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形势

    望山海郊区，距离云舟停靠点约5公里处，史上第一部动作长片正在荒郊野外拍夜戏。

    未来会声名大噪的凡人导演，心里也不是很有底。趁着短视频很火的浪潮，他拉来赞助，打算讲个30分钟故事赚一票，投资不高，天亮前必须拍完。

    在布置道具背景间隙，助手闲聊：“凡人打起来就这么几招，没有剑修们高来高去好看啊。”

    导演否定：“剑修？出窍以上打起来，又不会原地，留影石根本来不及。动作太快，看不清。”

    此时，他们都听到一声巨响。

    助手看天：“打雷么？不像啊。”

    等待了一会儿，没动静。

    忽然现场有人喊：“什么东西！过来了……过来了……”

    有个红色人形，由远及近，眨眼间一路摔到了刚布置好的场景正中，正卸力。

    演员们工作人员们忙不迭的四散逃离。有两个还敬业地带上手上东西，或者说被吓得忘记扔掉。

    导演认出这人形，不敢想象在望山海把合欢宗宗主打成这样的是谁，大喊：“全部跑！别管东西！”

    他边跑边忍不住一回头，眼睁睁看着明琴又没事儿似的跃起，高高地，空中跟人对了一招。

    此招对撞的力量，从半空往下，比声音更快地传递到地面，留在原地的留影石、道具、纸制木质背景一一破碎。

    随着距离由近及远，他们这群在夺命狂奔的人被冲击波几乎同时冲倒，东倒西歪爬起来，来不及惊讶自己还活着，继续跑。

    明琴没想到预定埋伏地点丁附近，深夜还有这么一群不回家的人。暗自替他们风法稍挡了一挡，只能继续装败退，往预订地点逃。

    后来在本洲最高庭上，导演是这么作证的：“我们就是埋头没命地跑，然后远处雷光大作。连我们背着光跑都感觉到全是光。吓得继续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有鉴于他什么都不知道和倒霉波及，的投资自然拉满了。后来卖座，明琴多少赚了一笔。

    当是时，参弘文被劈对半了私交法宝，到手的参希晴又没了，出手就是本命法宝多离塔，跟明琴猎空刀对了三招，一招比一招势大力沉，恨不得一招拍死他当场。

    他修到大乘期，自然也是腥风血雨过来的。眼见明琴往一个地方逃，并不着急追赶，保持距离，保持戒心。

    白溯风在白家秘技隐步中潜行，半空中大力扔出或者说补上了最后一块阵盘。

    阵盘在距离参弘文十几米处才被逼现行，跟地面另外十五块阵盘呼应，可困大乘的雷象无极一百二十八成形。

    雷光立刻照耀了这片天空。

    化神期的他也难撄其锋，跟明琴一样，保护好眼睛，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外。

    他看见，参弘文开始还算冷静，过了一会儿像失去理智的困兽一样，不断在阵内游走，攻击，被阵法攻击。

    不明所以的人，估计要以为，他是存心来帮忙试遍雷象无极一百二十八种变阵威力。

    他咋舌：“你的暗香‘浮生’？”

    暗香“浮生”，一经灵力发动，会令人想起人生最痛苦最遗憾之事。

    明琴有苏语的隔绝符文，难得在“浮生”发动后自身无损，看了两眼美人醉后好整以暇地欣赏成果：“他亏心事儿不少。”

    前男友白溯风是个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战斗狂人，当初见猎心喜从李砾石剑下救了明琴，又为了赴一场决斗分手。此次助拳算是弥补一二。

    他不以为然道：“这样打架可真没有意思。”

    明琴暗示他隐步离开：“能省力为何不省力。反正你并不在现场。”

    白溯风无所谓：“来都来了，欣赏一下你家雷主的雷象无极。”

    明琴未曾大意仍然关注困于阵中的参弘文，面上调笑道：“你跟你家对手打了多少次，还未分出胜负？”不打不相识，仗剑相伴行走天涯，话本子都少不了你们两个行侠仗义。

    白溯风听懂了他的隐含意味：“我跟柳以阑那是纯洁的挚友兼对手。”

