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x8

    回到房间后,藏茭还在思考秦盅那句话里的含义。

    虽然他说这话的语气轻松且漫不经心,但藏茭就是觉得他没有说谎。

    他是真的认为那些资料不属于他。

    如果这些资料不属于他,那还能属于谁呢?

    或者说,这个游戏的目的本就是将他们置之于死地,所以提供了一连串假消息?

    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直接杀了他们,也不让他们自相残杀,花费冗长的三周来通过审判他们,逻辑上似乎有点说不通。

    如果是位于上位的人俯瞰全局,指导一个游戏,却放出来了假消息,那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不过要验证这个猜想也很简单,只要和其他人对照他们的经历与搜集到的证据就可以了。

    但是他们这些人真的会愿意共享经历团结起来吗?

    单单是寻找证据就已经很费力气了,如果再经历这么一出,发现猜想是对的那还好说,也许可以成为一个游戏并不公平的证据,但如果猜想是错的……

    也许会很糟糕很糟糕。藏茭的直觉告诉自己。

    叹了口气,藏茭坐在桌子上,在抽屉里翻到纸和笔草草罗列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

    没有关严实的窗外传来无忧无虑的海鸟叫声,却没有人能在这种度假氛围的环境中高兴起来。

    审判的步伐已经在逼近,封沉的罪恶也被唤醒,一双看不见摸不着的眼正在无形无处地注视着他们。

    -

    有些提不起精神又沉重的第一天搜查在全员到齐的晚餐后结束了。

    大家一致通过了晚餐后的半个小时之间回房休息不再进行搜查的提议,并提出这段时间到明日8:00之前属于私人时间,如果有人想要和其他人私密对话,可以敲对方的门,进屋后进行对话。

    因为这周是藏茭和阮荥做值日,所以其他人吃完晚饭前就上楼休息了,藏茭和阮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收拾碗筷和打扫部分可能弄脏的地方。

    厨房里的用具码放整齐且一应俱全。

    藏茭挤了一点洗洁精涂抹瓷盘,阮荥站在他旁边洗碗,行动间衣服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无法避免的摩擦,在这样有些私人的场合中略显得暧昧。

    灰色宽松的卫衣因为阮荥起身摆放的动作有意无意撩过藏茭耳边的发丝,让藏茭觉得有些痒地缩了缩脖子。

    他觉察出一两分异样,但又因为阮荥的行动在实际上无可指摘而无法开口责怪,只是默默往别的地方移了移,结果阮荥也移了过来。

    这绝对可以说是故意了吧!藏茭有一点点气恼,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还这么恶趣味的捉弄他,真是太坏了。

    “你别……靠得这么近呀。”藏茭总是不能将自己的骨气贯彻始终,每次都是气哼哼地开口,然后小猫儿一般喵喵喵的结束——也无怪爱捉弄他的人,实在是他这种又怂又凶的样子总会让人想欺负才是啊。

    虽然招惹了的都是坏狗,但毕竟是狗狗嘛,会想贴贴老婆也很正常啊。又白又粉,容易害羞炸毛还傻乎乎的老婆谁会不爱呢?

    至于那些黄色又混沌的想法与实操,没办法,狗勾就是有发情期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整天都是发情期不为过吧?

    招惹了狗狗的主人应该也要负责任的满足狗狗的需求吧。

    至少在阮荥眼里,藏茭的一举一动都暗藏着勾引,他喜欢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摩这些行为,最后得出叫他心满意足的答案——茭茭瞪他了=茭茭在勾引他=茭茭喜欢他。

    但再怎么混沌,一个好狗狗也会藏起来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展露出忠实又阳光的假面。

    阮荥很无辜:“我只是看到那边有摄像头,想和你离近点说话。”

    原来是这样。藏茭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甚至主动凑过来了一些,衣服布料轻轻贴上了他的手臂:“抱歉,我错怪你了,刚刚有点痒所以我才躲开了……”

    阮荥:“该道歉的是我,下次我会小心一点不叫你难受的。”

    藏茭觉得他人挺好的,再加上名字从一开始就带给他熟悉感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探索过程他都表现得可靠且善意。很快便卸下了心防,“嗯”了一声,对他弯了弯眼。

    两个人沉默地洗了一会儿碗,阮荥开口:

    “洗完碗估计还有十分钟的空余,我们要不去图书室转一圈?”

    藏茭有些迟疑:“刚刚不是一致通过了晚间不进行探索吗?”

