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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他没有还手,就这样看着对方。

    第46章:“他没有还手,就这样看着对方。”

    海边别墅前院狂嗨的人群拥蔟在一团,随着全景环绕的音乐贴身跳舞。

    喻沉手里拿着已经空了的酒瓶,坐在泳池边发呆。

    “!——”

    “!”沈维拉往肩上的一下拍打,将他拉回了现实。

    喻沉转眼抬头看向沈维拉,神情略显疲惫,满脸疑惑。

    “e with me.”沈维拉歪歪头,示意对方跟着她。

    就在她走到不远处吧台前,拿起了一瓶啤酒,正要张嘴跟他说话。对方率先打断了她。

    他说:“Vi,我有事儿跟你说。”

    沈维拉眉宇轻蹙,抬头看着自己弟弟言罢沉默的模样。认真盯了半晌,看出了他其中的挣扎与犹豫。

    持续不断的环绕说唱音乐与泳池旁狂欢的人群融为一体。延伸至海边一角的黑夜蔓延而至,将喻沉的五官遮掩得深邃难测,星星点点的光亮也无法点缀出激荡而起的欢乐,反倒映衬出一片喧嚣下的平静,吹不起一丝波澜。

    喻沉喉结滚了滚,垂下眼睛,说道:“我……不想去英国了。”

    沈维拉将啤酒瓶底猛地摁在了吧台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去英国了。”

    沈维拉睁大瞳孔,收缩又扩张,反复了好几遍,她才后知后觉地揪紧喻沉的手臂:“难道是因为……不不不,,你不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前途,你不能只为了一个原谅就丢弃所有,这种方式不对,你不仅得不到想要的原谅,甚至还会让别人更加恨……”

    “不是,”喻沉摇摇头,打断了沈维拉的话,对她认真说道,“我的意思是,在他原谅我之前,我不会离开国内。”

    “可是……”沈维拉因他这样的回答而无法继续接下来的说辞。

    喻沉不再多说,也不等待沈维拉遏止在喉间的其他话语。径直走到卧室里,将衣服穿好,越过了自己的姐姐就要离去。

    沈维拉看着对方的动作,不解询问道:“你要去哪儿?现在这个时候你要去哪儿?”

    “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放弃。也别劝我,算我求你了沈维拉。”

    他丢下这句话,捞起超跑钥匙,穿上鞋就匆匆赶去地下停车场。

    看着喻沉离去的身影,沈维拉紧绷的肩松懈了下来。张了张嘴,收紧了啤酒瓶的力道,喃喃担忧道:“可是妈妈知道的话……”

    沉闷的夏夜被一片黑暗笼罩,没有一点儿星光与月色。

    喻沉一脚油门踩到底,奔驰在寂静的公路上。

    脑中涌出沈维拉的质问,他要去哪儿?

    是啊,他要去哪儿呢。

    他对林青阳的那些补偿微不足道,甚至让他困扰不已,那他又该怎么做呢,谁能教教他。那唯一可以将他拉入正轨的姐姐,却总是劝他放弃。为什么要放弃呢,凭什么放弃,他不要这样做。

    他想要见到他,看着他,待在他身旁,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望见他。

    喻沉分不清这段时间的反复追逐是执念,还是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而本能做出弥补与亏欠的行为。

    无尽的思绪间纷乱地冲撞着脑海,心头,占据着他身心的每一寸,无处可逃。

    竟也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林青阳的家门前。

    他将钥匙揣回兜里,远远地盯着被陈旧布帘遮掩的窗户,隐隐地透着屋内的光亮。

    双脚不听使唤地朝那处走去,渐而渐之,自己已经来到了林青阳的家门口。

    他的目光滞留在门上,沉默了很久。

    “你来这里干什么!?”

    身后侧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是林青阳,而是……

    就在喻沉转过身的那一刻,林星辰忽然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然后未等对方反应过来时,便一拳砸向了他的右脸。

    喻沉嘴角弯起嗤笑一声,顶了顶腮帮,睥睨着来势汹汹的林星辰:“这地方属你名下么?我凭什么不能来。”说话间,在兜里的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去你妈的,混蛋!”

    “阿辰?”

    突然的开门声与男人的一身呼唤,将两个少年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青阳惊诧又防备地向喻沉投出一样的疑问。

    “你怎么还敢来的啊?!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你怎么还有脸来这里的啊?”

    林星辰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挥拳向他砸去,然后趁他不注意,用力地踹向了对方的腰肢。

    喻沉没防备过来,猝不及防地倒坐在了地上,右手下意识地攀着后方的墙壁。

    “阿辰!”林青阳大唤了一声。

    “爸你别过来!这事儿我跟他没完儿!”

    原本还想要阻止的林青阳忽然停驻了脚步,紧紧地攥着门沿,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林星辰将喻沉压在身下,一拳一拳地朝那张脸蛋砸去。

    是啊,他没资格提林星辰原谅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儿。

    他没资格。

    林青阳挣扎许久,咬紧了牙关,迈起沉重的步伐转过了身,强迫自己不去目睹这样的残忍的对殴现场。

    “你忘记自己都对我父亲做了什么吗?就因为我当初的两次阻止,就让你怀恨在心,一而再地报复在我家人身上,就像前任市长那样,惹你们不痛快了,就报复在他的妻儿身上!只手遮天,卑鄙无耻的世家子弟!你有没有人性!到底有没有人性?!”

    喻沉听完他的话,苦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自己,也似乎在认同对方说的话。

    淮安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名门世家,竟教育出了一个色厉内荏的伪君子,任谁见了都得笑话一番,尤其当他揪着一个平凡人不放时。这种病态的执着让人惧怕,也让人嘲笑。

    他盯着压在他身上不停喘气,还在半空挥舞着拳头的林星辰,挑衅道:“没吃饭吗?就这点儿力气。”

    “我操你大爷的,喻沉我他妈一定打死你!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混蛋!你把我父亲都逼成什么样儿了,你这个垃圾!啊啊啊!你他妈人渣!!”

