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寿宴(皇宫击鞠比赛)
35 寿宴 明历十五年季春,北歧太后大寿,皇帝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东方欲白,宫门大开,青色的宫墙被花团锦簇的绣缎丝绸遮得密不透风,浮华富贵,是锦绣江山的好寓意。 文武百官朝贺太后万寿无疆,凤颜大悦。 群臣争先恐后献上翡翠,珠宝,金佛,蜀绣,金光夺目,极尽奢华。 朝堂上人声鼎沸,后宫更是热闹非凡。 宫中奴婢,皆着素服,捧鲜花,齐齐跪拜贺寿。 妃嫔们亦精心装扮,俊颜素雅,在皇后带领下,牵着各宫的皇子皇孙们去祝寿。 众莺环绕,儿孙满堂,北祁太后乐不可支,笑意盈盈。 殿门外。 “衍哥哥,你好久没来宫里啦。”七公主走过来,她一身银光锦缎的袄裙,梳着随云髻,点翠步摇随风轻摆。 七公主乃是北祁太后最宠爱的孙侄女,自小接入宫中抚养,后被册封为公主。北岐太后曾欲将其许配给萧衍,被婉拒,宫人皆惋惜。 “七妹,别来无恙。”萧衍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一贯的不羁笑容,他目光落在七公主身侧的女孩儿身上,忽地一怔。 七公主心底微微泛酸,笑靥得体解释:“这位林玉儿姑娘,是跟着太后孙侄进京的……” 林玉儿,一个宫装打扮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用见鬼一样的眼神惊恐瞪着萧衍。 萧衍仿佛记起慕云阁里,这小姑娘从天而降,足下一滑,而后一个倒栽葱插进雪里。 那日梅园雪庐,阴错阳差,他中了紫蛾情毒,把穆执师兄强上了。 久远的回忆,似乎渐渐清晰。 “花粉——”萧衍记得很清楚,紫蛾花粉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 “什么花粉?我这人对花粉过敏,一听就起鸡皮疙瘩,不能提不能提。”林玉儿打断萧衍的话,捂住耳朵躲开,她生硬的大笑两声,“七公主,我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不好意思哦。” 说罢她一个白鹤亮翅,三五下跳跃,蹦进花丛消失不见。 “……” 七公主面露尴尬:“这孩子有点一惊一乍,衍哥哥莫见怪。” 萧衍点点头,随口问道:“穆执也在宫中?” “穆大哥数月前就回京了,如今在吏部,没想到衍哥哥还知道他。”七公主笑道。 “先前有一面之缘。”萧衍对穆执倒是另眼相看,这人被他摧折之后,不哭不闹不联络,还真是识时务者。 两人闲聊几句,就见一群人从殿内走出,是夜卿皇和淑妃夜明宛。 七公主自幼心悦萧衍,无奈神女有意,萧郎无心。她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夜卿皇,二人双目对视,七公主瞬间失魂落魄,丧失了所有斗志。 这人太好看了。七公主心想,丰神俊雅,坚金质玉,这样子有风骨的美人,难怪能得衍哥哥青睐。 淑妃夜明宛温婉明艳,已是后宫容貌佼佼者,而在其弟面前,被衬托得毫无光彩。 “你们……果然是天作之合。”七公主心底多年的执念被打得粉碎,她一瞬间就释然了,对夜卿皇露出苍白而友好的微笑。 夜卿皇心底诧异,面上从容一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温润:“多谢七公主吉言。” 七公主说完话便笑着告辞,扭身进了太后寝殿。 “时辰还早,淑妃娘娘要去哪里?”萧衍好奇问道。 “回宫去。”淑妃夜明宛一身素彩华衣,气质清贵,她余光扫过殿内,樱唇浮浅笑,“里头热闹,太后很开心。” 她秋水般温柔的双眸望向萧衍,淡雅轻笑:“小王爷能否送我一程。” “自然,淑妃娘娘请。”萧衍天生不喜欢女人堆,顺水推舟,乐得随淑妃走出去。 淑妃屏退侍从,就留了夜卿皇与萧衍一左一右相伴,三人缓步走过御花园,走向庭院深处。 “小王爷,家弟从云城远嫁而来,他偶尔性子固执要强,却是心地良善肯讲理的,望您遇事多听他解释,信他。”夜明宛循循道。 “好,”萧衍看一眼夜卿皇,他自然知晓自己的正君是何品性。 “卿皇,小王爷出身高贵,性情难免桀骜,你要心怀宽广,有容人之量,惠人之心,家和方兴万事。”夜明宛又道。 “是。”夜卿皇颔首应允。他本无心沉溺后院,素来所求便是夫君心中的一席之地。 三人又走了一段,快要走到宫道门口。 夜明宛忽然轻叹一声,用软糯拖腔的云城方言轻吟:“秋扇见捐,男子之心最是冷酷易变,你慎之重之。” 她说罢对萧衍颔首一礼,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后头的路我自己走吧,多谢。” 夜卿皇心底升出莫名不好的预感,面上依旧波澜不兴:“阿姊保重。” “淑妃娘娘慢走。”萧衍欠身回礼。 两人目送淑妃夜明宛伶仃袅娜的身影渐行渐远。 萧衍突然抓住夜卿皇的手,假装漫不经心质问:“你对你姊姊说了我多少坏话?” 夜卿皇自然知晓夫君的“虚张声势”,他心底觉得萧衍实在可爱的紧,索性欺身上前,在萧衍耳边轻声耳语两句。 萧衍眉宇愉快的上挑一下,明显被取悦到。 午膳过后,是万众瞩目的皇宫击鞠比赛。 比赛场地设立在宫内一处猎场,最佳观赏位置坐的自然是太后与皇帝,皇后与贵妃次之,再其次是众妃嫔与皇室子女们。皇室年轻子弟们在皇帝眼皮下端庄尊贵,举止有礼。 下首左边半圈是王爷与大臣们的位置,他们一边畅聊,一边互相猜着夺冠的军队,有甚者,私设赌局为乐。 下首右半圈则是兵部将军们的位置,他们身着铠甲,身佩军徽,兴致勃勃期待着自家军队的表现。 场外早已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圈,多是来看热闹的宫女与小太监,今日是太后的万寿节,普天同庆,他们也少了许多规矩,都眼巴巴的期盼着这场皇室盛会。 终于,随着大太监吟唱,围栏打开,一匹匹躁动的雄壮骏马疾驰而出,马背上是身着簇新铠甲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士们,骄阳下,铠甲折射出冰冷刺眼的金光。 将士们驾着骏马很快分成四队,分立东西南北方向,分别是神策军,天印军,青州军,禁北军。 四队人马所着铠甲不同,用于区分队列,每队七人,在四个方向后方有不同军徽的球门,蹴鞠射球进门,算得一分,分高者夺魁胜出。 裁决者将一枚皮制彩色蹴鞠置于中心,一挥手中绿旗,只见四队人马齐齐出动,骏马嘶鸣,尘土飞扬,二三十个将士冲向一只蹴鞠。场外登时沸腾起来,叫好声,喝彩声,助威声不断。 蹴鞠被一只月杖击中飞向天空,落地之前,五六人纵马抢先,月杖交织撞击,声响铿锵,蹴鞠滚动于马蹄之间,混战之下,时而机会频出,时而惊心动魄。 不同军队的将士之间本不和睦,开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险象环生,有被蹴鞠飞击中头部晕倒的,有被敲了马腿坠落下马的,还有两马故意相撞弄得人仰马翻的。 