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贾克斯的妻子
塞勒特岛（2） 朱丽叶离开了，把又惊又惧的阿索卡留在房间里。这里没有窗户，他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他肯定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晕目眩。 他又走出了房门，这一次楼梯口没有看守。阿索卡徘徊了片刻，还是选择冲下楼梯，但未及找到出口，他就被来自身后的冲撞力摔倒在地，脑袋不巧撞在木柜边缘。 “还没吸取教训，是吗？” 是比尔·西摩，低头看着他，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看到西摩的手指放到腰带上，阿索卡的胃因恐惧而收紧，喉咙也干得发疼。他企图爬起来，但当皮带用力抽到背上，他尖叫着倒下了。鞭挞像火焰灼烧，阿索卡以为他的后背会裂成两半。 他很快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疼痛让他无法呼吸，只能蜷缩成一团，尽量保护自己的头脸。阿索卡以为鞭刑永远不会结束，以为他会死在这里，但它最终还是停止了。 西摩粗重地喘息着，踢了男孩一脚：“如果你继续挑衅，我会把你挂在门口。”然后大吼，“把这个婊子带走。” 阿索卡躺在灰尘和眼泪里不能动弹，当一双手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瑟缩了。 “起来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阿索卡从声音里的怜悯判断出，这是一个所谓的“女人”。他借助另一双手臂站起来，然后磕磕绊绊地被带回二楼的房间，被推到床边坐下。 扶阿索卡上楼的“女人”同样穿着简单的裙子，而且头发留得很长，从背影看几乎就是女人。他浸湿一块毛巾，仔细擦了擦阿索卡的脸，白色织物很快被染成粉红色。 阿索卡在摔倒的时候撞破了鼻子和额角，但最严重的伤势是遍布他后背和大腿的鞭痕，那种灼痛一直从皮肤钻到内心深处。 “你不该惹他生气的。” 长发“女人”叹了口气，“你很漂亮，如果性格再好一点，他也会对你更好的。” 阿索卡颤抖着摸了摸软骨挫伤的鼻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伊芙丽。” “我是说以前。” 伊芙丽不自在地握紧连衣裙的宽松腰身，低声道：“我们不应该谈论男人的事情。” “你是男人。我也是。我们谈论的任何事情都是‘男人的事’。” 这个说法似乎吓到了伊芙丽，他尴尬地拧干毛巾，用干净的角落拭去阿索卡的眼泪，“别把眼睛哭肿了。” 然后他貌似很高兴地一拍巴掌：“对了，我可以帮你变得更可爱，更漂亮。你以后也该学会的。” 伊芙丽打开一直摆放在枕头旁的那个小盒子，从中取出粉刷。阿索卡当即要走，但伊芙丽堵住他的路，直接将腮红往阿索卡脸上刷，“你要学会打扮自己。” 阿索卡愈发汹涌的眼泪只是把粉底和腮红弄得一团糟。他忍不住。 “听着，这很重要。”伊芙丽停下来，不满地对着阿索卡的眼泪叹气，“你不能在客户面前哭，知道吗？当你和他们在一起时，不能哭，不能说话，也不准碰自己，除非他们明确允许。你明白吗？” 阿索卡感到恶心。他的胸口很闷，声音发紧：“我想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伊芙丽微笑着，“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肯定有其它地方可以去……”阿索卡喃喃着，“之前那个杰洛——朱丽叶，他提到了‘丈夫’，那是怎么回事？” “嘘！” 伊芙丽瞥了一眼门，但它仍然关着。 “一些男人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所以会从女人中挑选妻子。但是你是直接被送到这里……会有很多人想要独占你，但克雷登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是因为……价格吗？他需要多少钱？” 阿索卡不记得自己有一个账户，但潜意识里，他感觉金钱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伊芙丽摇摇头，“这是权力问题，克雷登在这里只手遮天，没有人能和他抗衡。除了贾克斯，但贾克斯不要女人，所以你无处可去，知道吗？” 阿索卡猜现在已经是晚上，他能够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说明这家妓院正在营业。一整排男人在等着虐待他，这就是他的余生？ 绿眼男孩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扶着桌子，胃里一阵翻滚。他想要呕吐，但只有刺鼻的胆汁涌上来，灼痛他的喉咙。 “求你了，帮帮我。” “我正在帮你。”伊芙丽疲惫地道，“你之前和男人交往过吗？我可以帮你做事前准备，以免你受伤。” 阿索卡紧紧闭上眼睛。 “我需要去洗手间。” 伊芙丽沉默了几秒，才冷淡地开口：“好吧，我带你去。” 有伊芙丽的带领，他们顺利经过楼道口的看守。阿索卡紧跟在他身后，害怕西摩不知从哪冒出来。 后门处也有一名看守。伊芙丽向他解释：“我们只是去上厕所。” 那人瞥了伊芙丽身后的阿索卡一眼，嘿然一笑：“好吧，快点。” 