    明琴“哦”了一声，拍拍他肩，不置可否。

    白溯风眼见他没有停下阵法的意思：“你下定决心，跟参家8万修真者对上？”

    明琴之前看到了参希晴关闭美人醉，确认后，临时把参弘文由重伤可困改成了可杀：“你看一下美人醉，现在恐怕参家庞家上官家都想他死。我替他们省事。”活下来为了面子说不定还要颠倒黑白折腾望山海一番，死了几方都满意。

    白溯风从小在世家白家长大，对于参家好感度较低，当即幸灾乐祸看起来。看完，才隐步滑走，无形的步伐都透着一股子高兴。这种败类，死有余辜。

    他走后不久，雷象无极一百二十八中，参弘文不甘地咽下了最后几口气。日后，他的死，也不过在本洲最高庭走了一下过场。

    明琴被传讯符叫走，苏语自然留在修研所，以防调虎离山。现场势力太多容易引发混乱，他不在，一般的人根本压不住场。

    执行者们陆续归来，带回来三批试图在地下城捣鬼的。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寿命将近。

    “地下城有秘药、密图、提升境界的绝阵？”姚小园没好气地重复，一脸看智障地看向萎靡坐地的俘虏们，“我们这儿又不是话本里面等待传承者的大能秘境，为啥要搞这些。”

    向小兰请示：“雷主，你看……”

    原本坐在大厅里面的代表们，外面这些动静，自然也不会乖乖坐着，走出来一大半。

    苏语头痛，看看姚小园鼓励的眼神，面对众人更头痛了：“既然有疑问，我带大家一起参观一下地下城。”

    地下城分三部分，一部分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各级适用的培训阵法，一部分坚固耐打的决斗场练习场，一部分运用符文阵法在地下搞出一片世外桃源鸟语花香，有穿山甲族日常轮流居住这里，负责维护。

    修研所在上面成果展示时，宁远舟早就知道内容，他在地下，独自一个人，认真负责地一一试过培训阵法威力，练气期的也没有放过。

    苏语带着一大群人迎上来，他在众人问候声中微笑，回礼，然后眼睛只盯着苏语。

    向小兰和知夏识趣地充当导游，众人也识趣地配合走向阵法。

    姚小园极为讲义气地拉住苏语的手，硬是读不懂空气地不肯走。

    宁远舟和蔼可亲地夸赞：“你的成长，远超过我的预期。”

    苏语行文礼：“过奖了，宁道祖，请。”

    在走向世外桃源部分的湖心亭过程中，两位发明者，苏语和宁远舟谈了谈美人醉的销售情况。

    经济发达地区，合欢宗、七情宗、红门所在的东芜洲，天一宗所在的北武洲，乾坤宗所在的中洲，已经美人醉全洲信息通达。

    但因为部分地区的禁售、抬价、没收等乱象，洲际通达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姚小园毫不见外地插嘴补一补数据。问卷统计多了，凡人对美人醉的接受程度，他比两位天才都要更清楚明白。

    湖心亭坐定，姚小园坐边上安静玩水，宁远舟自在地给鱼喂食，倒是不急着谈他刚刚在阵法中感到可以改进的部分。

    等他喂过一波，苏语毕恭毕敬向他请教。丝毫没有因为情敌或者为了自尊而保留什么姿态。

    宁远舟熟门熟路地开口，不多时讲解明白。然后他笑，笑了笑当年顽固的自己：“你可比我年轻时灵活许多。”完全低得下头。

    姚小园挤眉弄眼：“在商言商，在学我们言学嘛。对吧，语哥。”

    苏语郑重行大礼：“美人醉数据的事儿。我非常尊敬您，宁道祖。”

    宁远舟为了当初美人醉数据去中心化的事儿，受到过一些压力。不过他是宁远舟，所以还好。倒是苏语如此郑重，他想不到。出于欣赏当世最杰出的后辈和一些逗趣的心理，他说：“我可当不起。叫我远舟就行。”