    阮荥笑了一下:“是吗?但我觉得这个决定大部分人都不会遵守,而且这个决定的目的也并不是让大家不要探索。”

    藏茭感觉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他抿了下唇,问道:“为什么不会遵守呢?”

    阮荥:“如果大家都像茭茭这样,是个乖孩子的话,也许就会遵守了,”他将洗干净的碗放在一边空水,“但是从表现上来看,这次游戏的玩家是具备多元性和复杂性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并不像是墨守陈规的类型。如果山羊的话成立,每个人都有罪行并且每周必然要审判一个人的话,像我们一样开始记忆有缺失,但后来逐渐找回记忆的玩家必然会因为游戏内容选择做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藏茭问道。

    阮荥垂下眼,声音压低:“第一件事是保证自己存活——他们会尽力去破坏对自己不利的信息,第二件事是击败其他玩家——他们会竭力寻找其他玩家的罪证来提高自己的存活率与获得奖金的额度。”

    “而这些行动,在几乎完全透明,大家注视着的短暂白天很难合理完成。而夜晚的不许出门规则,几乎为这些行动提供了天然的屏障,如果有一个人遵守,那么其他不遵守的人的存活率与奖金获得率就会有所升高,相对应的,遵守者的概率会降低,所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种暗中调查是心照不宣的,但又最好别让其他人发现自己不遵守。”

    藏茭关上水龙头,认真听阮荥分析。

    “所以玩家可以装作和别人谈话而悄悄出去探查。”阮荥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虎牙。

    “所以我们出去调查也是正当的噢。”他在藏茭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藏茭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过去?”

    阮荥摇摇头:“我们先看看第一个不遵守规则的人去哪里。”说着,他拉起藏茭的手腕——藏茭甚至对他有意无意的触碰已经有些习惯了现在加上不好弄出大声,就顺从着他上楼,和他一起进入了他的房间。

    大概等待了五分钟左右,有些细微的开门声响了起来,然后是相较之更为大声的敲门声和开门声,因为隔了层门,所以听不出来确切的方向,但一切都按照当初设想的那般上演着。

    在回归平静的时候,阮荥打开门,和藏茭一起前往图书室。

    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门是关好的,可以推测刚才出门的人目的地并不是这里。

    藏茭这才松了口气,他侧过脸看了一眼阮荥,较为昏暗的环境下,他只有靠着从窗外敛进来的月光观察他的神态。

    但此刻的阮荥却有几分陌生的感觉,蜜糖色的眸光在半遮半掩的黑暗中显得有些暗沉,脸部流畅的线条有些锋利感,像是微微出鞘的刀锋,见血封喉。

    在他意识到藏茭的注视从而转过头对视上的那一刹那,藏茭有种被潜伏的野兽盯上了的错觉和毛骨悚然感。

    但很快,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怖感就因为阮荥的一个勾唇消失了。

    仿佛是一瞬间的臆想造成的错觉。

    “我们进去吧。”阮荥回过头平视前方。

    他率先推开门在墙壁上摸索着找灯。

    藏茭跟进去后,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合上了。

    在全黑的视野中,藏茭的其他四感无限放大,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伴随着缓慢的脚步声。

    应该是阮荥凑近了他。

    但藏茭还是说不出的紧张。

    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耳稍转瞬即逝。

    “今天茭茭去了秦盅的房间?”

    有些冰凉的声线正贴附在藏茭的耳畔,似幽灵鬼魅一般。

    藏茭根本来不及想阮荥是怎么发现的,他耳朵极为敏感的烧了起来,连带着脖颈也热热的,如果不是黑暗中,一定能看见他身上漂亮的粉色和惊慌失措的美感。

    他只是有些怕地含糊“嗯”了两声,解释道:“去他的房间查东西,你的房间我……也去了。”

    一声轻笑。伴随着低语“这样啊,原来在这里”。藏茭感觉自己后颈像是被人暧昧地揉捏了一把,然后灯就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生理泪水缓缓淌了满脸,藏茭低呼一声,等了有一会儿才看见目不转睛注视着他的阮荥。

    好奇怪的感觉。

    藏茭轻轻把手压在胸口,有些不解地平复呼吸——为什么会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呢。

    “如果秦盅对茭茭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拒绝并且告诉我哦。”

    阮荥笑着开口。但藏茭却觉得他并不想笑。

    “为什么……这样说。”藏茭很小声地问。

    “你已经知道秦盅是黑客了吧,他其实还有一个网站是专门提供买凶杀人服务的,很危险。”阮荥三言两语将秦盅白天主动透露给藏茭的秘密揭发了。

    “这种坏人,茭茭要躲远一点。”得出来的结论也相当微妙。

    原来阮荥已经调查出来了吗?但是秦盅说那些资料好像不属于他……藏茭没有把秦盅的话告诉阮荥,毕竟两个人目前看来是处于对立状态的。

    他选择沉默的姿态在阮荥眼里视作了默认。

    但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很久。

    藏茭的疑问打破了寂静:“……那奇怪的事情又指的是什么呢?”

