顷刻间将修士压塌在地,趴跪不起。竟还敢胡言乱语,她可远远瞧见这人笑得多开心,怕是感应到自己的气息,就慌忙躲避,连身侧软语温存的情人都能抛弃,品行不端。 寒翎先入为主,以为二人是情意互通,却不知是炉鼎天生不晓拒绝为何物。 寒翎肃目,眼见那修士颈间攀上冰晶,被寒息冻得发抖不止,唇色发紫,收了灵压,不再多训。 今日不巧被厌恶宠奴的少主撞上,自然免不了一顿责罚,那修士只怨自己时运不济。可惜还未能好好尝尝小奴的滋味,难得那疯子携令出族,让小炉鼎有落单的机会。 寒翎扭头看地上少年,与炉鼎双修,是令人不齿的捷径,可这小奴,并无修为,莫非仅仅是交欢? “你可知错?” 寒翎心头烦闷,面上不显,一个凡人,该怎么罚? 看这炉鼎臂细肩窄,气色苍白,一派先天不足的弱症,倒生了一副极艳的五官。就这弱不禁风的模样,也敢招惹修士,真不怕亏损至死。 “啊……知……知错……” 小炉鼎乍然被盘问,只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他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炉鼎的职责就是服侍,听命。 他自小被人灌输这些歪理邪念,养出任人摆布的性子,谁来戏弄都下意识要伸展一对白臂,张开两截细腿,露出腿心一点润红,甘愿叫人枕玉尝朱。 每逢此般外人眼中不堪的情形,师兄都会及时把他拎走,回了洞府就剥了他衣裳,轻掴几下臀部,笑骂他奴儿淫贱,来者不拒,接下来便是汗津津,水淌淌的欢喜秘事。 师兄不曾发怒,他便自觉理所应当。 族长教导说,他天生就该是这副模样,何错之有? 寒翎见这炉鼎神思不属,一副魂游天外,若无其事的神情,只道其冥顽不化。果然只知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多说无益,不妨丢出宗族。 她不管谁私下豢养炉鼎,但只要被她当面撞见,必要好好训诫,杀鸡儆猴一番。 “既不知错,且滚出……” 寒翎扬手,灵气如剑,剑尖如针,要一把挑中小炉鼎的衣角,将人甩上云梯,千钧一发之际,小炉鼎眼前一暗,两把腥冷双刀拦在他身前,煞气横出,化作赤幕,将寒翎的灵力尽数消弭。 小炉鼎体态孱弱,凡骨俗胎,受不住两道灵力相撞余威,被震出一口鲜血,殷红顺着小炉鼎的下巴,流入肩颈,染红了里头不堪入目的秽衣,原本可算赏心悦目的玉人霎时便如败絮破棉,轻飘飘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修士不免唏嘘,他不忍多看,只安分跪着,暗叹少主铁面无情。 寒翎也是没料到,她不曾动杀心,灵力还未靠近,就被小奴的护体灵力视为威胁,有修士,护着这凡人? 双煞刀影,怎的疑似云庶师兄的招式? 寒翎眯起眼,云庶师兄不像是会接触炉鼎的人物。炉鼎之流,分资质特异与相貌极佳两者,前者供奉修为,后者出卖色相,不论哪个,都叫人鄙夷,更别提以男子之身,雌伏人下,毫无尊严。 她冷着脸,看炉鼎气息渐趋微弱,便绷紧唇线,强忍厌恶,踏至小炉鼎身旁,犹豫一番,把人抱起,余光睨了跪地修士一眼,不欲多言,驭灵远去。 这小东西可真脆。寒翎把手附上小炉鼎手腕,欲渡灵救人,若是云庶师兄养的小玩意儿,她还是莫要多生事端,把人救活就完璧归还罢,省的师兄疯起来与她争执个没完没了。 变异灵力渡入凡人体内,竟把这小奴的经脉撑断几根,怀中人痛得浑身颤抖,削薄的肩骨硌在寒翎掌心,瘦如柴马,实在谈不上手感绵软。 温香软玉,向来是形容女人的。寒翎想不通,哪有男人自愿被人狎玩淫亵,呵,真亏得云庶师兄愿意夜夜抱着这样扎手的身子骨。 “唔” 小炉鼎闷哼出身,抬着臂,使力攥紧了寒翎前胸的衣襟,口中不知咿语什么。 寒翎皱眉,掀开怀中人蔽体的斗篷。只见斗篷浸血,绒领湿得发黑,血线如藤萝攀附,丝丝如分流之水。这炉鼎生的白净,经脉渗血,浮于肌肤,便更显得场面惨烈,像是被人揉碎溢汁的破败花瓣,配上那张脸,却有种不可道明的惑人姿色。 顾不得推测古怪之处,寒翎替炉鼎裹好斗篷,只想着这什么体质?怕是瓷娃娃也没得这么脆。 她低头,面色难看,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因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疗伤丹药的习惯,现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炉鼎气若游丝的躺在怀里。 她并非怀恻隐之心,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立下的铁律道心,不杀手无寸铁的凡人。即使是卑贱的炉鼎,也一视同仁。不管为了云庶师兄还是因果之说,这凡人都不能死于她手。 寒族所占地域绵延数里,更别提在内外城相交的山岭,一向洞府稀少,人迹罕至,她上哪给这小奴寻药堂? 突然想到一物,她自储物戒翻出阵盘,瞬时便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