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朕与贵妃换身体在线阅读 - 十七、朕意欲废后

十七、朕意欲废后

    打听复打听,梁俭这才知道原来萧潋此刻在妙音凌波阁,颐春园听曲观舞看戏之处。他刚想进去,那门口的太监却挡住了他,一张老脸赔笑道:“娘娘,陛下正与大臣们议事呢,里面都是朝臣外男,您进去了,只怕不妥。”

    简直胡闹。

    颐春园乃离宫御苑,每年消暑避夏都有朝中重臣随行,也自有其园内的议政事之处,怎么会在个听曲游乐之处议事?梁俭自个清楚,这妙音凌波阁,是他和朝中几个大诗人吟诗作赋,一抒闲情逸致的地方——先吟诗作赋,再看漂亮舞姬妹妹唱歌跳舞。

    梁俭见眼前这太监不愿放行,也不久留了,直接绕到阁后,从一处隐秘的阶梯走了上去,到二层楼座上瞧个清楚。这妙音凌波阁当年正是他亲自操刀设计又督工的,哪儿有暗门他自是清楚。而梁俭躲在一根明彩木柱后向下看去,险些没向后栽个跟头。

    他先前竟然放心让萧潋代自己去上朝——

    只见萧潋身旁坐着那些,不是与他往日在妙音凌波阁一同饮酒作赋的年轻文官,是那群严肃刻板的老重臣。这几位老先生见皇帝喊他们至戏楼里议事,面色已十分阴沉难看,而那戏台上,又正是一群袅袅娜娜的舞姬长袖起舞,这些无辜姑娘们哪里知道大事不妙,只觉陛下久不来颐春园,今日难得一来,虽说身边作伴之人换了一拨,可也使出了昔日柔媚招数,春波般的水袖带起香风一阵,雪肌莹莹,媚骨天成,往几位大人眼前招展晃悠。

    “大人,来玩呀。”一位美貌妹妹长袖拂过一位老臣铁青的老脸。

    礼部尚书陆大人看着眼前一片声色犬马之景,忍了又忍,终于拍桌而起,怒道:“陛下,臣等年迈迂腐,不懂您的喜好。您若有要事要谈,便先令这一干舞姬撤下!”

    梁俭顺着陆大人面朝之向,这才瞧清了萧潋何在。不看还好,只一眼便让他火冒三丈。萧潋左拥一位歌姬,右揽一位舞女,歌姬给萧潋斟酒,舞女替萧潋捏肩。其中一个姑娘秋波斜睨,向“天子”撒娇道:“陛下说要封妾身为美人可是真?听闻那兰妃娘娘也是教坊司出身,陛下听娘娘一曲菩萨蛮,便封了娘娘昭仪……”

    幸好梁俭昔日帝师陆大人与他这倒霉学生师生同心,不待梁俭自己跳出来,已劈头盖脸骂了萧潋一顿。

    “放肆!陛下从前随意册教坊司女子为妃已有伤风化,如今臣等在此,绝不容忍陛下再一时兴起、有违善风良俗……”陆钧山是个古稀老学究,理学头号拥趸,当即愈发怒火攻心,长袖一振,不顾几位朋友阻拦,仗着自己三朝重臣、天子之师身份,继续滔滔不绝道,“陛下,天子家务事,老臣原不该干涉,可您瞧瞧,您的三位妃子里一个教坊司歌伎,一个外族女子,贤妃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却与您同和离无异,还有您那丽贵妃,简直是妲己、是褒姒,短短三年,他为父叔兄弟谋了多少好处,如今苏杭盐米被他萧家一家把持,长此以往,必有大患——”

    萧潋此际终于阴沉地转过脸来,目光冰冷,宛如蛇蝎。

    他说要封小舞女美人不过随口一说,纯粹是背地里要和梁俭置气,何况他并不喜欢女人。且那舞女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他最恨的情敌之一兰妃,早已让他大为光火,可现下,这老东西比兰妃和贤妃还可恨。他阴冷道:“陆大人,是丽皇贵妃,不是丽贵妃。”

