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转变
反正到头来我都得死。甘尼斯虽然年轻,但是多年的摸爬滚打让他能比别人看得更透彻。他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赢了之后玛伊莎会给他多大的好处。他深深的知道这个看似温和聪慧的女人,心里有多冷漠刻薄。 他从不认为埃拉伽巴路斯是多喜欢自己才强烈要求留他在身边,他无法信任埃拉伽巴路斯这个从小被宠大的小屁孩,对此他十分不安。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小孩找到得漂亮的小狗,也许会被孩子热情对待几天,几周,但终有一天,热度过去了,连带着孩子不刻意,但十分伤人的感情,也一起消散。 但他又无法不承认,要不是埃拉伽巴路斯看上了他,他就得在那小小的马戏团度过一辈子,成为一只布满灰尘肮脏的流浪狗,和马戏团那只病弱的狮子一起腐烂在时间的缝隙。 我真是可悲。甘尼斯无数次这么想着自己。 长久的猜忌,被明里暗里地鄙夷,使得甘尼斯的内心扭曲了。他尝试感激埃拉伽巴路斯,最终还是被整日的担惊受怕吞噬。他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勾|||引索艾米斯亚。 如果她也喜欢我的话,我是不是能在这里多留一会?是不是不会那么快被抛弃?甘尼斯想。 可惜了,他从未相信过埃拉伽巴路斯的感情。 最终之战来的很快。 甘尼斯带兵冲锋,可惜到底是不如皇兵补给多,援兵多,可以连打好几天。他们的兵数量有限,撑不住持续的进攻。 在危机时刻,玛伊莎带着埃拉伽巴路斯从马车里出来,站在战场最显眼的山坡上,敲锣打鼓,一时吸引了士兵们的注意。 “战士们!看清楚了!我身边的这位是卡拉卡拉的后裔!唯一的后裔!你们要攻击你们的恩主吗?!”玛伊莎嘶哑着吼道。 马克里努斯的士兵面面相觑,埃拉伽巴路斯白皙的面容在烽烟四散的战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宛若神明。他骑上战马,手拿长剑,冲向前方。士兵们为他让了一条路,眼睛紧紧追随着那个并不瘦弱的身影。 马克里努斯回骂:“别听这群骗子!卡拉卡拉根本没有子嗣!” 一个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士兵突然叛变,拿着长矛朝自己的长官刺去。 他边冲边喊:“打倒昏君!扞卫伟大的卡拉卡拉!” 他的行为起了带头作用,越来越多的士兵跟着刺杀自己长官,谁胜谁败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的口号不约而同:“为卡拉卡拉报仇!” 只是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满足自己嫉妒的心,都被四溅的鲜血和黑熏的硝烟包裹住,藏起来。 这只是一场双赢的交易而已。 毕竟,哪一个士兵能容忍曾经和自己一样卑微的士兵有朝一日,爬到自己头上发号施令,成为他想都不敢想的皇帝呢? 玛伊莎真是一个狡猾的阴谋家。 江卿酒在山坡上看着眼前的厮杀。黑烟没有熏黑他的布衣,就像再血腥的屠杀也不会令他动容。 大势已去。 马克里努斯落荒而逃 ,甘尼斯乘胜追击,带着新加入的士兵追杀马克里努斯。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马克里努斯最终被杀死。他死的时候满眼不甘,久久地凝视着天空。他没有被甘尼斯杀死,而是被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兵刺穿心脏。 马克里努斯一生曲折又顺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一路爬上来,成为罗马公民,当过刷鞋匠,做过拉车夫,最终成为骑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佣立成皇帝,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也许只是谁的阴谋。 他大概猜得到,自己不过是某人的棋子,甚至他自己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 我这曲折的一生,最终也只能由我自己歌颂。 马克里努斯睁着眼睛,躺在冰凉的大地上。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只听到了人们的欢呼。 如果我胜利了,也能坐稳这个位置吗? 他带着这个疑问死去。 ------------------- “马克里努斯死了。”夏捻雀轻轻关上房门。 江卿酒坐在椅子上发呆,听到响声转头看着夏捻雀。 “马克里努斯能登上皇位,我想这其中也是有人在推波助澜的。”夏捻雀走到他旁边,靠在墙上看着他,“我觉得是玛伊莎。通过杀死抢夺恩主皇权的人,来为埃拉伽巴路斯获得舆论的优势,为巩固皇权奠定基础。玛伊莎这一步走得真好。” “如果他们没有成功打胜那一场呢。”江卿酒看了他一眼就转过眼睛。 “马克里努斯终究是从普通人来的,没办法立马学会管理国家,再加上他前面已经签署了一则令群众不满的协约,已经动摇了本就不稳固的根基。而且,他从一个底层人爬到这个位置本身就令别人不信服和嫉妒。” 江卿酒同意他的观点:“嗯。你的意思是,就算玛伊莎他们没赢,他的手下也会不满从而起义再次推翻皇权。” 夏捻雀点点头,“是的,所以,不管怎样,马克里努斯都会死。再者,元老院的那群家伙也对他不是很满意。” 江卿酒又问道:“那么为什么埃拉伽巴路斯登基就不会有人嫉妒。” 夏捻雀低下头,似乎是有些可悲地说道:“因为他本来就是皇族啊。” --------------- 玛伊莎开了一场庆祝会。 “恭喜胜利。”一位大将说道。玛伊莎与他碰杯致谢。 “战争胜利的功劳全要归功于我的孙子,阿维图斯。”