阿索卡希望——祈祷他不会跟在他们身后监视，而且谢天谢地，他没有。 现在天色已黑，只有妓院外墙上悬挂着的油灯充当照明，公共厕所这边更加昏暗，很难看清隔间与隔间。阿索卡走进其中一扇门，然后捂住口鼻，安静地等待着。 果然，伊芙丽很快就开始紧张：“阿什莉，你好了吗？”他从门口过来，想逐一排查隔间，但阿索卡不假思索地将早已准备好的拳头砸在他脸上。 伊芙丽闷哼一声，没有立即被击倒。阿索卡随即跳到他身上，胡乱扯起他的裙子，用力将伊芙丽的脑袋蒙住，按在地上。 正如朱丽叶所说，被选中的“女人”都是又瘦又弱，没过多久，伊芙丽就停止挣扎。阿索卡连忙松开手，拉开布料，摸了摸伊芙丽的脉搏，确定他只是晕厥而不是死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 阿索卡自言自语着，站起来，走到门口，快速朝妓院方向看了一眼。 他恰好看见两个看守在换班。没有更多时间思考，阿索卡贴着墙根溜到公共厕所背面，然后拔腿就跑。 他穿过了几排整齐的建筑，奔向它们背后的黑暗，结果直接闯进了树林。他被绊倒，又爬起来，一遍又一遍，树枝拍打着他的脸，耳中充斥着砰砰的心跳声，舌头上能尝到铁锈味。 阿索卡不知道身后的追赶声是真的存在，还是仅仅他的幻听。他一直奔跑到身体的极限，路径早已迷失，理智也即将丧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踩到一块松散的岩石，然后一脚踏空，摔下陡坡。 — 黑夜不会消逝——这终究只是一种修辞。它最终还是结束了，黎明的光线逐渐穿透树枝，落在阿索卡身边。 现在他能看见的只有头顶茂密的树叶。他又渴又饿，浑身疼痛，尤其是该死的左腿；在摔下陡坡的时候，它很不幸地砸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或许骨头裂开了，阿索卡不知道。 他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等死，也不能冒险去寻找其他人。整座岛上都是罪犯，其中起码一半以上是比尔·西摩的同类，而另一半已经自顾不暇。阿索卡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孤独。 但最终他被其他人找到了。三个男人。阿索卡没来得及躲藏，就把其中一个抓住了胳膊，“嘿，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让我走。”阿索卡的声音现在粗糙得像砂纸。 “妈的，她很漂亮……我要操你，操到你看见星星。” “松开我，我是贾克斯的人。” 仅仅是急中生智，让阿索卡突然想到这个名字。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似乎足够可怕，与克雷登势均力敌。 抓住他的人确实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贾克斯没有妻子。” 虽然他们没有松开阿索卡，但也停下动作，互相看着对方。 捕捉到一线生机，阿索卡连忙镇定下来，编造谎话，“我是新来的……克雷登把我扔给了贾克斯。” “但是你跑了出来。” “贾克斯有妻子了？” “看看她的模样，她更适合在妓院里当婊子。” 阿索卡的心跳如此剧烈，以至于他感觉肋骨要断裂。他冷冷地看着最后一个说话的男人：“你胆敢碰我一下，贾克斯会杀了你的。” 他们犹豫了。 “好吧，我们可以把她还给贾克斯。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妻子，贾克斯会很高兴。如果她不是，我们可以轮流拥有她。” “你疯了吗？看看她的情况，贾克斯不会高兴的，他会认为我们已经碰了她，然后杀掉我们。” “不会的，她会告诉贾克斯，是我们救了她，对吧？” 听到他们一直在用“她”代指自己，阿索卡很不舒服，但还是点点头。至少他暂时摆脱了一场强奸，也许他可以在被送到另一个邪恶帮派首领之前逃走…… 但阿索卡的心正在往下沉。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他无法摆脱这一切，他的命运在下船的那一刻，不，在上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恶徒们带着阿索卡穿过森林时，一边一个抓住他的手臂，第三个在后面监视。阿索卡很难克制甩开他们的冲动，但事实是他的左腿基本失去功用，只能磕磕绊绊拖在身边。 “她看起来很糟糕，但还是很漂亮。” 阿索卡左边的男人说，“你说贾克斯会不会让我们操她，作为回报？” “闭嘴。”另一个人说。 他们一直走到树林变得稀疏的地方，渐渐能够看到道路和建筑物。后来阿索卡才知道，他拼命远离克雷登妓院的信念，让他几近跋涉到塞勒特岛的另一端，此时他只是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更加恐惧。 他们来到一栋木屋前。院子看起来不是很整齐，木材堆放在台阶下，几只鸡在草堆里扑腾啄食。 “现在怎么办？我们进去敲门？” “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他们把阿索卡拉到前廊时，动作不再像刚才那样粗暴。三人组中疑似领头地位的那个开始敲门。 阿索卡一直低着头。他没办法糊弄过去，这个认识像冰凉的匕首插在他脊椎上，让他丧失剩余的求生力量。他会被强奸——轮奸，然后可能被杀。甚至相较死亡的前景，他害怕疼痛，他不能够再忍受更多的痛苦。