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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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 奥狄斯猛然起身，大步走到络的身边。 络失神地昂着脑袋看他，蔚蓝色的眸子惊诧地与他对视，奥狄斯不顾络的惊讶，从身后按住了络的肩膀，对着通讯投影上的黑发雌虫道：“络不是我的棋子。我不是为了政治原因才选择的络当我的雄主……” 一开始或许是出于被逼无奈。 可他绝不是因为络的家世简单，对他的皇权毫无影响才选择的络。 他不喜欢的雄虫，没有虫能逼迫他们。 奥狄斯紧握住络的肩膀，就像是宣示主权一样。 “陛下…” 看样子，哥哥一点也不惊讶，似乎是早有预料奥狄斯就在他的身边，说不准刚才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奥狄斯听的。 维尔朝着奥狄斯行了一个军礼，“第三军团杜晓少将部属，维尔中尉，向您致敬。” “……” 奥狄斯燃起的愤怒渐熄。 他沉默地也回了一个军礼。 待他放下手，张开嘴出声的第一句严肃而又正经地道，“哥哥。我对络是真心的，我想和他结婚，请放心把他交给我。” 维尔嘴角微抽，谁是你哥啊？ 不要乱叫好吗？ 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也相信奥狄斯的……”络小声插嘴，奥狄斯抓得他肩膀好疼，估计是紧张的，原来会被哥哥吓得紧张的也不止他一个。 “哥哥就是想的太多啦。” “络…” 奥狄斯微微一颤，总觉得自己难堪的一面也没有那么的丑陋。 ……络他不懂……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平民雄虫不会有能力影响到他的权力。 是雄父教导他，他是帝国的皇帝，如果要肩负责任，那他定然会辜负他的雄虫。 他并不羞耻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是他总想保持自己在络心目中的形象。 他……没有那么的完美。 这是…… 这是第一个会称赞他，朝着他放肆露出笑容的雄虫，他是他的雄主，所以他才会这样的患得患失。 维尔并没有继续反驳奥狄斯，而是淡淡地陈述道，“络的性格陛下或许不清楚，但我劝陛下不要将络的好意当做理所当然。” “不会。” 奥狄斯摇头，“我明白络有多好，我一定会珍惜他。” 总觉得有点害羞。 他自己有那么好吗？ 络红着脸，感觉肩膀也不疼了，甚至还能抱着奥狄斯大大地亲上一口。 络拉住奥狄斯的手臂，拽了拽。 “怎么了？”奥狄斯配合的低下脑袋，看向雄虫，络红着脸，蔚蓝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奥狄斯你别在后面，坐过来吧，后面看不方便。” 他也没好意思说奥狄斯捏得他肩疼。 奥狄斯愣了一下，点点头。坐到了络的身侧。 络自然地伸手，他其实比起奥狄斯的手更想摸奥狄斯的尾巴，因为奥狄斯的手很温暖，所以包裹住他的手时，才会觉得温暖，尾巴是冰凉的，会趁他不注意把他身边的空间全部占领。 奥狄斯微顿一下，然后伸手回握住络的手掌。 雄虫的手并不大，指尖修长，是稍微张开五指，就能与其相扣的程度。 他一定会对络好的…这样的念头不断的在他的心中激荡。 维尔对奥狄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这跟自家辛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当络握住奥狄斯的手，那只蠢货居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辛辛苦苦养的崽居然被完全不认识的雌虫拐跑了，可还一心向着那个雌虫。 哪怕这个雌虫是他上司的上司，他依旧觉得这个雌虫八成是使了什么坏手段强迫着络与他在一起的。 ——实际上他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络紧握住奥狄斯的手，“哥哥，其实……我跟奥狄斯已经在一起了，结婚协议也签了。所以……那个……这次的报道也是我同意的，你就不要怪奥狄斯了。” “……” 维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很好。 “等我军部的假条批下来，我就来泪城。” 未来的准大哥一脸扭曲而又嫌弃地咬牙切齿，就连皇帝陛下应声时都禁不住多了几分紧张。 就在维尔准备挂断时，奥狄斯叫住了他。 “哥哥，能给我你的联络方式吗？” “？” “我有些事……可能需要随时联络您。” 奥狄斯态度诚恳地道，“军部那边我会打招呼，让假条及时发出来。” 维尔微微挑眉，让络把视频通讯接到奥狄斯的手腕上。 真是的，奥狄斯要他通讯号都没那么积极。 络鼓起脸。 他有些不开心地捏了捏奥狄斯的手指，可惜不疼不痒，奥狄斯一心加他哥，眼里都没他了。 不管怎么说，哥哥的通话终于结束了。 络长舒一口气，抬手揉揉自己的肩膀。 “怎么了？” “疼。” 络叹气。 “我之前捏痛你了？” 奥狄斯连忙伸手帮他的肩膀，微弱地道歉，“抱歉。” “没关系哦……” 络笑着松下身子，“哥哥很可怕吧？” “不……” 谈不上可怕，但是看到络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奥狄斯也忍不住地浅笑，轻声改口，“好吧。我承认的确很可怕。” “我就说嘛……” 络得到了认同，愈发放得开。 “哥哥从小就是这样，不过也是为了我好，奥狄斯你可别怪他。” “不会的。”奥狄斯顿了一下，有些苦恼，“哥哥好像不怎么支持我们……” “你给他多点假期吧，让他跟罗兰在一起就好啦。罗兰肯定不会让哥哥想东想西的。”络歪着脑袋，左右摇晃脖子，愈发显得乖巧又可爱。 “络……如果不习惯，就告诉我，好吗？” 奥狄斯圈住他的腰，轻抬起手，让他在自己的身侧半躺下。 比起自己的想法，比起哥哥的话语，他更愿意相信络。