危险刺激了观众的热情,气氛愈发火热,不少大臣甚至直立起身,神色激动为支持的军队摇旗呐喊。 萧衍上次在军营里被伏青崖说教一番,心中不悦,故在楚峥的引导下,青州军最是针对天印军,围追堵截,缠得天印军毫无施展之机。伏青崖最擅冲锋,可萧衍纵马与他并肩死缠不放,几次好机会都被生生拦截。 伏青崖再次失去进球机会,恼羞成怒,他勾住萧衍的月杖一拽,两马擦身而过,动作危险,他牙缝间挤出阴冷而无奈的质问:“小主子,您是打球还是添堵来着?” 萧衍挥手甩开他的月杖,一扭缰绳,骏马漂亮的转身依旧盘桓在伏青崖身边,萧衍竖起月杖做了个宣战的动作,小少年英姿勃发,嚣张而嘲讽的眼神明确表示:堵的就是你。 伏青崖突然挺后悔故意去军营招惹他的。 这其实不仅是私人恩怨,更是青州军的策略,萧衍的骑术和技术都很好,由他缠住天印军的前锋伏青崖,就基本上断绝了天印军进球的绝多数机会。 那边,楚峥与周易配合得严丝合缝,进了第一球! 登时,场外喝彩声如沸,其中还能听到部分喝倒彩的。 青州军虽不是纯京城血统,毕竟刚刚得胜归来,颇有美誉,如今在击鞠比赛中崭露头角,更是让许多大臣权贵心生好感,极有利于其树立军队光辉伟岸的形象。 这也是萧衍坚持让青州军参赛的主要目的。 褪去出身低下民间杂兵原罪最简单方式,就是在这场盛事中,在南明皇朝所有权贵面前,一举夺冠,力压群雄。 成不了气候? 如此英勇,团结,纪律严明的军队,为何不成气候! 楚峥又进了漂亮的一球! 场外已是沸腾之态,不少人呼喊着关内侯楚峥的名字。 在这次比赛中,青州军配合密切,阿昭军师对其他军队的策略分析透彻,而青州军是第一次参赛,他们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楚峥所带的队伍,目标性非常强,制定任务,就要拼死完成,故他们莽撞的攻势让那些瞻前顾后之人措手不及,屡失先机。 比赛持续了一两个时辰,众人筋疲力竭,汗如雨下,裁决者最后宣布,青州军以两球领先夺得头筹! 这次比赛,让“楚峥”这个名字传遍前朝后宫,宫婢人人谈论,三月不绝。 楚峥摘下头盔走到萧衍身边,他一身烂银铠甲,威武高大,面容被风霜打磨得沉毅,眼神却依旧明亮而清澈。方才一番激烈运动,他的胸膛依旧剧烈起伏,呼吸炙热,他哑着嗓子道:“主子,我们赢了。” 萧衍心情十分畅快。 定王爷曾经战功赫赫,打下了南明大半片江山,整个南明的军权牢牢掌控在他手中。可时移世易,皇帝稳坐龙椅多年,从表面的兄友弟恭,到暗地里逐渐夺权,引起军部势力缓缓撕裂。 伏青崖野心勃勃,伏家以战争掠夺起家扬名,只最大程度追求个人利益,宛若秃鹰,所以他主张用强势的方式对抗帝王。 萧衍想的比他深刻,如今兵部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与其死守,不如革新。 青州军,是兴起的力量,是绝佳的选择。 当初力排众议送楚峥去青州军也是这个目的。 如今,青州军和楚峥都不负他所望。 他数年谋划终于走上正轨,心潮澎湃,心情大舒畅,突然很想亲楚峥一口。 “干的真漂亮。”萧衍难得的夸了一句,他拍拍楚峥宽阔的肩膀,露出满意笑容,“晚宴后跟我回家,我要操你。” 楚峥很久没看到萧衍对他满意的笑,他瞪大眼,心中骤然被填满,莫名的幸福感涌上来,几乎要让他热泪盈眶,他急促的呼吸两下,重重的点点头。 被主子认可的感觉,太棒太满足。 两人来不及多说话,就被一群人围住,如今的楚峥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