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死皮赖脸的贱狗

    “今天是什么？”林子博把自己挂在床边，脑袋拖在地上，双脚插开勾着内侧的床板，几乎是以一个下腰的动作捧着手机。他耳朵里插着耳机，楚乔不得不连喊三次“蔓越莓饼干”，他才“哦哦”地点了点头：“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吃！”说着又埋头专心打游戏去了。

    楚乔无奈地看着他这副露着肚皮、没出息的样子，突然就有些来气，往林子博的腹肌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林子博立刻“嗷”地一声从床上窜了起来，脑袋磕在二层床板上，疼得他一边捂着脑门大声控诉这个“负心汉”，一边拆开饼干狠狠咀嚼。楚乔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儿，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去扯林子博的衣摆。一掀开，就看到白皙的皮肤上浮起了一层红手印。

    林子博低头一看，好不容易被小饼干压下去的委屈劲儿又翻腾起来：“你看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就知道拿我撒气！”

    “那你有本事别吃我给你的东西。”楚乔说，“把你手里的饼干放下来。”

    “这可不行！饼干还是要吃的。”林子博小声嘟囔了句，迅速将剩下的饼干统统塞进嘴里，像只仓鼠。他嚼了几下，把一口干糊糊的面团咽了下去，又开了瓶可乐咕咚咕咚几口，这才擦着嘴舒爽道：“真好吃！你真不吃啊，多浪费啊！”

    “不吃。”楚乔翻着剧本。林子博凑过去：“那你直接跟他说别送了不就得了，你这样拿人手短，人家说什么你都不好拒绝。”

    楚乔反问：“吃完了才说这话？再说了，是我拿的吗？不都是进了你肚子里。”

    “在人家看来反正是一样的嘛！你吃我吃都一样。”林子博说，“你还是性格太好了！这种死缠烂打的，你就得跟他说清楚点儿！毅然决然地告诉他，别来烦你！”

    “说过了，”楚乔翻了页，“不听。反正在他看来，我喜不喜欢那都不重要，交往的时候是这样，分手了也这样。他想分就分，想和我在一起了，我就得容忍他的这些‘示好’。”他说这话时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在隔岸观火似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子博难得觉得这个向来温和的室友让他有些害怕，咽了口唾沫：“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之前看着不好好好的么？”

    楚乔把他推开些：“没什么，不重要了。反正再过阵子就会清净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他出轨了，跟小三好去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你这儿受的伤，他会给我治愈’？”林子博见楚乔愣住，以为自己说对了，他一拍手，怒不可遏，“真是出轨？我靠，有我们小乔这么可爱的男朋友还出轨，这都什么人啊！你等等，我去微博上开十几个小号轮番帮你骂他！小三叫什么，我也帮你给他揪出来！”

    楚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是轻轻笑了几声，紧接着笑得越来越大声，上气不接下气。最后他干脆扔了剧本，倒在床上捧腹大笑，来回翻滚着踢在被子里。等他笑够了，在摁着酸痛的肚子抹去眼泪：“放心吧，就算他找了小三，那个小三也不会是对方。”

    林子博愣了片刻，随即张大了嘴。他“啊”了半天，似乎是绞尽脑汁想说什么，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屁颠屁颠儿地去泡了杯热可可，放在楚乔桌上算是无声的赔礼。

    与此同时，宿舍外的一辆商务轿车里，李建峰趴在方向盘上，望向二楼的方向。隔着厚厚的窗帘，他只能贪婪地盯着那一线漏出来的暖光，期待楚乔忽然打开窗帘，不用往下看，或许只是吹吹晚风，这样他就好趁机再多看几眼。可是事与愿违，直到熄灯，楚乔都没有再给他一个机会见一面。他这天晚上只能先打道回府。

    这阵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做一份甜点给楚乔送去，最开始做出来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厨余垃圾。他腆着脸，在厨娘们好奇的目光下，跟着楚乔的直播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终于做出了第一份味道还凑合的饼干——虽然紧接着，这些饼干就进了垃圾桶。但在他不懈努力之下，楚乔终于收下了他的礼物。尽管脸上带着不屑和烦躁，李建峰还是欣喜若狂。

    睡前，他一边看着往年楚乔参加过的综艺，一边认真地将他的喜好记录下来。他最喜欢的甜点是巧克力黄有蛋糕，喜欢听轻快的流行乐，喜欢稍微烤焦了一点的蔓越莓饼干。看到这里，他的笔尖一顿。这么说来今天送给楚乔的也是蔓越莓饼干，算是歪打正着了吗？一想到楚乔或许会配上一杯热牛奶，就算是咬了一小口，也足以让他充满动力了。

    “小乔……”他垂眸看着记录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勾起一抹笑，翻来覆去在嘴里滚过那四个字，“还不晚，怎么会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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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导演的一声铿锵有力的“咔——”，工作人员们欢呼着将手中能扔的东西都抛上半空中。历时两个月的校园偶像剧拍摄总算结束了，几个主演被叫到摄影棚中央，一人捧着一束鲜花，在万众瞩目下挨个发表演讲。作为女主角的楚乔自然是被留到了压轴的位置上，接过话筒时不由得眼睛一酸，吸了吸鼻子：“那个，我是第一次演戏。当众也有多次拖大家后退的情况，浪费了很多时间，对不起！”他深深地鞠了个躬，再次抬起头时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但、但是能拍完，我真的很开心，谢谢！”

