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x13

    2·13

    晚上藏茭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问了系统现在是几点,得到了一个八点四十的回复。

    居然这么早。藏茭穿上鞋子看了看窗外——没有星星的夜空,清白惨淡的弦月。

    他似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系统是可以看到我看到的所有东西吗?”

    系统:“除了在隐私的时候看不见之外,其他的剧情部分都是可以的。在祂的造物法则中,系统是拥有全知性的,不过全知的内容里会有一部分‘上锁’,那一部分内容往往是隐私或是无权查看,需要密钥。”

    风吹动了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藏茭把窗户关小了一点,有点好奇:

    “那除了全知性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性质吗?”

    系统沉吟了片刻,又开口道:

    “还有‘预见性’‘执行性’。前者是类似你的源世界里的计算机计算预测功能,不过比那个更优化一些,后者则是被下达命令赋予执行力。”

    藏茭觉得很神奇:“所以你可以猜到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系统:“……误差不超过0.05,你大概是想再去外面调查一下,极有可能是上午调查过的地方。”

    藏茭“哇”了一声,比了个大拇指:“猜对啦。”

    系统有些疑惑:“莫秦不是说让你不要一个人去调查吗?”

    藏茭当然不是个乖宝宝,他一想到莫秦就来气,他总觉得每次和莫秦碰上不是被调戏就是小学鸡吵架,幼稚极了。

    “我才不听他的呢。而且这个游戏只有自己是可以相信的吧。”

    系统一副孩子长大了的语气:“难得看到你这么清醒。”

    藏茭扁扁嘴:“我一直都很清醒的呀。”

    和系统聊完天壮胆,藏茭出门。这次他很认真的锁上了门,还拉了拉,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

    这条路走得已经驾轻就熟了。

    藏茭推开铁门,钻了进去,然后把门轻轻带上。

    按下了开关,死寂黑暗的房间被微弱的白光照亮,藏茭等灯光变亮了一些,再往里面走。

    他又从书架上找到了那本黑色封面的书,从头到尾认真翻了一遍。

    书页单薄透光,掀起来的时候能从背面隐约看见正面的字,这倒是给了藏茭一些启发。

    他走到灯下,把书举高了一些,把那页模糊了单词的纸张立起来,然后侧过头从背面找寻透出来的字迹。

    第一个词的末尾他看到了一个“e”,第二个词的中间他看到了一个像是“i”又像是“l”的字母,第三个词中间他看到了“c”和“h”。

    藏茭试着拼凑了一下:

    “F_ _e,S_ _i/l,Sc_ _ _ h_ _”

    唯一好像有点头绪的就是第二个词,根据语境来说“seal、soil、sell”都不太合适,大小也局限在四个字母里。好像比较合适的就只剩下“soul”了。

    灵魂?

    藏茭回忆了一下上午希尔斯的翻译。

    [昼夜不停,灵魂永不安息。]

    像是祈祷,像是诅咒,又像是陈述。无端的让人背后发凉。

    “Day and night do not rest,and the Soul never fade.”

    在轻轻念出来的那一刻,藏茭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寂静的黑白。是一张合影,里面有他熟悉又陌生的李夏,还有他自己、以及很多陌生的孩童的面孔。他们面容稚嫩,站在杂草丛生的台阶上,爬山虎攀上陈旧的石柱,孩子们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麻木又苍凉。像是一支悲怆的墓歌,荒谬又可笑。

    藏茭眼前一黑,头剧烈的疼了起来。

    ……

    [哥哥,小星说你搬走后就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说话,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写字呀。所以……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还会来看你们的,哥哥最喜欢你们了,怎么会不回来呀。]

    [我只是……好害怕,小水走了,小悠也走了。好大好大的孤儿院,好像就剩下我、小星和一些其他不爱说话的人了。]

    [小真这是寂寞了呀。放心吧,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带你们两个一起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哥哥了!]