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奥狄斯，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问我。” 络呼了一口气。 “其实吧，我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吧……但是也没有很害怕。” 他弯起膝盖，将身体都缩进了奥狄斯的怀中，他很喜欢依靠的感觉，所以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寻求着窄小的地方。 “你能抱紧我一点吗？” 络问道。 “好。” 奥狄斯应下他的要求，他的右手手臂环住了络的小腹，抱紧了他的腰。 左手抬起，在触碰到络的发丝前又有那么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这样被拥抱所获得的安全感也是难以忘怀的。 窗外的雨连绵不绝，像是一场难以忘怀的乐曲，滴滴答答，身体都好像陷入了柔软的陷阱之中。 怀中的雄虫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可爱的雄虫。 他敢保证，如果错过了络，他肯定是再也找不到哪怕一个会让他心动的雄虫。 “也跟我讲讲吧。” “唔。你大概不会喜欢听的。” 络笑着道。 他试图伸手去够到桌子上的果奶，却被奥狄斯先手一步，帮他端过了红色的果奶。 “不听也不会知道。”奥狄斯低下头，“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络想知道的一切。” “你在引诱我……” 络抱怨着喝了一口。 但还是开始了他的故事…… 缓缓的……伴随着雨滴落下的声音。 “好吧，其实…我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欢镜头。以前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 脑袋中回想起了那段时间。 “我和哥哥给雄父守灵，当时听说有雄虫非正常死亡，有些记者很感兴趣，说是一定要弄清楚。再加上当时候我也算是在网上小有名气的儿童博主，所以……” 他们很感兴趣。 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本来他做博主也并不是为了钱，雄父一直在病床上，身体一直不好。络虽然有两个世界的记忆和知识，但在虫族这种高科技的社会都无药可救的病症，根本不是他能够帮上忙的。 所以无事可做的雄父喜欢给他拍视频上传到星网。 为了逗雄父开心，也是为了让那个死气沉沉的家升起快乐的笑声，络也愿意做那个傻瓜。 “我没出生的时候，我的雄父身体就不好了。所以也没有很多雌侍……雌父他有了哥哥，也没有想过……还能再怀上一次。” “再加上雌父生下我不久之后，战争就爆发了……” 雌父离开了他们。去参加了那场有史以来最漫长的战争，随着与原始虫族战斗的白热化，不断有好消息，坏消息从前线发出。 直到某一天，雄父倒下。 雌父没能从前线及时赶回来。 最后，他们收到的是雌父为国捐躯的信函，歉意的致辞似乎没有一丁点的温度，所有的余韵都只是为了修饰那黑色的信封。 哥哥撑起那个家。 他…… “我什么都没做。” 不知道，他当时脑海什么都不剩，大概是恐慌，只剩下恐慌和害怕，生命流逝，那种感觉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记者……报道之后。” “很快就有热心的雄虫夫夫找上了我们。” 在虫族，失去双亲的孤儿雄虫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当那个孩子美丽极了的时候，但数众多的雌虫孤儿却没有那么幸运。 雄虫的雌侍们是没有抚养权的，他们不配有资格养育一只高贵的雄虫。 虫族认为，来自雄父的教育是每个雄虫不可或缺的。 ——“我们想领养你，但……只是你。” 雄虫贵族朝着他露出微笑，“我的姓是比安奇，继承我的姓氏，也能享受比安奇家族在虫族中的地位。” “……” 他没有问哥哥怎么办。 因为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络看了一眼哥哥，一向唠叨的哥哥什么都没说，沉默地握着拳头，等待他的答案。 他的实际年龄比哥哥大得多。 却也是哥哥在雄父死后，在雌父为国捐躯之后，一直不断的安慰他。 虽然哥哥一次都没说过，但是哥哥已经有了退学的觉悟。不像是不成器的他，哥哥脑袋很好，最擅长的机械理论课程还受到了老师的高度赞扬。 可是这些，还抵不过一只雄虫幼崽漂亮的脸。 如果自己再离开，哥哥就会一无所有，被政府收去所有的双亲遗产，离开现在的私立学校，接受最基础的教育。 “我拒绝了。据说比安奇家是泪城的贵族，我当时只觉得，哥哥也很需要我，毕竟雌父和雄父都不在了。” “那之后，因为罗兰是祭司候补的缘故，我也认识了闪星的总督，总督大人就提议让我帮忙宣传闪星，当然，对于没有收入的我和哥哥来说也是一笔不少的钱。” 闪星也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乡下星球变成了旅游胜地。 “后面越来越忙，可我怯场的毛病好像也没怎么好，嘛，也没有恶化就是了……” 奥狄斯沉默地听着。 比安奇家族他也知道，算是一个中等闪族属家族，他们的族长有许多雌侍，但仍然没有一个雄虫。在虫族中，姓氏代表着传承，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血缘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几乎所有的同族都是一个先祖。 虫族可以高贵，也可以卑贱。 络没能说下去。 他想起了曾经被贵族雄虫视为卑贱的自己，平民与贵族的差距仍旧无法弥补，过去的荣耀被当做有恃无恐的依仗。 从始至终，他对镜头后的的灯光，其他智慧生物的注视，都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他有些冷，可是奥狄斯抱着他。 那些可怕的冷意被深入骨髓的温暖所包裹，络也能自然而然地笑着道，“我就说很无聊了。”