    说不上是有多出彩的演讲，但在场的许多工作人员也跟着吸起了鼻子，纷纷鼓掌，有些和楚乔关系较好的还勾着他的肩膀，一边拍他一边让他别哭了——然后楚乔就哭得更凶了，根本都不给导演发言的机会。不知怎么的，工作人员们聚成一个圈，把主演和导演挨个举起来，抛向空中，片场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最后一个场务推着一台三层高的巧克力大蛋糕，咕噜咕噜地挤开人群走到最中央。众人顿时情绪高涨，都起哄让男女主演来切蛋糕。于是楚乔还没回过神呢，半边身子被赵贤诚搂在怀里，一起握着蛋糕刀，像切婚礼蛋糕似的分发蛋糕。

    等轮到他俩吃时，周围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楚乔插了一口蛋糕送进嘴里，一边吸鼻子一边问赵贤诚：“蛋糕你买的？谢谢。”

    “嗯？不是我啊。”赵贤诚转头问导演，而导演也表示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问了一圈，那推蛋糕的场务才傻愣愣地挠了挠头：“哎？这不是李总说要给楚乔哥的蛋糕吗？”

    三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楚乔嘴里那口巧克力变得苦涩，他捂着嘴将蛋糕放下：“他来过了？”

    “昂，刚才还在那儿呢。”场务回头指了个方向，“哎？不在了，可能回去了吧。”

    “小乔，你还好吗？”赵贤诚急忙扶着他的肩膀安抚道。

    见导演和赵贤诚都表情不佳，场务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闯了什么祸，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好在楚乔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随口扯了个借口，暂时从人群之中脱离出来。他躲进卫生间，就十分不巧地撞见李建峰正在洗手池前。后者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喜欢吗？那个蛋糕。”

    “……谢谢，大家都吃的很开心。”楚乔正打算离开，就被李建峰拉住了手腕：“和我聊聊吧。”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楚乔振开他的手。

    李建峰面上闪过一丝不虞，但很快被他压了下来：“今天杀青，我也想为你庆祝一下。就当作是我的一点心意，别拒绝我了，好吗？”

    说到这个份上，楚乔也的确不好在片场和他闹僵，就带着他进了休息室。李建峰挨着他坐在沙发上：“我听说你很享受拍戏，怎么样，下次再帮你找一个新剧本？你想演什么，武侠、职场？”

    “不用了。”楚乔向旁边挪开一点。

    李建峰蹙眉：“不用跟我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给你的。”见楚乔不说话，他也有些自讨没趣地摇了摇头，“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

    “嗯？”楚乔收紧手指。

    “你生病进了医院的事情。”李建峰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在膝盖上，“下次哪里不舒服了，告诉我，好吗？”

    楚乔简直被他气笑了，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而李建峰看着他这副刀枪不入的样子，也有些烦躁：“小乔，你应该心里也清楚我这不是在把你当作商品，用资源和金钱来交换。我喜欢你，真的，如果我之前说的不够多，让你感到不安了，对不起，我道歉。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想。”

    “哈！”楚乔忍不住笑出声，“喜欢我！”

    李建峰眉间紧锁，迟缓地点了点头。楚乔见状凑到了李建峰面前，两人的呼吸骤然凑近，嘴唇在若触即离的距离，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吻上。李建峰一愣，心脏砰砰敲击在胸口，脑袋晕乎乎的，一滴汗水从额角滑入衣领，缓缓凑上去，想要就这个姿势含住楚乔的唇瓣。然而就在双唇贴在一起的前一刻，楚乔向后退了半步，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呵呵，看来真的是啊。之前看你像条被扔了的狗似的追在车后面，大喊着‘我爱你’三个字，还以为是李总又想出了什么乐子，想要实践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代替品身上。”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认为？那次也是真心的，不，其实、其实从很早以前，我就……”李建峰握紧拳头，反驳得面红耳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他擦了把汗，咬牙切齿地解释道：“我的心上人，早就是你了！”

    “哦。”楚乔乏味地垂着脑袋，没有看他。

    李建峰便更急了，凑上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真的，我没骗你。贱狗心里只有主人！如果没有主人，贱狗就真的是一条流浪狗了……”

    楚乔轻笑：“那你说，你跪在地上要做我的狗的那天，心里想的到底是我，还是你的白月光？”

    李建峰抿起嘴唇，挪开了眼神。见到他这种反应，答案是什么自在不言中。楚乔反握住他的手，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遇到你之前，没有人对我报以期待，他们只想让我成为商品、妻棋子。是你的出现让我错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当你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也好幸福。是你给了我被爱着的幻想，就像是被包裹在温暖的肥皂泡里。”是他脸上露出了怀念的微笑，却顺转直下，声音也变得冰冷，“可我窝在你怀里，跟你说这些时，你在想什么？是在嘲笑我吗？还是在可怜我这个傻子，被你骗得团团转？”

    李建峰浑身冰冷，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辩解的话语：“不是——”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楚乔凉薄的眼神击成碎片。楚乔推开他：“我说过，晚了。对你而言我不过就是根会讨你欢心的按摩棒！要是你真的那么饥渴，为什么不去买一根假鸡巴，插满你那骚逼呢？何必找我这个不听话的？”不等李建峰开口，他就继续说，“别再说什么你爱我了！当那些温暖的肥皂泡破裂时，这些情情爱爱都变成了最滑稽的笑话！”

    李建峰焦急地又想凑过去：“所以我说了，不管当时怎么样，我现在是真心爱着你一个人！”

    “哦对了，李总，我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就当作是答谢你给我的那些美好的梦。”楚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建峰苍白的脸，“别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你说了‘喜欢’或是‘爱’，我就该感激涕零地回到你身边，继续当你的性玩具、按摩棒。我是个人，不想当一条贱狗。还是说你现在这死皮赖脸缠着我的样子，更像一条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