    一片阴影笼罩住了藏茭。

    阮荥走到他的面前,低头咬住他的嘴唇,一只手把他的双手按在身后让他无法挣脱。

    “像这样。”阮荥另一只手从藏茭上衣的下摆处探了进去,触摸上他腰间敏感的肌肤,流连着往上,“或者这样。”

    在藏茭快要窒息晕过去的时候,他才松开钳制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身,让他不至于滑下去摔倒在地上。

    “除了我之外,对茭茭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是变态哦。”阮荥的声音压低,但能听得出他压抑着的愉快。

    藏茭大口大口的呼吸,坚定地把阮荥推开,自己扶着墙平息。

    “我不是笨蛋。”他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虽然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你对我做这种事情也有点太过头了吧,这种事情只能最亲密的人做呀,如果秦盅对我做这样的事情是变态,那阮荥现在就已经是变态了。”

    阮荥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也没有什么找补的意思,反而开口:“你认为我是变态也完全没有问题。但你忘记我们第一天的时候说要互相保护对方了吗?”

    他背靠上书架,低着头,叫人看不出神色,但语气很轻快:“相比较完全不认识甚至勾心斗角的他们,我们的关系难道不是最亲密的?而且我们之前一定认识吧,从你看到我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他叹了口气,好像有些神伤:“失去记忆前是那种关系也说不定啊。即使不是,等出了游戏我也一定会追求你的。”

    什、什么话啊,而且他居然这么肯定自己能逃出游戏?

    灯光突然闪了闪,藏茭被吓了一跳,但阮荥显然丝毫没有被干扰到。

    “我很喜欢你啊茭茭,所以刚刚只是合法或者未来合法亲近的预支而已哦。”

    在阮荥的一番不要脸输出下,藏茭差点被他绕进去原谅了他的动手动脚。

    但这么一番闹下来,藏茭对阮荥方才生出来的戒备感顿时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羞赧和逃避。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藏茭决定当缩头乌龟先把这个话题跳过去,阮荥从善如流跟随着藏茭的思路走。

    于是他们开始调查图书室内的藏书。

    可以看出来这些藏书是有一部分年代的。

    里面能翻找到的最早的书的印刷日期也是在七八年前。

    然后就没有再上新了。

    有些书甚至有不同的语言版本和不同的装订版本。

    总体来说就是五花八门,但都分门别类放好了,也不至于寻找线索太过盲目。

    很快阮荥在日志分区就有了发现。

    他找到的是一本油皮的黑色手写日记本。

    里面的字有些潦草,但翻开扉页的首当其冲跳出来的字就吸引住了藏茭的目光。

    *(“x”代表模糊不清或者涂黑)

    【审判游戏中的一些记录】

    【不知道是几月几号,我们七个人被x在了这座孤岛上,食宿都安排得很齐全,但是必须要进行xx,并且还有奖x,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没x出去,难道只能听天由命进行什么鬼的审判了吗?】

    中间是好几页被撕掉,只留下了不规则的锯齿。但页面的毛边能看出来应该是刚撕掉不久——那就是说,已经有人发现了并破坏了这本日志?

    阮荥翻到最后一页能看到字的部分。

    字迹更加潦草了,看得出来日志主人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

    通篇的涂黑和【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被骗了,全都去死完蛋,奖金都是我的,不不不………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然后全部都是英文help和中文救命掺杂在一起。

    字迹重得甚至划破了纸,像是野兽在无力地挣扎。

    “你看到了吗?”阮荥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藏茭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只是被这种绝望的情绪有些带动,心情也沮丧了起来。

    阮荥用食指圈画了一下日志开头的“七人”。

    “你还记得我们总共有几个人吗?”

    藏茭数了一下,得出了一个惊讶的数字。

    “我们有八个人。”

    “和之前参加游戏的人数不一样?”

    【黑匣子】

    还说不是笨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