    梁俭重用文臣,平日里待新臣如友,待老臣如师,天子和善,陆钧山又是三朝元老,看着梁俭长大的,几时被天子甩过冷脸?何况他从前当着陛下的面骂了萧潋八百句,陛下也不过打个哈哈而已,虽说左耳进右耳出,可也从没责难过他。

    陆钧山正觉有些不对劲,这时,一旁却有个年轻臣子淡然道:“陛下,您是册了他为皇贵妃,可您也说过您知道中宫尚在,册皇贵妃不合礼制,那萧氏一切礼仪待遇只如贵妃,平日宫人们有称他皇贵妃,也有称他贵妃的,今日陆大人不过如您昔日口谕称他一句贵妃而已,又如何呢。”

    梁俭简直怕下面这群人要打起来,忙看又是谁在说话,原是高芝龙的庶兄高衡则。

    高衡则与高芝龙一般是庶出,如今在工部任职,乃工部左侍郎。梁俭对高衡则印象不错,此君年轻有为,不过二十有六,已主持过大京不少宫殿修建,颐春园规划也有他一份力。可这关头提起他那当皇后的弟弟,不是火上浇油么?梁俭心虚地想起来,今晨他才被萧潋撞破自己用着他的身体与皇后恩爱。

    果真,萧潋被人说中痛处,目光愈发森冷,眼看这位不谙言语艺术的国舅,只觉面前这张瘦雪霜姿的清俊面庞与高芝龙有四五分相似,装模作样、自命清高,令人恶心。他将舞女递过来的酒一饮而下,冷笑道:“那朕废了如今的中宫,皇贵妃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贵妃了?爱则加诸膝,朕爱皇贵妃之切,只觉让他当皇贵妃还委屈了他。”

    梁俭见他抱着舞姬作乐,不过恼怒,此际听他要废后,简直要气昏了。早些时他知晓萧潋熬夜为他煮药,还以为萧潋改过自新……

    萧潋此言一出,戏楼里顿时吵成一锅。

    “陛下,废后乃国事,绝不可轻言儿戏。”

    “陛下,臣与王大人、李大人早便劝过您莫要立高氏子为后,可当年一意孤行的是您,如今转头厌弃皇后的也是您,您贵为天子,当为天下作表率,怎能对发妻如此薄情寡义……”

    “皇后虽与您不和,可这么多年了,他打理六宫、操持劳累,从未行差踏错,您怎能因一己好恶无故废后呢?”

    “皇上,哪怕您要废后,也不可让那皇贵妃为继后啊!您膝下无子多年,阴阳人难以生育,高皇后为后多年未曾为您诞下子嗣是为中宫失责,该废,可您若要废后,也得另择名门女子为继后,断不可做出连立阴阳人为后这等滑天下之大稽之事……”

    梁俭一个头两个大,赶紧从二楼下来,冲到了诸臣面前。

    他心中又气又急,对萧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闭嘴,连忙澄清道:“陛下言重了,怎么能废后呢?皇贵妃如何能与高……不是,是我,是我自知不如皇后,我如何能与皇后相比。陛下想必只是一时与皇后闹了矛盾,才一时口快。”

    众人没料想这蛊惑天子要废后的妖妃原来一直藏身二楼戏座,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奸妃怕不是一直在楼上听风向,见情势对自己不利了,才赶紧现身推辞。

    堂堂天子,如今却倒了八辈子霉长一张奸妃脸。他瞧爱妃,自然是情人瞧西施,只觉爱妃明珠在胎,朝霞升岫,芍药输面柳输腰,诸位大臣可不,老人们与他有审美代沟,只觉这奸妃美艳如狐精、娇媚如妖花,色虽美而无神,态虽媚却不清,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纵使梁俭骨子里是个男人,言行举止没有分毫萧潋往昔的狐媚态,可萧潋昔日奸妃臭名在外,梁俭如何澄清,几位大人也只觉他惺惺作态,更加可恶。

    何况他一个后宫妃嫔,跑到朝臣面前成何体统?