他开始瑟瑟发抖。 门被吱呀打开。阿索卡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他非常高大，即使在门框里没有完全站直，也轻而易举地俯视他们。他惊人的体格与WWE选手不相上下——如果没有更强壮的话，那件巨大的棕褐色衬衫和夹克套在他身上的时候显得很紧。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的面具。阿索卡暂时无法分辨它是什么材质，兽皮……还是人皮？总归是经过处理，黑棕色斑驳的皮革完全覆盖了巨人的脸，只露出两只深棕色的眼睛，此时正冷漠地俯视着眼前这群人。 贾克斯和阿索卡想象中的恶棍形象不太一样，但看起来也并不友善。他下意识地想要藏起自己，但左腿在受力中剧痛，忍不住发出嘶声。 这让他引起了贾克斯的注意。巨人朝阿索卡看了一眼，发现那双碧绿的眼睛瞬间溢出泪水，不由得在面具下愣了一下。 “呃……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她。”恶徒领袖说话了，“迷路，受伤。她是你的妻子吗？” 贾克斯用七英尺高的沉默地俯视他。阿索卡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跳在慢慢消失。 “如果她不是……” 恶徒继续说话，有点结巴，“抱歉，我们打扰了你……但她说她是你的人，我们没有对她做任何事。” 贾克斯还是不说话，就在阿索卡以为他要关门送客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将阿索卡从另外两名恶徒身边拉开，粗暴地把他推进屋内。 阿索卡失去平衡，倒在地上。贾克斯砰的一声关上门，没有理会那三个男人的惊呼和抱怨。 但他们似乎真的很害怕贾克斯，没有在前廊停留太久就离开了。被留下——被夺走的阿索卡慢慢爬起来，靠在墙壁上，牙齿打颤，畏惧地看着面前的蒙面巨人。 “我……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说谎的。我没想给你找麻烦。” 贾克斯盯着缩在墙角的小东西看了一会儿，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宽厚的、脏兮兮的手，捏住阿索卡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阿索卡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什么样。他可能满脸都是草屑和泥巴，混合着眼泪和化妆品，谢天谢地，他还没有哭出鼻涕。 但贾克斯只是捏着男孩的脸，左右看了看，就松开手。现在他看见那张脸上多了三个清晰的指印。 毫无征兆地，贾克斯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阿索卡吓得几乎弹起来：“不……不要伤害……” 他的喉咙因缺水而撕裂，卡在“嗬”声中咳嗽不止。泪眼朦胧中，阿索卡看见贾克斯没有将刀尖对准自己，而是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划出一个单词。 [名字] 阿索卡捂着喉咙，逐渐猜测出巨人缄默的原因。 “阿——阿索卡。” 他当然不会自称“阿什莉”。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丢失记忆，唯独肯定阿索卡就是他的名字，就像混乱现状中的稳定锚。 贾克斯似乎也没有强迫他改名的意思，他将匕首握在手里，沉思了片刻，又在地板上刻出另一个词。阿索卡看了心中一沉。 [克雷登] 很难从面具下的棕眼睛里看出什么情绪，阿索卡努力回想伊芙丽说过的话，还是不敢肯定贾克斯和克雷登究竟是什么关系。朋友？对手？ 好吧，克雷登有一群武装护卫，经营着堪称人间地狱的妓院，而贾克斯住在木屋里，养了几只鸡。 阿索卡不自觉地笑了一声，然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昨天……也可能是前天，克雷登的手下在码头把我带走，送进他的妓院。我不想在那里当妓女，所以偷袭了一个负责看管我的人，然后逃走。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 回想着这段噩梦般的遭遇，阿索卡还是很害怕，他试着吞咽，但喉咙干痛。 “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我宁愿你杀掉我。” 很安静。阿索卡屏住呼吸，等待着贾克斯攻击他，他可能不会回击或防御。 但面具怪人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很深沉。 然后他伸出双手，把阿索卡抱起来，放到一张沙发上。当贾克斯的手伸到他的裙子里，阿索卡仿佛听见内心深处，某种脆弱的东西碎裂了。 “求你了……不要……杀了我……杀了我吧。” 贾克斯对男孩的哀求充耳不闻，他将那条绿裙子拉过阿索卡的头顶，然后扯过一条毛毯，盖在颤抖不止的男孩身上。 一段时间后，阿索卡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发生。他抬起头，看见贾克斯手中握着那团绿色的布料，将一把弯刀别在腰间，正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