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 白府这几日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什么,就连丫鬟小厮都行色匆匆,更别提白府的主人,白家兄弟俩了。 洪膺自那日后,再也没见过白均煜,白均儒倒是偶尔能见上一面,那小子往往是在早上洪膺睁开眼时会莫名地出现在他的被窝里,眼下带着青色疲惫地窝在洪膺的背后,蜷成一团,睡得很沉。 洪膺没有叫醒他,只是皱着眉默默地起床晨练。 等他练完了回到房里时,白均儒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这天他终于忍不住,询问了来给他送饭的丫鬟,丫鬟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白府的士兵明显的减少了,洪膺收回了目光,从浴室的窗户上爬了下来。他脑子里飞速地描绘出了整个白府的地图,思考着如何安静且快速地逃离这里。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紧接着,窗外黑压压的苍穹都被映成了一片明亮的火红色。 很快,一阵密集的枪声伴随着巨大的炮轰声响了起来。 洪膺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颤动,他急忙跑到窗边查看。 枪声和炮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看起来并不在烟城城内,洪膺心中有股不太好的预感攀升了上来,他急忙打开门,却不知门口何时已经站了好几个背着枪的大头兵,白府的管家何叔一脸严肃地抬着手,看样子是正想下手敲门。 房门忽然被打开,何叔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口。 “您出来的正好,洪爷,今晚请不要到处走动,劳烦您在房间内休息,这几个士兵是先生派回来任您差遣的。” 洪膺一双眼睛扫了眼那几个大头兵, 心下当即凉了一半。他面上故作恐慌,询问道。 “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洪爷不必操心。” 何叔含糊地回答了洪膺,随后便示意他回房间。 洪膺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了,他利落地把门关上,脸上焦虑恐慌的神情立马消失,又恢复成了那张沉着冷静的脸孔。 他飞快地跑到窗户边,果不其然,后院就在他和何叔对话的这段时间内,莫名多出了一队士兵把守。 洪膺眉头紧锁,他猛地把窗帘拉上,又跑到浴室里,踩着浴缸攀上了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往外看,毫无意外的,大院门口早已经站满了士兵,比他适才查看时猛增了几十号人。 这郊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白均煜的部队是驻扎在烟城郊外的,而枪声和炮火集中的地方就是烟城的出城方向,该不会是,外边打起来了吧? 这倒是能解释,白家兄弟为何整日整夜都不见踪影了。 可是,这烟城都太平了几十载有余了,他在烟城的这十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炮声。况且有白家驻守着,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人敢来挑战白系军阀。 洪膺早早便知道白系军阀的厉害,这龙江以南的所有地区在白系军阀的掌控下已有二三十年之久,期间无论北方多乱,这南方依旧是歌舞升平,太平天下。 就连北方所有派阀都不敢动的白系军阀,更别提什么山贼土匪了。这么大阵仗的炮火和枪声,他们究竟是遇到了什么…… 洪膺忽然想到了大芳梨园,如果真的打仗了,班主他们该怎么办? 青年这才真真正正的焦虑起来,他有些失神地坐在浴缸边缘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一阵又一阵的枪声和炮火声一直响到了后半夜,才逐渐消停了下来。洪膺揪着的心也跟着落了下来,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窗外已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和清脆的鸟叫声让他怀疑昨晚的炮火和枪声是不是一场梦。 背后那熟悉的呼吸声让洪膺有一瞬间的怔愣,他转过身来,果然是白均儒。 他一动,少年便闭着眼睛往他这边靠,迷迷糊糊手脚并用地黏上了他。洪膺往后退,那家伙便往前靠,不得已,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可白均儒一双手正搂着他的脖子,他这么一坐,白均儒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跟着他起来了。 白均儒就像是没了筋骨一般,软软地靠在青年身上,他蹭了蹭青年的脖颈,把脸埋进了别人的肩窝里。 “让我再睡一会……” 带着浓重鼻音的睡腔在青年的脖颈间响起,少年柔软的肌肤和呼出的灼热气息瞬间令青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挣扎着推开少年,没想到少年却变本加厉地搂住了他的腰,一双腿都缠了上去。 洪膺急忙掰开他的手,可白均儒实属粘性极强的狗皮膏药的,他反而趁机握住了洪膺的手,开始在人的颈边舔吻了起来。 洪膺额上爆出了几根青筋,他用力拂开少年的手,反手给了少年一个手肘。 “嗷!” 白均儒哀嚎一声,果然捂住肚子倒在了床上。 “洪膺大哥……我好痛啊……” 洪膺没有理会他,他淡然地把白均儒的双脚掰开,起身往浴室走去了。 捂着肚子的少年见苦肉计没用,撇了撇嘴巴,扭巴着身体在床上滚了几圈后,钻进了被子里,又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正当他准备睡着时,他猛地被人连着被子一起,拽下了床。 “起来。” 他睁开眼,发现青年正逆着光站在床边,看不清表情,语调里没什么起伏。 这会子他什么睡意都没了,少年一骨碌爬起来,挠了挠那一头乱发,露出了尴尬又讨好的笑容。 “早啊,洪膺大哥。” 他习惯性地想撒娇,但是洪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令他心里有些发怵。 洪膺把被子一扔,并没有回应白均儒。 白均儒的笑容有些僵,他那头发被他挠的更乱了,蓦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洪膺来。 “对了,昨晚,洪膺大哥有没有被吓到?” 洪膺正想询问这事,却不想白均儒先提起了,他扯了扯嘴角,故作疑惑。 “昨晚,发生了什么?” 穿着一件纯白睡衣的少年很明显为青年的回应而高兴了起来,也变得没那么小心翼翼了。