    姚小园觉得明琴肯定会抓狂，回绝：“当不起，语哥小了您三千多岁呢。”

    宁远舟当然听出他挤兑的意思。姚小园老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当面给他不好看。他也顽心，水法给这个小顽童一滴水珠。

    水珠很慢，肉眼可见的靠近，苏语试图护住，水滴照常前进，没护得住。姚小园鼻尖上一滴水，心里有点凉，形势比人强，老老实实坐旁边去，不打扰大佬。

    苏语坐直了，替姚小园讨饶：“小园没有任何恶意的。”

    宁远舟正衣襟，他不坐直也自有一派竹林风下的潇洒：“你们两个，本来都该是我的徒弟。又怎么会生你们的气。”

    这个三千多岁的美男子，温言和语时，全神贯注只对着你时，气度非凡，年岁似乎只增加了他令人着迷的魅力。

    苏语倒不是被他所压制，而是每跟他多相处一会儿，都能更明白当初为何明琴会为他倾倒。九个前任中，这个人，是当之无愧的大敌。

    就是不知道宁道祖每次想到我和小园，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宁远舟跟他随意聊聊。他也就随意聊聊。

    金象无生六十四仍然笼罩整个修研所地上和地下。

    宁远舟完全能感到，毫无意见，算是不折不扣风度好。

    明琴是被值守执行者的紧急传讯符叫走。

    望山海商业区，参水瑶时隔多年，又成为戒律司执行者，在街对面值守。只是这次值守对象算是老熟人，参希晴。旁边还有两幢也是修研所家属。

    戒律司执行长黄天宝递给她夜宵吃食：“我听说了你道侣的事儿，节哀。”

    参水瑶，和参露薇被参五爻带出参家后，在再生丹治疗过程中认识一位男医修。这些年，两人大江南北走过。道侣寿终正寝，药力所不能及。她几乎没有什么遗憾。又回到望山海。

    只是，她在想，选了今天正月十四值守，明天就是他离开我后，第一个独自渡过的元宵节了。

    黄天宝比她先一步发觉屋内隔绝阵法，又手势示意她别行动。

    须臾间，私交法宝停在参五爻家门前。

    今夜，望山海有54处执行者值守，没想到是他们这处中奖，来了大鱼。

    参弘文，整条街的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等参希晴独自上车，私交法宝发动后，他紧急传讯明琴和其他值守者。

    御剑和他身上的法宝是追不上那个私交法宝速度的。但是他们必然往云舟停靠点去。线路几乎固定。

    参水瑶速奔进屋，阿鬼还在里面。

    虽然她并不抱太高的期望。

    消失的暗卫，一般只会以生命为代价护主。

    她以陪着道侣行医多年的经验，结合现场的血迹和打斗痕迹判断，

    出窍期阿鬼在隔绝阵法中跟化神期高手对了四招。

    他想逃出去提醒参希晴，逃出失败后试图多拖延一刻，全都力所不能及。

    专业杀手，既淬毒，又粉碎他心脏。

    杀完了阿鬼，确认他死透，才威逼参希晴。

    如果没有毒，如果再早一刻，再生丹或可一试。

    当初是阿鬼，听说了她和参露薇的受刑情况，向参希晴建议。

    可惜。

    就算成为暗卫，他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她检验完致命伤，对检查完全屋走近的黄天宝，颓然摇头。

    两人沉默一会儿。黄天宝合上阿鬼的眼睛。

    他们就在此守候尸体，等待参希晴那边的消息。

    没等待太久，参希晴自己来了。

    参希晴差不多是哭着进来的。

    等看清屋内，尤其是阿鬼，他跪地。

    黄天宝一看他的表情，立刻开启了隔绝阵法。

    否则整条街都会听到。

    参水瑶，在心中叹息，今天正月十四，明天将是，两百多年来，参希晴第一个没有阿鬼的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