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搬家

    宋令欢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随便拖了个纸箱到跟前，裁纸刀沿着缝隙划过，纸板被箱子塞得满满的东西顶开，露出里面的洗漱用品。

    “放浴室去吧。”他伸手随意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后道。

    一旁的少年应声，麻利地抱起了不轻的箱子，往浴室走去。走动间，箱子里的瓶瓶罐罐摇晃着发出细微声响，燕君亭低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整齐放着好几套不同牌子的沐浴露、洗发水。

    等把箱子放到浴室地上，他顺手拿了一瓶出来，发现还是全新没拧开的洗发水。

    ‘搬家会特意带上这些吗……’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燕君亭也没多想，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回到了客厅。

    身边堆起了好几个开封的纸箱，宋令欢坐在当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上刚拆开的箱子，目光停留在里面那条折叠的灰白条纹床单上，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不悦的情绪。

    等听见脚步声传来后，他才移开目光，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来，抱起了这个箱子对燕君亭说道：“那边两个是厨房的。”

    “嗯？你还会做饭？”燕君亭有些惊讶，毕竟宋令欢看起来就是那种没人投喂就不会吃饭的类型。

    “嗤，怎么可能。”宋令欢笑了声，头也不回地回答。

    燕君亭疑惑地收回目光，看向那一大盒像是直接买来还没拆封、不同型号的不粘锅，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随着箱子里的东西一点点被填进这个原本空荡的地方，这间房子才逐渐有了些家的感觉。一个跨步越过堆放的空箱子，宋令欢像块靠垫一样扑到刚刚扯下罩布的沙发上，懒散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脸颊上的软肉被手臂压平，嘴唇也因此微微嘟起，他眯着眼看向任劳任怨收拾残局的男生，甚至在对方不小心踩到丢在地上的泡沫纸差点滑倒时，还开心地笑了出来，丝毫没有使唤比自己小三岁的未成年有什么不对。

    “喂喂，稍微收敛点行吗，我帮你理了四个小时诶！”燕君亭哭笑不得地抓起泡沫纸，用力塞进了旁边的空纸箱里。

    “嗯嗯，谢谢你哦。”黑发青年换成了侧躺，手肘支起撑住脑袋，另一手向燕君亭招了招，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笑意，看着对方小声嘀咕着又不是叫小狗，一边又口嫌体正直地走了过来，在沙发前蹲下。

    “如果你是狗，那应该是萨摩耶那类的吧？”宋令欢用手戳着少年的脸颊说道。

    “不，那也得是边牧吧，比较聪明。”

    宋令欢闻言挑了挑眉，眼神上下审视了下脸上还带着点灰迹的“边牧”，突然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脸。

    燕君亭立刻诶诶地叫了起来，吃痛地顺着宋令欢手指的力道往前面一倒，视线与宋令欢齐平，甚至还矮了几分。

    等到手指离开，燕君亭捂着左脸皱眉看向宋令欢，还未开口，嘴唇就被轻触了一下。

    “奖励，”宋令欢起身，拍了拍还蹲着的人的脑袋，“我饿了，洗把脸出去吃饭吧。”

    “嗯。”燕君亭抿着嘴快速答了声，跟着起身，然后从背后搂住了宋令欢的腰。宋令欢1米8，燕君亭1米75，还在长身体的年龄，些微的身高差让他没法把人抱进怀里，确认了这个事实后，他沮丧地把脸埋进宋令欢的肩窝，闻着他皮肤上淡淡的香味。

    “怎么了？”宋令欢反手揉了揉背后人的头发，却没想到被他拉住扯开。

    “别摸我头了，会长不高的。”闷闷地声音传来，横在腰上的手臂也随之松开。

    “才高一，会长高的。”宋令欢转了个身面对燕君亭，见对方还沉浸在长高的惆怅中，只能低头又亲了他一下，刚要后撤时被少年拉着领子，追着又啃了口才终于哄好。

    周五晚上的十点多，却只是让这座城市更耀眼的夜幕，街道两边的路人络绎不绝。

    吃饱喝足的两人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消食，身侧路过满是烟火气的小吃店不时传来热热闹闹的吆喝。