    ……

    尖锐的疼痛渐渐平息。藏茭抚着胸口喘气,系统有些担心地问他,但他却无暇回复。

    小真、小悠、小水、小星?

    是那些日记的主人吗?

    脸颊上有些冰凉。藏茭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水。他好像情不自禁的……哭了。

    一种难捱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细细密密蚕食着他的心脏。这种情绪不属于他本身,而是来源于记忆。记忆它在哭泣。

    记忆外的藏茭也在呆呆地流着眼泪。

    “茭茭,你没事吧?”系统又问了一遍,他似乎消耗积分凝结出一双手,轻轻安抚地摸了一下藏茭的头。杂乱无章的心跳渐渐回归有序,藏茭眯着眼缓和了一下情绪:

    “……没事啦,突然想起来一些有冲击力的画面,就,有点失态。”

    系统没有出声,藏茭感觉口袋里鼓了一点,他伸进去,摸到了一包没拆封的小包餐巾纸。

    “谢谢。”

    擦干了眼泪,藏茭闭着眼等那种情绪慢慢溜走,然后直起身从书架上开始找棕皮日记。

    他要找的是小水的、小真的和小星的。

    但日记太多了,有些也没有署名,他翻了好久才找到一本小水的。

    小水在小悠的日记里出现过很多次,小悠的日记开篇就是她走了,所以小水日记的时间要提前好多。

    她的字比小悠的要秀气一些,但终归也只是个小孩,不少错别字和拼音让藏茭看得很吃力。

    [

    2036年3月9日,雨。

    他们说我父母si了。

    song我来这里。

    饭好nan吃,全dou是mo生人。我好xiang回家。

    〔翻页〕……

    2036年4月11日,晴。

    我交了di一个朋友。小you。

    他和别人不一样,每天都xiao。

    〔翻页〕……

    2036年9月30日,阴。

    院长shushu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午shui的时候我梦见了she、青蛙。

    它们在红色的水里尖叫。

    把我吵xing了。

    〔翻页〕……

    2037年5月1日,阴。

    检查shen本的黄头发医生问我xiang不xiang被收养。

    我说不xiang。

    但没告诉他为什么。

    其实是因为被收养很痛。

    〔翻页〕……

    2037年12月27日,阴。

    院长shushu说有人xiang收养我。

    我跟着他去见了那个人。

    是个男人。

    他看见我后对我轻轻微笑。

    但我能看见他没有gua干净的青色胡茬和香肠一样的嘴唇。

    他dai了一顶帽子,头发被压得像是发bian的蛋饼。

    我不太喜欢他。我有爸爸。

    但他好像明年就要来收养我。

    〔翻页〕……

    2038年7月30日,雨。

    我被收养了。]

    尾页是鲜红的23。

    如果希尔斯猜测得没错的话,小水应该是住在23号房间。

    藏茭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那号房里确实没有人住。

    他小心地把日记放了回去,准备去23号房看看。

    后脚跟挨过发硬的地毯,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藏茭站定在了23号房间门前。他先轻轻敲了敲门,在确定没有人回应后,试探着压下了门把手——没锁。

    门开了。

    不出所料的空无一人。

    藏茭打开灯,灯光把冷冰冰的房间晕染出些许温度。

    又往里走了几步,他发现空荡荡的床铺上好像躺着什么圆滚滚的东西。

    藏茭走到床边才看出来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没有四肢的兔子玩偶。’

    和那天杂物间看见的近乎一样。但它被缝上了嘴巴,红红的线扭曲交错着,像是流下的鲜血,非常诡谲狰狞的冲他微笑。

    毛骨悚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藏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立即转身想要出去。

    却对上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的男孩直勾勾的目光。

    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那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

    嘴巴比苹果还要红,眼睛比黑夜还要黑,脸色苍白得像幅没沾染其他颜料的宣纸。

    他看着他。

    目不转睛。

    【黑匣子】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