    本就在气头上的林星辰更是被他激怒到了极点,向他挥去的拳头铆足了劲,甚至站起身连踢带踹好几脚,又再度压在他身上,朝他打去。

    喻沉喉结不规则地上下滚动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乃至于呼吸道都被粘稠的血液堵塞在其中,血腥味直冲鼻尖。

    他颤动着双唇,眼睛一直钉在男人的背影上,一动不动。

    喻沉没有还手,也不在意林星辰对他说出的狠话,就这样看着林青阳,咬紧牙关忍受着林星辰持续不断朝他挥来的拳头。

    如果我也命悬一线,你会转过身看看我吗?

    林星辰猩红着双眼,将这几个月压抑的怒火与愤懑通通都倾泻了出来,为白辛竹,为林青阳,为他自己。

    “你不敢反抗自己母亲的威严,把所有戾气都发泄在比你弱小的普通人身上,你就是个懦夫!没了妈妈就嚣张不下去的废物!能不能放过他啊!!”

    放不下,死都不会放下。

    喻沉的执念从一而终,周而复始,兜兜转转,都用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收到男人资料看见照片的第一眼。

    落下车窗远远望去的第一眼。

    那漂浮在心底的爱意,从对方温柔地轻唤一声“喻沉”开始。他的目的不纯粹,一开始只想教训,践踏这对父子那自以为是、不值一提的说法与自尊心。强迫他在激起自己的性欲中成为脚下臣服的蝼蚁,只是这段关系,在他的茫然混乱中渐渐失去了方向,磕磕碰碰中终于掀开了凌乱厚重的布帘,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爱他。

    第一眼就爱上了,越陷越深。然后手足无措,掩藏在心底的脆弱仿佛置身于光天化日之下任众人看了个遍,竖起一身尖锐的刺,扎向自己深爱的,无辜的人。徘徊在疑惑与探索之间,蛮狠又自我地抹去对方身上的血渍,不管他是否疼痛,是否能承受。直到自己反省过来时,才发现他会痛,他会哭,他可能也会死……所以他慢慢地变得有耐心,一开始用指腹轻轻地抚慰对方的伤痕,然后是轻吻,温热柔软的唇,触碰在血淋淋的伤口边缘,但都没有任何效果,得不到任何回应。

    想要感同身受,就和他受一样的伤。

    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彻底了结他和林星辰之间的恩怨,赌一把。

    博取林青阳的一次回头,一次怜悯……甚至他更贪心,想要重新开始的亲密关系,想要找回他自己亲手扑灭的爱意。

    喻沉感觉自己的眼睛被黏糊的液体逐渐遮挡,视线模糊,他执意地偏过脑袋,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在眼前扭曲,乱作一团……

    他昏昏沉沉间,只感觉自己的衣领被揪了起来,然后再被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砰——

    一记磕碰声在他的脑袋与地面相碰的瞬间响起。

    脑袋在此刻突然空白了一刹那,伴随而来的嗡嗡作响和被屏蔽了听力般的短暂失聪让他差点儿昏厥了过去,炸裂的疼痛快速地从后脑侵袭而来,延至太阳穴,再到他的眼睛。

    “阿辰,阿辰,可以了……”

    林青阳走上前,将林星辰从他身上拽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再继续打要出人命了……”

    这声“阿辰”让喻沉陷入了一种错觉,让他以为有人在唤他“阿沉”,但事实上,林青阳从未这样叫过他。那就当他叫过了吧,喻沉这样安慰自己。

    喻沉扶着脑袋,忍着疼痛抵着墙壁,踉跄着好几次才缓慢站起了身,混乱中,他看到林青阳将林星辰生拉硬拽地扒开。

    “爸!你别拉我!爸!放开我!……”

    林青阳攥紧挥舞着拳脚的林星辰,对昏暗墙角的少年大喊了好几次。

    “去医院啊,你去医院,快走啊!快点儿走!……”

    昏白的路灯没法儿顾及到巷子深处的黑暗,喻沉的五官被吞没在黑夜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甚至看不到他被揍伤到了哪种程度。

    直到那扇门关上的那一刻,林青阳的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往下坠了一半,慢慢地,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伴随着褐眸中那零星半点的光亮。

    然后他转过身,慢慢地挪回那陈旧的停车场,哆嗦着手指好几遍,才勉强按下了超跑的引擎健。

    喻沉抽出纸巾胡乱地往脸上擦了一番,垂眸看着沾染着鲜血揉乱一团的白纸,陷入片刻的沉思,嘴角偶有滴落的稠血也无暇顾及。

    去医院?

    他不配吧。

    喻沉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回到了洮翠香山。他此刻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之后,之后的事情……就再说吧。他手肘抵着墙壁,望向了倒映着自己身影的落地窗,半干涸的血液黏着他的前额发丝,顺着眉骨,眼角,像是被暗红色染料胡乱涂抹了一番的狼狈模样,大大小小的淤痕,打斗间擦过墙壁与地面而破皮甚至皮开肉绽的血痕都清晰可见。

    他第一次见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喻沉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真困啊,真想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吧。

    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抵在墙壁上的手肘再也无法支撑他的身躯,喻沉呼吸渐缓,然后眼皮一沉,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后脑贴着墙壁,顺着身体的滑落,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宽敞的别墅大厅里,沉寂得连屋外的泳池水声都能清晰传入。

    清凉夏夜,风平浪静。

    沈维拉的来电铃声持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