玛伊莎笑得很温和,仿佛一位慈祥的祖母。 埃拉伽巴路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玛伊莎,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玛伊莎的眼神制止住。 他好想告诉大家:不是的,是甘尼斯做得贡献更大。 大将们纷纷向他举杯,满脸阿谀奉承。 埃拉伽巴路斯想找到甘尼斯,目光搜寻了整个大厅也没找到他。 明明是最大的功臣,为什么却在宴会上消失呢? 江卿酒知道甘尼斯在哪。他看见甘尼斯进了酒房。酒房的门关上一会后,来了两个卫兵看守。 玛伊莎真的打了一副好算盘。这样一来,全部的功劳就会归于埃拉伽巴路斯,令他在将领以及百姓的心中更有地位。 难怪她不让别人知道甘尼斯的名字。 江卿酒一整个宴会再没看见甘尼斯。 宴会结束后,玛伊莎代笔埃拉伽巴路斯写了一封信寄给元老院。 信上说要以马可·奥勒留及屋大维的事迹作为行政用人的最高原则。并且为他与屋大维一样在少年时报了杀父之仇而骄傲。此外,玛伊莎强调保证元老院在帝国的最高地位。 至此,埃拉伽巴路斯便顺利地受到元老院的同意,成为帝国的皇帝。 ----------- 没想到搬到皇宫的第一天就出事了。 尤利娅?多姆娜死了。 这对玛伊莎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玛伊莎没有再众人面前哭泣,但是她身边的气压低到了极点,埃拉伽巴路斯害怕地往索艾米斯亚身边靠,只有亚历山大和玛麦亚不为所动。 她用从未有过的低声对大家说,她要看看自己的姐姐,三天后出来。 虽然新皇当政,有很多需要她的地方,没有人反驳她,也没有人点头。反正她说这话也不是提议,这是命令。 夏捻雀告诉江卿酒,玛麦亚是绝食而亡的。 至于原因,夏捻雀说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羞愧于自己的乱|||伦,不愿让昔日的亲人见到自己;也许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累了,活不下去了。 江卿酒不在乎这个,他只想知道,玛伊莎原本夺权的目的不存在了,她之后会怎么做。 夏捻雀觉得她会守护好这个王位。 毕竟,她也没别的什么事可以做了。 -------------- 甘尼斯喝了很多酒,酊酩大醉。等他被早晨清凉的空气冻醒后,他发现自己晕倒在一堆空酒瓶中。喝得时候没感觉,醒了后才发现整个房间的酒味有多么刺鼻。 自从埃拉伽巴路斯看上他之后,他就再没睡过这种坚硬的土地。 他愣着,也许是宿醉,精神还未回来,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空酒瓶,又滑倒在地。屁股重重砸在地板上,疼痛终于使他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 他干脆躺在地上,透过酒房窄小的窗户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他又想起马克里努斯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立马联想到了自己。 这就是废子的下场。 甘尼斯告诉自己。 这就是你的下场。 他醉了一个晚上,也清醒了一个晚上。他想通了很多事,也什么都没想通。 他几乎能遇见自己的未来: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然后被处死。人们到他死都不会知道这个人到底做出过什么,他们甚至可能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可是他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他能做什么?他能改变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认命。因为利益至上,因为皇权至上,因为命不由人。 天气是晴朗的,光亮确实透过窗户撒了进来,也确实没有照到甘尼斯身上。 他打算为自己报仇。他终于幸运了一次,因为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江卿酒正在跟着阿丽达安排皇宫里的任务分配。 新皇登基,宫里需要大清洗。无论是侍卫还是仆人,都不能有任何是前帝残翼的可能性。 再者玛伊莎又在多姆娜那,更是没有人帮埃拉伽巴路斯。江卿酒不明白索艾米斯亚为什么不来帮忙。 不过结合古代的男尊女卑的封建制度来看,索艾米斯亚不懂不会才是正常的。 到底是像玛伊莎那样的人才是少数。 玛伊莎过于聪明狡猾了。没人猜得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她是如何千里之外控制着皇宫的局势,又是如何潜伏许久,只为一击致命。 江卿酒佩服玛伊莎的智慧。 这一切连起来似乎都通了。玛伊莎为埃拉伽巴路斯摆好椅子,铺好垫子,他只需要按照玛伊莎的意愿,乖乖地坐在那,就可以获得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安康一辈子。 江卿酒又觉得有些矛盾。 让埃拉伽巴路斯被软禁着,成为她想让他成为的人,真的是出于“爱”吗? “洛伊尔!” 江卿酒回头一看,夏捻雀跑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严肃和紧张。 “阿丽达女士。”夏捻雀先和阿丽达行礼。 得了指示后他起来,说道:“索艾米斯亚夫人和少……殿下不见了。” “阿维图斯殿下?”阿丽达也皱起眉头,但是仍然不慌张,“不要把消息扩散出去,出动一小部分人去找夫人和殿下……老夫人那里我去看看能不能通知。” “洛伊尔,你也去吧,这里我来忙。”阿丽达走向玛伊莎所在的房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