    “娘娘,请您自重。”高衡则眉头紧皱。

    “妖妃,祸水!”陆钧山痛心疾首,怒发冲冠。

    其余臣子也纷纷面露嫌恶。

    萧潋见梁俭在臣子面前吃瘪,心中十分畅快。从前义父告诉他这几个老顽固在朝中骂他跋扈悍妒是个奸妃,他三番五次向梁俭告状,梁俭可一回都没为他出气过。他没想到梁俭会忽然出现——陛下冲出来是为了维护那贱人,那便让陛下维护去。他乐得看热闹。反正他长着自己的脸,在这群迂腐古板的老儒生眼里就是个活靶子罢了,唯有挨骂的份。

    他不仅看热闹,还火上浇油,当下挥退那两个舞姬,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揽住梁俭,笑道:“皇贵妃,不必向他们妥协。朕答应要立你为后,自然会言出必行,你不必见先生们不乐意,便改了口。朕召先生们来,本也是为了要商议中宫废立之事。”

    这自然是他胡诌的。本来他只想传那几个工部大臣来查查先农庙倒塌之事,可没想到这事还挺严重,三省六部其余重臣竟一道来了。

    只见众人震愕目光中,这性情大变的君王继续道:“那皇后表里不一、佛口蛇心,三番四次刁难陷害皇贵妃,皇贵妃以德报怨,昨日先农庙倒塌之时不计前嫌救了皇后一命,朕感念皇贵妃大度善良,又兰心蕙质,与朕情深,朕以为皇贵妃才该坐上中宫之位。”

    “你在胡说八道一些什么!”梁俭意欲推开萧潋,可如今他这副躯壳柔弱无力,而萧潋又是个身高八尺的英健男人,他一推萧潋,萧潋反搂他搂得更紧了,落在众臣眼里,简直像纣王妲己在调情,这妲己还作清纯无辜状想推掉陷害元配姜王后的罪名。

    梁俭简直有苦难言,想他兢兢业业当了七年天子,虽不说文治武功、千秋万代,可好歹也算个仁君,如果他哪里有辱天命,大可直接天打雷劈,而不是让他被大臣们打为妖妃……诸位爱卿睁开眼睛看清楚,真正的妖妃是现在搂着他这位!

    他何时经历过这种闹剧,一时哑口,可还没待他想出个对策,萧潋又道:“朕是天子,纵是帝心骄固,你们又能奈朕何?高氏与朕不和多年,本来朕心已决,定要废后,不过既然皇贵妃替他求情,朕便作罢。旧衣敝履已弃,可到底昔日穿戴过,朕感念旧恩,不忍那高氏被废受辱。即日起晓谕六宫,一以中宫礼遇待皇贵妃,今日起皇贵妃便是……”

    不待他说完,陆钧山被气晕了。

    陆大人是真晕了,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怒急攻心,当场晕倒。

    “陆先生——”梁俭见老师晕倒了,这才一急之下发力挣脱了萧潋,想赶紧将陆钧山扶起来,可陆钧山头晕倒地之余,竟还把他的手给拍开了。

    其余的陈大人王大人李大人都赶紧过来搀扶陆尚书,又不愿再留这是非之地,借口送陆尚书去太医局,赶紧告退走人。众臣走前,一只深青朝服上的刺绣孔雀在梁俭眼前晃了一下。高衡则那双冷淡的眼睛深深看了梁俭一眼。

    梁俭原想去太医局,却被萧潋拉住了。

    这妙音凌波阁如今已空无一人,诸臣已走,众舞姬又早已看萧潋脸色退下,眼下这儿空寂无声,几只翻倒的酒杯里流下冰冷琼浆,滴答,滴答。

    “萧潋,你发什么疯?”梁俭满脸怒容,随手拂去桌上一只酒杯,那琉璃夜光杯便咣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可他转过身来,却见萧潋面容沉在一片昏暗中,直到对方低头与他相视,梁俭才瞧清楚了一双豺狼虎豹般的眼睛,毒辣冷酷、奸险阴狠。从前这双眼睛长在一个明艳活泼的美人脸上,他只觉对方宛如偶耍心计的小狐狸,不过顽皮可爱,如今这双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英俊却冰冷的脸上,他才悟出这里头包藏了多少疯魔祸心。

    这具他自己的身体,这具帝王之躯,他从未觉得有如此高大,宛如一座凌驾世间的高山。

    面前这“帝王”嗤笑一声:“我发什么疯?我倒要问问,皇贵妃,是你发的什么疯?皇贵妃在朕面前便是如此无礼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