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不可抗力因素（下）

    此时此刻，那两位已经在茶几前的地垫上面对面跪着抱成一团。

    “吓死我了！”陈星寂哭得直抽抽：“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又穷，又没前途，还有前科……我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你看人家靳无虞……人家都给老婆买别墅了！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这么没用啊！呜呜……”

    谷峰揉着他背安慰他：“星星不哭。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没前途？我觉得你很厉害，将来一定什么都有。你还有我。”

    尹路心想，啥破玩意儿，光顾着肉麻，正事儿不问，于是插话道：“你怕他甩了你？那你为什么不回信息？早上他发那条，你没看到？”

    陈星寂一脸懵，他确实没看到。当时他正在刷牙洗脸，他爸陈教授看到了。

    陈教授拒不接受儿子是同性恋，而且每每想起这事儿，就会暴打陈星寂一顿，说他“鬼迷心窍，欠管教”，要“打到他改过来为止”。自从15岁那年看GV被他爸撞破，陈星寂这些年挨了不少打，当然一点儿没改过来，反而为了跟他爸对打，把自己从一副小塑料体格，练成了同性恋们最喜欢的模样。他爸越来越绝望，因而变得有些丧心病狂，开始试图在各个方面控制儿子，甚至运用各种技术手段管控儿子的通讯工具。父子俩每天都在进行信息谍战，谷峰发出的那些没得到回应的消息，都是被陈教授成功拦截下来的，陈星寂确实没看到。

    陈星寂蹲过少管所，又没有文凭，离开他爸的势力范围，根本没法找到像样的工作养活自己，只得咬牙忍受他这越来越偏执暴虐的恐同老爸。也不是没想过离开，可赚到的钱全都被他用来倒腾各种硬件装备，根本攒不下来。这些东西是无底洞，永远有更新更好的迭代，多少钱都不够烧。现在，除了饭卡，他卡里只剩下三位数的积蓄，出去开房都不够。

    今天早上，他爸看到谷峰发来的灵魂拷问，读出了儿子在外面约炮的潜台词，顿时暴跳如雷，先砸了手机，又来砸陈星寂。父子俩互殴了一顿之后，陈星寂忍无可忍，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但还是得上班，来之不易的工作不能丢。下班后，他又作为青年技术骨干，在省里的高校信息安全紧急线上会议做报告，忙到快九点，才有空用另一部手机登上微信。

    他拖着行李来到谷峰宿舍楼下，给他发了一条：“贵宾您好，您点的技师将于2分钟后上门。”却发现人家已经把他删了。

    误会解除后，两人抱在一起又亲又摸，陈星寂激动得T恤都脱了。

    尹路心想，呵，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你们俩出去开房吧，好吗？钱我出……”

    陈星寂好不容易才腾出嘴来说话：“尹哥，还是你出去开房吧。我们俩，情况相对来说比较紧急。”尹路竟无言以对。

    为避免听到那两人发出的鬼叫声，尹路关了卧室门，蒙头躲进被里。靳无虞的亲被子，自然全是靳无虞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靳无虞独有的，令人莫名愉悦的暖暖的酸甜味，很香很好闻。

    尹路平时总爱在靳无虞肩上蹭来蹭去，其实就是在偷偷吸他。一天没见到人，尹路一闻到这味道腰眼就酸了，小小尹瞬间支棱起来。

    糟糕！尹路划开手机时才意识到，刚才他又嘴上没把门，让靳狗“死在外面”！

    靳无虞没再打语音来，连条信息都没再发。尹路的心立刻揪紧。

    完了完了，又把我的狗气狠了。

    他赶紧发信息过去：“我说错了，你不准死在外面！等你回来我亲自打死你！”

    几乎没有间隔时间，语音通话邀请就来了。傻狗！连个矜持都不会装，这不摆明了是在盯着手机等我服软？

    尹路一肚子气，须臾间散尽。哎，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理解被人窥探、被人监视是种什么感觉。他说不定以为他是在照看我、保护我。

    靳无虞并不知道，他一个字还没说，就已经获得了原谅，甚至还收获了一波心疼。

    “你知不知道你害了他？”尹路找了个不跌面子的话题：“你给陈星寂钱，让他帮你做这种违法的事，他尝到了甜头，胆子越来越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听上去鼻子全堵了。

    哎哟，狗子哭了。尹路心一抽一抽地疼，又见不着人，急得也险些哽咽。

    “对不起，尹路。”靳无虞终于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总会想一些很糟糕的情况。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现在一会儿也忍不了。”

    砸缸那个司马光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尹路心想，还不都是我把你惯坏了。

    “谷峰跟陈星寂闹了点小误会，来找我吐槽。”尹路觉得必须得跟他讲清楚，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我刚才听说你黑我电脑，真的很生气！没有人愿意这样被别人侵犯隐私！你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就践踏别人的尊严！”。

    靳无虞确实四六不懂：“我就想看看你用什么方式发泄性欲。可你那个文件夹太大了，里面有727个视频。我不知道你喜欢看哪些，只能等着你自己点开。”

    呃……

    尹路窘得咬紧牙关，拳头硬了。这孩子我教不了，退学吧你。

    “靳无虞，”尹路万般无奈之下又开始摔罐子：“你还睡不睡？狗爪子洗干净了吗？”

    电话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靳无虞调整了姿势，乖乖坐好：“洗干净了。”

    语音改成了视频，画面里出现一双雾气氤氲的大眼睛，睫毛一丛丛黏在一起，然后是英挺的窄鼻梁，和嘴角下垂、委屈巴巴的一张清俊面孔。

    妈的，我的狗好看死了。

    靳无虞一看见尹路，脸上迅速绽开一个天真又幸福的笑容：“尹路，我很想你！”尹路暗叫救命，捂着心口缓了缓，也笑了：“乖。看看j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