他蹭到青年身边,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昨晚是军营在演练,抱歉没有提前告知你。” “你,去了军营?” 洪膺有些诧异,他以为这小子已经彻底告别了他讨厌的军营生活,前几日回来一直在叫苦不迭,没想到他消失不见的这几日却是泡在了军营里。 “没错。” 少年点了点头,表情颇有些骄傲,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眸色暗了暗。 “因为不想输给某些人” 洪膺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斗志哪里来的,既然弄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也就没了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他转过身,正准备下楼,白均儒却在背后叫住了他。 “洪膺大哥,一会我们出去走走吧。” 洪膺回头,他本想拒绝的,然而不知为何,在看到少年那双带有期翼的眼眸后,他点了点头。 ……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烟城最大的学堂外,一身烟灰色长衫的男人下了车,他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昂首大踏步走了进去。他走后,一队士兵立马持枪把学堂门口从里到外站满了。 “这么说,均儒可是愿意留洋海外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眼里带着诧异望着一旁坐着的男人,在男人微笑着点头后,老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以他的聪明才智,理当如此!” “李先生过奖了,那小子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留洋的各项事宜可就麻烦先生了,晚辈在此谢过了。” 白均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噙着笑。 “哈哈哈哈白都督客气了,均儒愿意留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这就给他联系之前给他看好的商学院。” 老者开怀大笑,他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太客气。 “李先生,那小子的志愿可不是什么商学院。” 白钧煜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 “什么?”老者惊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一双被褶皱包裹的眼睛瞪的浑圆,刚拿起的烟枪差点没掉下去。 学堂外偶尔有人走动,但是一见那些大头兵全都绕道而行了,以免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不久后男人和那名老者走了出来。 “白都督,老夫就不送了,均儒的事,我会办妥的,就可惜了他的天赋啊。”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神情有些惋惜。 “有劳李先生,晚辈这就告辞了。” 白钧煜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朝老者低了低头,表示了自己的敬意后,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向了那辆黑色的汽车。 “先生,罗成是否还需要留下?” 车门一关,紧跟着落座于前面副驾驶的白刹便回头,问了一句。 白钧煜摘下眼镜,随手扔在一旁,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瘫在了座位上。 司机缓缓启动了车子,白钧煜在享受了片刻的肢体放松后,悠悠然地回答了白刹的问题。 “留着吧,以后还有用。” 白刹应了一声,转过头默默地看着正前方,他隐隐约约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那是他的长官,他无权干涉他们的私事。 车子驶入了车道中,一大批着军装的士兵跟在车子后,迈着整齐响亮的步伐行走着。 而另一头的洪膺被白钧儒拉到了一家歌舞厅里,他正呆坐在座位上,表情有些僵硬。 周围轻歌曼舞的女士和暧昧的音乐令他手足无措,男人们推杯换盏中时不时低下头亲吻怀中柔弱无骨的女人,甚至有一些大胆的已经将手伸进了女人敞开的衣领中。 洪膺从不知道烟城还有这种地方,继勾栏院和梨园外,这些有钱人又为自己开辟出了一个风花雪月的地方。 “洪膺大哥,这地方怎么样?” 白钧儒喝的满脸俏红,他靠近洪膺的耳旁,不停地向青年的耳朵吹气。 洪膺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把人推开。 “二少爷,回去吧。” 洪膺不喜欢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不知名的外国歌曲和淫靡的氛围,刺鼻的酒水混着各种香水味,令他身心都非常不适。 他喜欢热闹,但绝非是这种热闹。 他喜欢大芳梨园里的锣鼓喧天,和各式各样的叫好声…… “唔,洪膺大哥不喜欢这吗?那好……我们回去……” 白钧儒被人推开也不恼,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双桃花似的清亮眸子染上了一层迷雾,两颊带着红晕,红唇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可他刚一站起来,便扑倒在了洪膺身上,瘦高的少年平时看着没几两肉,然而此时压着洪膺的身体似乎有千斤重,再加上他耍赖,洪膺根本推不开他。 “嘿嘿,洪膺大哥……你好好闻……” 少年发出了酒鬼一般的痴语,他把头埋在青年的脖颈中,使劲地嗅着,一双手也不老实地在青年身上摸来摸去。 洪膺一张黑脸立刻涨红了,他一边跟这醉鬼博弈,一边慌乱地瞟着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人看他们之后他才卯足了劲把人推开。 洪膺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便装士兵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白钧儒还在迷迷瞪瞪地找洪膺,而那些人则是熟练地架起了白钧儒,把他扶出了门口,而洪膺也被剩下的两个人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