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吃你的喝你的

    前三天，姚小园和明琴实验过几次，只要小园同意，明琴是可以使用他的身体的。

    “剑主，我走得有些累了，可不可以先回家，用你的东西？”明琴问。

    世有夺舍，一个人完全取代了另一个人，靠苏语的阅历和见识，完全没可能想到有生魂可以即时替换。

    苏语只是野生直觉上，这个姚小园有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又不明白。

    然后他忽然发现，他得承认他不想承认的一件事。他只希望姚小园没注意到。

    “被褥有，衣服你可以穿我以前的，但是茶杯牙刷毛巾我们得买”。

    牙刷毛巾没什么。

    “茶杯？”明琴故意问。

    苏语不想说，苏语想掉头就走，苏语手握成拳，又松开来，他深吸一口气，我是个剑修，我不能逃掉。尤其是从我的春侍面前。

    “我只有一个杯子。”

    “自己挖的木杯”。他拙劣地补了一句。

    即使是单纯的压根只见过一种烂人，基本没出过门的姚小园也看出来了。

    眼前这个还称不上男人的男孩，活了十多年，没有一个亲朋好友。

    可以让他有待客的第二个杯子。

    因为没有杯子不倒茶，失礼，同门就算来看我，也会很快走。我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都习惯了。他们迁就我。

    苏语从未想过，有一天得在一个不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人面前，承认，

    他只有一个杯子。

    他为什么只有一个杯子？

    眼前的男孩窘迫地简直想挖地自埋。

    想再过分一点的明琴没有追问。

    他自问，上天是特地让我来拯救两个凄惨男孩的么？

    我就是一只刚丢了身体的倒霉狐狸啊。

    姚小园的社交技能起码比苏语强。

    事实上，他原来对于这个筑基男修有很大的胆怯，但是知道他只有一个杯子后，他忽然不害怕了。

    他跟着苏语去了目标明确的几家店，买齐了各种衣服、被褥、洗漱用品等。当然，还有杯子，一口气买了两套。两套都是姚小园喜欢的花色。

    零零碎碎一大堆。

    是苏语在店家的包装外又灵巧地包扎了一层，然后分类码放进储物戒中。

    姚小园要干的就是开口，选，跟着走。啥额外的事儿都没干。

    七情宗春侍，在邬璐城一向属于热门话题。

    据香来阁里大家讨论的可知，需要照顾剑主的饮食起居，适当陪睡。到期就可以走，不到期也可以走。据说最短记录是两天。

    实在是非常好干的差事。

    有神人，自荐春侍，三个月换了六个剑主。

    拿钱走人。

    七情宗居然没有打死他，真是非常好脾气的宗门。

    那六个剑修也没有报复，真是非常好脾气的剑修。

    苏语，估计在七情宗剑修中，也是最好脾气的那种。

    姚小园简直想象不到苏语能发什么脾气。

    他意识到苏语这种人，是个绝种。

    也意识到，即使是他这种凡人，拿紧春侍这张牌，想要欺负这个筑基男修，也能欺负得到。

    活了十五年，非常遗憾没有力量反抗没有能力逃跑的姚小园，简直颠覆世界观。

    不管他以什么奇怪的心情围观苏语这个奇行种。路总能走到头的。

    一起走到七情宗门口，值守的同门师弟验过弟子牌，挤眉弄眼地开玩笑：“呦，乖乖，你终于有春侍了啊？明天一定得请大家喝酒。”

    “好的，好的。”苏语连声答应。

    师弟知道他的“好的好的”约等于“我考虑看看”约等于“你不带酒上门强迫我出门喝我是绝对不会出门的”，挥挥手，不在意地放他走。

    隔了老远，大喊一声“木师兄，忘了说，生辰快乐”。

    苏语不回头，挥挥手以作回应。

    “木师兄？”姚小园小心的没有问生辰快乐，在生日当天承认没朋友也太惨了点。他记得苏语是叫苏语啊。

    “嗯，小时候他们叫我木头。”

    “剑主，有人欺负你么？”饱受欺负的姚小园很关心这个问题。

    “叫我语哥吧。”苏语并没有回答。一直快到住着的小院了，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他低声回答：“没有”。

    明琴这一路基本没有做声，看到防护阵法他觉得还成，出窍都够用了，

    点评一句：“防护阵法不错”。

    “是宗主给的”。

    “他对你还不错？”明琴想的是，水无意那个万事不上心的，肯定是有什么亏欠这个孩子。

    苏语边带着姚小园细致地在已经收拾好的客房放置零碎东西，边慢慢说了水宗主是谁，怎么带他进宗门的。

    他字字清楚，并不回避自己的春侍什么。

    这一路走来，在明琴和姚小园看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简直是最好判断的东西。

    明琴脑内总结道：“也就是说，水宗主随手杀了守护药草的幼兽，取药草，母兽报复途中弄死了他的养父。他8岁被迫小心收尸小心躲藏了一个多月。发现波及无辜的水宗主带他入宗门，又不收他为徒。养父完全不是个东西，散修，资质有限，寿元将近，捡到他，知道他的资质甚高，却骗他不够格入七情宗，修真相关什么都没教，他当时就只是个凡人，躲四级妖兽。”

    姚小园：“琴叔，别生气了。”

    明琴：“我能气个什么。水无意这个死剑修，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孩子年年希望成为他的弟子，也是最适合的，他就不收。然后苏语就养成这个样子。”

    要说三十年前明琴或许对水无意还有些情愫或者修为利益相关的企图心，这一年年的，当然打淡了。

    但是，一旦他发现自己认为可以为友的人，居然有如此对待幼童的这一面，简直什么滤镜都碎了。

    还是我们合欢宗真小人，骗人后绝对承认骗人。

    全天下的男剑修都是死东西，不堪为道侣。

    滤镜破碎的明琴，觉得过去感情时间都错付，实乃三百多年人生一大败笔。简直气得觉都要睡不好了。

    然而，他这辈子从来没安慰过人。

    他催姚小园：“小园，你安慰安慰他”。

    姚小园这辈子也没安慰过人，艰难开口：“语哥……”

    苏语：“你先收拾收拾，我洗完给你带个浴桶来，不早了，蜡烛小心点用，引气入体后就可以开关照明符文了。”他讲完往事后，战术撤退，关门走人，完全不给姚小园再谈这个话题的机会。

    徒留姚小园跟明琴在脑海中两两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