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响晴白日，万里无云。 树荫下，苑浅伸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洒下来…… 远郊的一个废弃工厂，勉强还算完整的斑驳高墙把整个厂区围起来，自成一片。 说是废弃，但是却有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平日里大概是见不着了，大门用粗铁链缠着，上面挂着厚重的锁，人像是老鼠一样到处躲着，呆的时间或长或短，有时候出去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成排的厂房仓库，前面空地上停着几辆车，锈迹斑斑的仓库大门紧闭，门口站着几个人在抽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人仰头大笑，其中为首的正是之前见过的李哥。 听到身后脚步声李哥马上转身，看到苑浅面无表情了一秒，随后露出一丝笑意。 苑浅上前，叫了一声：“李哥。” 对方打量了他一下，依旧笑得狰狞，“让你来干这个，大哥太不疼人了。” 苑浅微微一笑，“不会，他很疼人。” 带了点儿颜色的笑话，男人之间心照不宣， 李哥咬了咬牙，压住了火气往后苑浅身后看了一眼，问：“你怎么过来的？” “车停在路口了。”说完苑浅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紧闭的铁门，“人在里面？” “嗯，”李哥抽了口烟，手指轻轻一弹把烟头扔远了，“第三天了，一直关在里面，没把他怎么样，只给他喝水，不过看他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就看你能不能用友情感化他了。”说着笑了一下，“我是无所谓，大哥更无所谓，反正人没了东西也就没了，无非是结果好一点儿或者坏一点儿。” 苑浅眨了一下眼，没接话，朝他微微一点头，然后在众人注视下走到门前，旁边有人帮他开门，稍显晦涩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拉开，露出刚好让一人通过的空间，苑浅走了进去。 仓库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除了四周墙角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破铜烂铁再没有其他东西，爬满了苔藓味道有些呛，高处的十几扇窗上的玻璃碎了不少，沾满了灰尘，所以里面光线昏暗，空旷的吓人，每走一步脚步声都能传的很远。 离门口几米远的地方，张勇坐在地上，身后倚着一张旧椅子，他脸上有点儿伤，不重，顶多算是皮肉外伤，但是人很憔悴，两颊塌陷瘦了不少，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怎么干净，还沾着血。 门开了之后他本来没什么反应，最开始几秒他似乎都没认出苑浅，等苑浅走近了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小苑……” 苑浅没说话，过去站在他面前。 “你……”张勇抬头看他，激动了一会儿之后又很快平静下来，似乎想到了为什么他会出现。 苑浅叹了口气，直接在他面前盘腿坐下，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轻轻一甩递到他面前。 张勇犹豫了一下，伸手抽走了最上面的那支，夹在指尖微微发抖送到嘴里，等苑浅给他点着之后抽了一口，没忍住咳了一下，不怎么好受，但是让他轻松了一点儿。 他笑了一下，看着苑浅说：“我没想到会是你来。” 苑浅自己没抽，把烟放回口袋里。 “没办法，当人和当狗总得选一个。” 张勇笑出声，大概是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是啊，有时候……人总得面临各种选择，一定要选一个。” “那你怎么选？”苑浅问。 他没回答，赶紧低头又抽了口烟，深深地抽了一口，再用力吐出来。 “我选什么都一样。”他说，然后依旧是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他不会放过我的……” 宛如回响，在空旷的仓库里盘旋着一遍又一遍…… 苑浅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是啊……”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天花板，宛如喃喃自语道：“他不会放过你的。但是……”他皱了皱眉，“我有点儿想不通，是什么能让你明知道后果却还能这么拼命……”说到一半他突然不说了，低下头直勾勾盯着张勇。 张勇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突然打了个激灵，莫名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苑浅扬起嘴角，“我是你认识的那个苑浅，一直都是。” “哦……”张勇点点头，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烟，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猛地抬头看着苑浅，眼神却异常平静而坚定。 “苑浅，最后帮我一次吧……” 十分钟之后，仓库的门又开了，苑浅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守在门口的李哥他们迎上去。 “好了。”苑浅说了一句，“把他女儿送到她外婆那里就行了。” 李哥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先问哪个，最后问了最重要的，“东西呢？” 苑浅伸手点了点太阳穴，在这里。 他眉头一拧，往苑浅身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看不出什么，又问：“就这样放了那个小丫头？” “嗯。”苑浅原本要走，停下来回头看他，“苏先生说买了只熊送给她，改天会送过去。” 李哥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苑浅笑了一下，说了声再见。 其实还是客气的，但偏偏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李哥思考了一下，其实还是自己的心态问题。 暂时放下这些，他带着人进了仓库，之前这里弥漫着一股发霉和尿液味道，现在却被另一种更浓的腥味盖了过去。 刚踏进去一步，他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鼻子和嘴，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支离破碎的画面让身经百战的他也皱了皱眉，咬着后槽牙骂了一句：“妈的……” 苑浅赶场子一样回到市区，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先回家换了衣服。 外套基本是干净的，但是里面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看了一会儿沾满血的衬衫，放到盆里倒了小半瓶洗衣液进去。 换了衣服回到公司，杨秘书通知他在楼下等着，苏宴林马上就下来了。 苑浅把车停在公司大楼门前，拿湿巾又擦了擦手。 不到五分钟苏宴林来了，但是杨秘书没告诉他不止苏宴林一个人，还有一个…… 那人先替苏宴林开了车门，苏宴林上车之后他绕过车尾从另一边上了车，和苏宴林并排而坐。 苑浅抬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叫了声“苏先生”，但目光还是落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介绍一下。”苏宴林不紧不慢地说，“苑浅，这是我的大儿子，叶景川。” 叶景川突然抬眼，视线几乎由后视镜和苑浅撞在一起。 苑浅微微一笑，“少爷，我是苑浅，苏先生的保镖。”从语气到气氛天衣无缝。 然而叶景川意外地不礼貌，“只是保镖吗？”语气有点儿讽刺但又不是太过冒犯，就是看你怎么理解，可以是拉近距离的玩笑，当然也可以是货真价实的讽刺。 苑浅笑意未变，“也是助理，不过还在学习阶段。”还舔过你爸的鸡巴，怎么着？装什么蒜！ 然后也不等叶景川开口，问苏宴林：“苏先生，回去是吗？” 苏宴林一手摸着下巴，似乎听出点儿什么，微微一笑，只回了声“嗯”。 然后苑浅便专心开车，再不理会身后的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