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纯洁的关系
闻棋生语气很笃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若换个人单听这一句话免不得疑惑，然而林冠书作为这些年来和他最亲近的长辈，对其了解之深能仅凭神情语气就能猜测大致原因，他沉默了会儿，一些话到了嘴边又收回去，最终只说了三个字。 “要珍惜。” “恩。” 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太多话，林冠书这时候喘气突然艰难起来。 闻棋生要去拿呼吸机，被那双苍老的手阻止了。 缓了好一会儿，林冠书才说：“你问他有没有照片，我想看看。” 老师对生毫无渴望以及骨子里的犟脾气让闻棋生很忧虑，他眉头皱得死紧，最终还是不发一言地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连上充电器，林冠书看着他的表情笑了笑：“你一个年轻人，整天绷着个脸……怎么，他是看上你面瘫吗？”说话还是很慢，不过还有心情开玩笑。 闻棋生很少有这样情感外露的状况，勉强收敛了糟糕的神色。 开机后才看到几条短信，其中有俞久问他要不要去马场，还有肖牧河问他这几天的打算。 他这才想起来今年因为林冠书病情提前来望市的事没告诉他们，简短统一回复后，剩下一条是钱多一个小时前发来的，问他到了吗。 闻棋生低头打字，神情放松些许，眉头也不再紧皱，由于要照片的提议过于仓促，怕钱多胡思乱想还稍微解释了几句。原以为要很久才能得到回复，没想到发出去没一会儿，就收到消息，回复只有简短的一个‘啊’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虽有注意措辞，大概这要求也太突然了。 钱多坐在书桌前，手忙脚乱想撤销却发现不能，还没想到怎么解决，又收到一条信息。 【不方便也没事。】 因为那简短呆傻的一个‘啊’字暴露了他守在手机旁等消息的事实，这时候不能装作没看见，钱多急急忙忙地回：方便的。 回完看着自己毛茸茸裹成球一样的睡衣，脑袋顶上还有昨晚洗完头没彻底干透而翘起一撮的头发，看着屏幕上傻乎乎的‘方便的’三个字，恨不得一脑袋砸晕自己。 好傻啊。 然而闻棋生并不知道他的纠结，只觉得对方回复速度快得估计没怎么经过大脑，傻乎乎的。林冠书看到他神色间些许变化，“是该谈恋爱，看起来年轻了。”这是在调侃闻棋生年纪轻轻总一副淡定无趣的模样，比他还像个老头子。 “……” “你的生活太无趣了，又不是老头子……”俞久拽着山雪城，男人个子太高，他双手抱着努力拖行，“走！先去吃饭，然后逛街，哈压库、哥哥带你飞～” 天气很冷，两人都穿了厚厚的羽绒服，俞久脑袋上还顶着羽绒服的连帽，将他的脸掩去一大半，也许正因此导致了视线受限，也许是拽人花了太多注意，他一脚踩在绿化突出的边沿上，一个趔趄眼看要栽个大跟头。 好在他抱了根救命稻草。 山雪城单手将像树懒似的死命抱着自己手臂的人提起，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把人提到空中。 俞久还一脸懵逼，双脚无意识荡着。 两人视线对上，都没顾得上周围行人偶尔奇怪的目光，山雪城眼皮半耷，语气很平：“带我飞还是带我摔。” “咳，意外意外嘛。”俞久还是头一次站着（直立）和人平视，瞬间就觉得上面的空气很新鲜，等他被男人放下来，他眼珠一转，“要不我骑你脖子上吧！” 山雪城：“……？” “这样就不摔了嘛，好吗好吗～”他抱着男人手臂，对这个提议很执着，放软了语气像是在撒娇。 可惜山雪城完全不吃这套，无视了。 当然，代价就是从步行街到商业广场一路上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和这个小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有多麻烦，虽说不必再外出解决需求……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山雪城？” 就在他目不斜视过滤噪音之际，侧边店铺中有人叫他名字。 “是个可爱孩子。”林冠书看了照片上胖嘟嘟抿唇笑的男孩，随后将视线转移到男孩身边的女人身上，“他母亲，有些眼熟。” 听到这句话，闻棋生低头看了一眼。 他收到的照片不是钱多临时拍的单人照，而是对方和一个女人的合照。背景是一堵白墙，女人头发挽起，素色长裙，白且瘦弱，和身边胖嘟嘟的男孩对比强烈，但通过五官不难看出两人的关系。 “这孩子叫什么？” “钱多。” “钱多……钱？”林冠书微微皱眉，闭眼不知是在思考还是觉得身体不适，他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吐出两个字：“老了。” 闻棋生看他状态，将手机息屏：“老师，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 …… 看着两个手挽手逛街的女人远去，俞久才不再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那个是你前女友吗？” 女人烫着波浪卷，黑色长款大衣下穿了格子裙，和身边棉服紧身裤的闺蜜相比，简直是职场知性女性的代表。 山雪城没有看他，也没看远去两人，他并不回答，而是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吃什么。” 他想着，要是俞久还没做出选择，就让这麻烦的小孩慢慢逛，自己去商场外抽根烟。 “……要不吃烤肉吧。”俞久指了指示牌上的店铺，“你是遇到那个季恒之后才发现自己性向的吗？” 山雪城听到这个问题才看他一眼，小少爷性质似乎没有之前高，也不再扯着自己手臂走，一路上没停过嘴的人不说话了，两人气氛沉寂下来，山雪城摩挲了一下烟盒上压纹字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慢悠悠跟在后面，一前一后往目的地去。 点完菜山雪城去洗手间抽烟，刚离开没多久，店里进来两个女人，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 俞久低着头玩水果忍者，新出没多久爆火的游戏，他不少同学在刷排名。 积分逐步提高，他觉得今天能破记录，就听见对面男人原先坐着的位置坐了个人，他百忙间抬头瞥了一眼。 大波浪卷。 记录没了，他放下手机，歪了歪头。 “你好。”女人打了个招呼，开门见山：“你们是朋友？还是在谈恋爱？” 俞久微微皱眉，表情一言难尽：“你想表达什么？” “恩，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确定一些事。”女人将一边头发往后撩，“我以为他不要孩子是因为讨厌小孩，没想到这一层，所以想弄清楚。” “哈？”俞久表情僵住，似乎没反应过来，好半天，他才问，“你和他有过孩子？” “不能这么说……”她话说一半又收回，“你好像并不了解他，是我误会你们的关系了吗？” 俞久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他两的关系说出口。 这纠结的表情落在他人眼中，自动理解成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微微一笑：“你看起来很小，谈恋爱父母不管吗？小朋友很容易被骗的。” 也许这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却踩中俞久痛点，他很久都没见过家人了，管什么谈恋爱呢。 而且听起来有种隐射山雪城是个骗子的意思。 “那家伙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不是骗子。”这么长时间算是他缠着山雪城，包吃喝住还带免费xx棒，他一分钱不花，俞久心想，估计人恨不得赶紧甩了自己呢，“我也不信他会做出把人肚子搞大了不管的事。”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女人摆摆手，话说一半又不知道怎么说，“抱歉，是我打扰了。” 说完站起身，敞着的大衣露出洁白的高领毛衣，“事实上，我们这些老同学都联系不到他，还以为他‘消失’了，今天能碰到我很意外，他好像比从前更……没有人气了？” 俞久愣怔抬起头，女人从随手的小包里拿出便签和笔，写了一串号码：“你要是想知道他以前的事，可以联系我。” 好像和他心想的‘前任的报复’完全不一样。 俞久对上女人的笑，憋了半天的一句话终于说出口： “我和他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