    “周末想干什么吗？”宋令欢咬着刚刚没喝完的柠檬茶的吸管问道。

    “嗯……应该呆在家里做作业吧，你呢？大学没什么作业吗？”

    “应该有吧，上周都没怎么去学校，”宋令欢仰着头回忆了一下才回答，“但做不做也随便啦，老师也不管。”

    正在精英学校读书的好学生一愣，想说些什么却又哽在心头，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道：“逃课不好。”

    “是是，都忘记你是个乖小孩了。”手里的饮料纸盒发出空落落的声音，宋令欢松开吸管把喝完的柠檬茶丢进了垃圾桶，调侃地看了身旁一脸纠结的燕君亭。

    “……你怎么会去二院的？我听说你在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燕君亭一反常态地忽视了宋令欢的话。

    “那个啊，第二天考试的时候睡过头了，就干脆没去考试了。”宋令欢从口袋里摸了粒巧克力丢进嘴里，甜中带些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可是你明明能上个好学校……”

    宋令欢愣了愣，对上燕君亭颇为严肃的脸，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无所谓啦，至少二院翘课还挺方便，你要吃巧克力吗？”

    “你总是这样吗？”

    “……什么？”没反应过来突然一转的话题，宋令欢歪头问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什么都无所谓吗？”

    “有啊，我努力地活着了。”宋令欢抗议，他真的努力过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只能去找个死掉的方法了。

    “……”

    燕君亭只以为宋令欢还在开玩笑敷衍，赌气似的闭上了嘴，不再开口说话。

    剩下的路程因为高中生的沉默而变得安静了不少。

    宋令欢捏着口袋里没给出去的巧克力，原本规整的小方块被指尖的温度融化，在包装纸里变成软软的一团。

    他此时才意识到，两人之间似乎一直是燕君亭在找话题聊天。

    或许是因为小男友太乖了，宋令欢难得开始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把一个16岁的小朋友亲了摸了，睡在别人家里还理直气壮要他帮自己搬行李，甚至连确认关系都是顶着一脸精液说的。

    但小朋友傻乎乎地，红着耳朵害羞到不行，还是乖乖地任自己搓扁揉圆，现在还开始操心他的生活，像是真的想要和他谈个恋爱，有个未来。

    ‘未来啊……还剩下几年来着……五年吧……’宋令欢两手插在口袋里，浅淡的瞳孔像是玻璃珠，倒映着街边店面灯牌斑斓的光。

    每个许愿者存活的时间，便是攻略者拥有的时间。

    而这个世界的许愿者，享年23岁。

    ‘任务对象太乖了真是让人不好下手呢……’心里升起一点惆怅，然而下一秒就像是路上的小石头，被没心没肺的攻略者踢走，咕噜噜地滚进了泥地里。

    电梯闭合，金属门上模糊地照出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高个青年懒散地靠着电梯的扶手，低头玩着游戏，旁边穿着宽松外套的少年频频侧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直到电梯停下也没有开口。

    门开后，青年率先走了出去，走道里回响着不知哪家开的电视声，听不真切，约莫是什么综艺节目，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

    燕君亭跟在他身后，等看见对方站停在自己的房门口输密码时才回过神，也顾不上询问对方怎么知道密码，急匆匆地开口：“你不回家吗？”

    “嗯，里面乱糟糟的，今天懒得收拾了，明天再说吧。”

    燕君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对方通透的浅棕色眼珠，许是因为刚才的对话，一直压在心底的无力感开始冒头。

    出去逛了圈，从之前那暧昧混乱的状态清醒过来后，燕君亭才重新开始思考宋令欢所说的喜欢到底有几分真假。

    但显然这并不是他——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十几岁高中生能想得明白的。

    总结来说：想了也白想。

    黑发青年已经开了门，像回自己家一样走了进去，燕君亭兀自叹了口气，跟着一块踏进房间，关上了门。

    那个得出初步结论、但并没有卵用的问题被丢在脑后，挡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